第二十七章 戀卿十四載

過了幾天蕭子淵還是出了院,不過醫生交代要每隔幾天回來複查。既然這樣隨憶也沒話說,蕭子淵便心情愉悅地出了院。

蕭子淵住院期間,隨憶去找他的時候都是避著人,沒想到他住院的時候沒出什麽事,他出了院反倒被人扒了出來。

那天早上,隨憶去上班的時候就覺得眾人的眼神有些奇怪,才換了衣服出來就看到三寶抱著報紙探頭探腦地來科室找她,還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阿憶,東窗事發了。”

隨憶看著報紙上的報道和照片,忍不住皺眉。

報紙中央貼了幾張她和蕭子淵的合影,報道剛開始隻是八卦政壇新貴有了情感歸宿,後來便開始扒隨憶的身份,自然扒到了隨家。

政壇新貴和富商之女,字裏行間雖然用詞隱晦,但無一不透露著官商勾結的意思。

再加上隨氏集團最近有個項目要經蕭子淵的手審批,話就說得更難聽了。

隨憶捏著報紙歎了口氣,蕭子淵去了鄰市開會,大概還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她要不要通知他一聲?

三寶看到隨憶愁眉苦臉的樣子有心逗她,便指著報紙上的照片笑嘻嘻地開口:“阿憶,你看這張照片,照得真不錯。”

隨憶幽怨地看了三寶一眼:“你是成心的嗎?”

三寶感應到隨憶今天的小宇宙不正常,怕是會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那種,便很識時務地一溜煙跑了。

隨憶一天都心神不寧,下了班從醫院出來才發現下起了小雨,歎了口氣去超市買了菜,心不在焉地往家走。

她打著傘,埋頭思考著蕭子淵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麽反應。實在想不出眉目,她煩躁地踢著路上坑裏的水。不經意間一抬頭,竟然看到樓前停著一輛熟悉的車,很快有人從車上下來,那人風塵仆仆,一臉疲憊,站在雨裏也不知道打傘。

隨憶站在幾步之外的地方,實在想不出該怎麽反應,最後僵硬地笑著:“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會發生這些……我不知道我們在一起會給你帶來這麽大的困擾。”

蕭子淵歎氣,他就知道她會這麽想,才急忙趕回來,就怕她好不容易鑽出殼又被嚇了回去。

他向她伸出手,淡淡地說:“過來。”

隨憶猶豫了一下才走過去,還沒走近就被他接過手裏的傘,然後被他拉進懷裏。

“給我困擾的從來都不是別人,我困擾的不是我們在一起會發生什麽,而是我們不在一起,接下來的幾十年我該怎麽度過。”

隨憶窩在蕭子淵懷裏,溫暖而安心。

蕭子淵的聲音在頭頂緩緩響起:“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那邊還有些事情,我是臨時趕回來的,馬上就要走,你千萬不要多想,乖乖等我回來。”

隨憶傻傻地點頭。

沒看到他的時候,她覺得這件事棘手又麻煩,可現在看到了他,聽到了他的聲音,她竟然覺得這件事根本就沒什麽。他是萬能的蕭神,在他麵前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臨分開前,隨憶突然心裏一動,拉住蕭子淵的手:“我送送你吧,送你到高速路口我再回來。”

蕭子淵一愣,然後笑著點頭。

上車後交代呂助手:“派輛車在高速路口等我。”

靜謐的車裏,隨憶靠在蕭子淵的懷裏,兩個人都沒開口。

剛才隨憶走在雨裏沒注意,鞋子早就濕了,腳下一片濕冷,她不適地動了動。蕭子淵很快察覺,彎腰便去褪她的鞋襪。

隨憶躲了一下。

車內空間小,蕭子淵彎著腰似乎不怎麽舒服,聲音有些奇怪:“你躲什麽。”

這輛車本就是蕭子淵的保姆車,萬物具備,連各種場合的衣服都備著。

隨憶低頭看他拿著毛巾給她擦著腳。

他這樣一個男人,有俯瞰眾生的資本,卻能這樣對她,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最後,蕭子淵把她的腳放在座椅上,把毯子蓋在她身上,從身後抱著她。

隨憶半躺在蕭子淵懷裏,抱著他的胳膊,過了許久才打破沉寂:“我不想成為你的麻煩。”

蕭子淵心裏有些難受,緊了緊手臂,吻了下隨憶的鬢角,緩緩開口:“沒有麻煩,以後不許再這麽說。”

沒過多久,便聽到呂助理開口:“蕭部,馬上就要上高速了。”

隨憶聽了便打算坐起來穿鞋,蕭子淵拉住她:“外麵冷,別下車了,我換到那輛車走就行了。”

“好。”隨憶有些舍不得。

“回去早點休息,我到了會很晚,就不給你打電話了。”

“好。”

“乖乖等我回來。”

隨憶看著蕭子淵的眼睛,點了點頭。

蕭子淵隻回來了短短一個小時,可她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照常上班下班,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

過了幾天後,蕭子淵出差回來,坐在辦公室裏等著開新聞發布會。

今天政府有個扶植項目啟動,會有不少記者來,記者的問題向來問得刁鑽犀利,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問題肯定躲不過,辦公室裏坐了幾個人在商討對策。

有人建議道:“不如說這些都是謠傳,您和隨憶小姐什麽都沒有。等風聲過去了再說。”

蕭子淵雙手合十抵在下巴上,隨意地掃了那人一眼,什麽都沒說。

呂助手跟在蕭子淵身邊幾年,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裏,他在心裏默默為剛才那人哀悼。

新聞發布會來了不少記者和攝影師,鬧了這麽久,蕭子淵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哪家媒體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問了幾個與項目相關的問題後,終於有記者問到眾人最感興趣的部分:“蕭部長,請問您和隨氏的長女真的是情侶關係嗎?”

有助手很快過來想接過話筒替蕭子淵擋掉這個問題,蕭子淵一抬手阻止他,看著鏡頭認真地回答:“是。”

台下一片嘩然,議論聲很快響起。

“您不怕有人說您和隨家官商勾結嗎?不怕是隨氏使的美人計嗎?”

蕭子淵忽然慵懶地靠上椅背,溫謙褪盡,肅殺盡顯。他半眯著眼睛,眼神卻霸氣而輕蔑,看著記者不急不緩地吐出幾個字:“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隨憶站在電視機前看著那張臉,無聲地笑了出來。

得夫如此,再無他求。

相比於類似情況各種曖昧不清的回答,這個答案對滿室的記者來說真的是新鮮刺激,不止沒帶來負麵效果,反而大多數媒體人覺得蕭子淵有責任有擔當。

後來,一位久不出山的政壇老前輩參加匯報演出的時候,被問及這個問題時,老人笑了:“你們這幫人啊,整天還抱怨別人不理解你們記者,你們自己呢?抓住人家一點私生活就不放。蕭子淵這個年輕人我看就很好嘛,難道進了政府部門就不能談戀愛了?難道進了政府部門就要嫌棄別人家的女兒是貧還是富嗎?你們當這是什麽年代啊,還重農輕商?你們啊……不要因為你們的幾句話毀了一個年輕人的前途。”

老人的幾句話把眾人都逗笑了,也不好再問什麽。

緊接著隨氏集團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隨景堯麵對鏡頭和眾人,微笑著開口:“我隨某人一生經商,不管事業做大做小,憑的是本事。你們說的那些,我隨某人沒做過,也絕不會做。蕭部長我也接觸過,為人正派有禮,因為我和我前妻的關係,我虧欠小女隨憶良多,現在有人能站出來給她幸福,我作為父親是激動的。所以希望各位給我隨某人一個麵子,我隨某人不勝感激。”

隨家經商講信譽有口碑,在商界很有威望,幾句話便讓眾人住了口。

本以為就這樣結束了,誰知道隨景堯卻突然拋出來一顆炸彈:“為表清白,從今天起,我隨景堯將我名下所有財產捐給希望工程,從此散盡家財,這件事就此結束。”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現場。

十幾年前我已經錯了一次了,不會再錯第二次。

隨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出了很久的神,然後便再也不提。

周末晚上,蕭子淵得空帶隨憶去看了場電影,回來的路上,她看著窗外忽然出聲:“停車停車!”

蕭子淵打了轉向燈,看了眼後視鏡靠邊停車:“怎麽了?”

隨憶笑嘻嘻地跳下車:“那邊有賣梅花的,我們買點回家。”

兩人手牽手走到街角的攤子上選花,隨憶神色如常地勾著唇,挑選著梅花枝,偶爾還會問他好不好看。

燈光下的側臉朦朧柔美,蕭子淵突然不想打破這份安靜。林辰曾經跟他說過,隨憶介意自己是臘月出生的,所以從來不過生日;而她也曾委婉地拒絕自己,說臘月羊守空房。現在,她對蠟梅似乎沒什麽抵觸,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徹底拋棄過去了?

她當真是香自苦寒來。

想到這裏,蕭子淵情不自禁地抬手去理她額前的碎發,碎發之後便是她清亮到極致的眼睛。蕭子淵看得出神,無意識地低低叫了一聲:“阿憶……”

看到隨憶看他,蕭子淵才回神,半真半假地笑起來:“我好像還沒給你過過生日,今年生日我們好好過,好嗎?”

隨憶抬眸看向蕭子淵,他清冽的聲音裏還帶著笑意,可早已收斂起了一貫的漫不經心,眉宇間鄭重而認真地詢問她的意見。

隨憶彎了眉眼,這樣一個肯如此尊重她、在意她的男人,她拿什麽理由拒絕?

“好啊。”

隨憶抱著滿懷的蠟梅枝,笑容滿滿,也許一切都該放下了。

轉眼元旦就要到了,蕭子淵要去離這兒不遠的一個山區慰問,他坐在辦公桌後聽著呂助手匯報行程安排。

“車已經準備好了,中午就走。還有……”

蕭子淵抬眼看他:“還有什麽?”

呂助理眼裏的厭煩毫不掩飾:“那個公關經理又來了,說請您吃午飯。”

蕭子淵現在主抓的都是熱門產業,很多項目成不成都要經過他這裏,這對商人來說就是利益。最近某企業漂亮的公關經理每隔一段時間就來“公關”,呂助理煩不勝煩。

普通人他早就冷冰冰地打發了,可這個女人一聽說蕭子淵沒空見她,就撒著嬌往他身上靠,她穿著暴露,他躲都躲不及。

蕭子淵有些好笑:“不管她,走之前送我去下醫院。”

才出了辦公大樓,某公關經理就衝了過來,站在蕭子淵旁邊笑著發嗲:“蕭部,我車壞了,順不順路捎我一段?”

蕭子淵皺眉:“我去醫院。”

某人根本不在乎去哪兒:“正好,我也去。”

蕭子淵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好啊。”

上了車,蕭子淵就閉目養神,某人也不好出聲打擾,一直沉默到醫院。

蕭子淵輕車熟路地到了隨憶辦公室,敲敲門進去:“隨醫生,我來複查。”

隨憶抬頭看到蕭子淵,笑容還沒展開就看到了緊跟在他身後的女人,便斂了斂笑容:“蕭先生坐吧。”

某女經理從進了門就在旁邊大呼小叫:“蕭部,你不舒服啊,哪裏不舒服啊?來複查什麽啊?”

隨憶的手放在蕭子淵的胃部,看了看蕭子淵,又看了看旁邊的女人,毫無預警地用力按了一下。

蕭子淵立刻悶哼了一聲。

女經理立刻毫不客氣地叫起來:“哎,你小心點!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隨憶笑了下反問:“他是什麽人?”

“他是……”

蕭子淵笑著牽過隨憶的手,打斷她的話:“這是我女朋友,我來接她下夜班。”

某女經理瞠目結舌,反應過來以後立刻轉身落荒而逃。

隨憶別有深意地看著蕭子淵笑:“蕭部的行情可真好,身邊的爛桃花數都數不過來啊。”

蕭子淵無奈地笑:“所以隻能請你出馬了。”

隨憶皺著眉思索:“我這個女朋友是不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啊,怎麽那麽多女人往你身上撲呢?”

蕭子淵湊到她麵前,笑著回答:“你嫁給我啊,嫁給我就名正言順了。從隨醫生變成蕭太太,多好。”

清冽的氣息撲麵而來,隨憶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幾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轉換話題:“不是說今天就走嗎?”

蕭子淵走了幾步從隨憶身後抱住她,趴在她耳邊小聲說:“我的建議你考慮考慮啊,我天天抱著你純睡覺,再忍非病了不可。還有,你就這麽盼著我走?”

隨憶的臉立刻紅了,低著頭掙脫著:“你快走吧!永遠別回來才好呢!”

“你真的希望我不回來了?”他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隻是語氣忽然變得落寞,甚至帶了點委屈。

隨憶突然有些心慌,她剛才不過是隨口說的氣話,剛要急著解釋,就有人敲門:“蕭部,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

蕭子淵應了一聲後,鬆開隨憶,收起剛才的玩笑話,笑著摸摸她的臉:“我該走了,好好照顧自己,今年冬天別再感冒了。”

說完便轉身往外走,隨憶心裏說不出的不安,突然出聲叫住他:“子淵……”

蕭子淵回頭看她:“嗯?”

“我……”隨憶剛說了一個字,呂助理又敲了敲門,有些為難:“蕭部……”

蕭子淵應了一聲:“知道了,你去車裏等我。”

然後不慌不忙地耐心等著隨憶,隨憶知道他是真的趕時間便搖搖頭,笑了一下:“沒事,你快走吧,等你回來再說。”

蕭子淵點點頭走了出去。

隨憶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樓下蕭子淵坐進車內,車子很快開走了。

蕭子淵就這麽走了。

他走後的第三天晚上,全市便開始下雪,新聞上說全國大麵積降雪,下了兩天兩夜還不見停,天氣預報不斷發出警報,警報的級別越來越高。隨憶關了電視,打了個電話,卻一直沒信號無法接通。編了條短信發出去,可一連發了幾次都被退了回來。

大概是山裏信號不好吧。隨憶安慰自己,他做事穩重,又帶了人一起去,不會有事的。

隔天早上,隨憶本來打算睡個懶覺,誰知天還沒亮就被電話叫回了醫院。

一出門才發現雪已經停了,氣溫很低,路上到處都是冰,隨憶拿出手機又試了試,蕭子淵的電話依舊打不通。

終於忙完了,可能是還要下雪,天氣陰沉沉的。隨憶轉動著僵硬酸痛的脖子準備回家,剛走到醫院門口就聽到救護車的聲音,隨憶本來已經走過去了,但還是出於本能扭頭看了一眼,然後僵住。

幾個患者從車上被很快地抬了下來,醫護人員急匆匆地把輪床推向手術室。

她想再看清楚一些,可已經看不到了。

隨憶轉身快步跟上去,醫院進進出出很多人,隨憶不斷被人撞到,可她絲毫沒在意,她眼裏隻有那個即將被推進手術室的人。

等她追過去,手術室的門恰好關上,她站在手術室前發抖。

算算日子,他是該今天回來的。

剛才她沒看清楚,可總覺得側臉很像,似乎就是他。那張臉上都是血。

她抖著手拿出手機撥了幾個數字,明明他的電話是存在手機裏的,可她還是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按下去,這次是關機。

隨憶的心都涼了。

有護士從手術室出來,看到隨憶便問:“隨醫生有事?”

隨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極力克製住自己的聲音不發抖:“剛才推進去的那個病人,最前麵的那個,是什麽人,清楚嗎?”

護士想了想:“聽說是部裏的領導,不是快過元旦了嗎?去基層慰問,回來路上雪大路滑,而且路又不好走,就翻了車,一車人都是重傷。”

隨憶緊緊地握住拳頭,又緩緩開口問了一句:“姓什麽?”

“這個就不清楚了,患者已經昏迷,親屬還沒聯係上,隨醫生認識?”

隨憶搖搖頭,轉身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就碰上一個人。

“隨醫生,還好你沒走,我正到處找你。今天孫醫生有個手術,就是17床那個病人,但孫醫生堵在路上過不來了,病人已經上手術台,都準備好了,您看您能不能做?”

隨憶深吸了口氣,不斷告訴自己,隨憶你是醫生,現在有個病人在手術台上等你救命,你要冷靜。

她抬頭一笑:“好。”

等隨憶真正站到手術台上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連手術刀都握不穩。她很快退出來,在眾人疑惑的眼神裏開口:“我有點不舒服,我馬上找我導師代做,給我幾分鍾。”

隨憶從手術室出來便抖著手打電話,在嘟嘟的聲音裏努力平複呼吸。

幾秒鍾後終於傳來一聲:“喂。”

許寒陽趕過來的時候大衣裏麵還穿著睡衣,看著隨憶紅著眼睛站在手術室門口一臉無措:“怎麽回事,不是棘手的病例啊,你能做的啊。”

隨憶低著頭不發一言,老人想了下:“你親屬?”

隨憶很快搖頭:“我……我有個朋友……在隔壁做手術,出了車禍,他對我很重要……”

隨憶很無助,語無倫次。

但老人還是聽明白了,安慰了一聲:“不要著急。”

然後便進了手術室。

隨憶看著手術燈亮起,終於放了心,一垂眸便落下淚來。

你終於承認那個男人對你很重要了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從容鎮定的,就算再大的變故都不會慌亂,可剛才在手術台上她滿腦子都是蕭子淵,什麽都容不下。

路過的護士過來問:“隨醫生,你怎麽了?”

隨憶擦了下眼角,誰知眼淚卻越落越多,越落越急,怎麽都止不住,她臉上勉強笑著:“沒事兒,迷到眼睛了,你忙你的。”

風沙迷了眼睛,可這裏哪兒來的風沙?

隨憶坐在手術室前的長椅上,感覺到一種絕望慢慢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她能夠清楚地聽到它們在她身體裏流淌的聲音,一直流到心髒,在那裏聚集,徹骨地冰冷,鈍痛。

她想努力平靜下來,想一想或許還有別的方法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蕭子淵。她真的努力了,可腦子裏仍然一片空白,心裏一片茫然。

她就像站在漫天的白霧裏,什麽都看不到,隻有耳邊能清晰地聽到那天蕭子淵有些沮喪的聲音。

你真的希望我不回來了?

此刻她的心裏滿是懊惱和悔恨。

等了幾個小時,她滴水未進,終於等到手術室的燈滅了,手術室的門打開的一瞬間她立刻衝了上去。

幾分鍾後,她有些虛脫地轉身離開。

不是蕭子淵。

隨憶心裏鬆了口氣。

出了醫院的門,隨憶拿出手機給林辰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不好意思,林律師上庭去了,有什麽需要我轉告的嗎?”

隨憶放棄:“那算了,謝謝。”

隨憶失魂落魄地走回家,進了門也不記得換鞋,去接水把杯子摔了,清理地板又把手劃破了,最後她絕望地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地板上的腳印發呆。

天快黑的時候,隨憶沒辦法再等了,就打了之前蕭子淵給她的那個電話號碼。

對方接起電話聽到是她,也不意外,給了一個地址,隨憶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門。

那是一家私人會所,隨憶進門的時候便有人上前來帶路:“是隨小姐嗎?請跟我來,慕少等您很久了。”

隨憶推門進去,快速打量了一下環境,說是包廂,倒是跟家差不多。

外麵是客廳,辦公桌、沙發、冰箱,一應家具電器應有盡有,裏側是臥室,房門半掩。

陳慕白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饒有興致地等著隨憶開口。

隨憶也不和他繞彎:“陳先生,我聯係不到蕭子淵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一下?”

“坐啊。”陳慕白揚著下巴指了指沙發。

隨憶微微頷首:“不用了。我站著就好。”

陳慕白慵懶地靠在沙發裏,雙腿交疊搭在沙發前的矮桌上,銜了支煙也不點,就這樣痞痞地看著隨憶。隨憶平靜地和他對視。

半晌,他玩世不恭地開口問:“喂,你和蕭子淵是誰追的誰?”

煙蒂黏著唇,他的聲音慵懶模糊。

隨憶垂著眼睛,很快回答:“誰也沒追誰。”

“嘖。”陳慕白似乎沒聽到想要的答案,“那你看上他什麽?”

隨憶想起很久之前,也有人問過她為什麽不喜歡蕭子淵,其實她喜歡蕭子淵和不喜歡蕭子淵都是同一個理由,因為他太好。

這次過了許久,隨憶才忽然笑了一下:“他說,在他眼裏,我是舉世無雙的珍稀物種。”

靜默後,陳慕白忽然爆笑出聲,嘴裏的煙掉落到身上,繼而滾落到地毯上。

笑完之後,他重新拿出一支,啪一聲,掀開打火機蓋,點上煙深吸了一口,在嫋嫋升起的白煙後笑著說:“好。”

然後揚聲叫:“送隨小姐去隔壁房間休息,好茶招待著。”

隨憶坐在隔壁房間裏等著,一顆心一直提著,不上不下地憋在那裏。房間裏太安靜了,安靜到讓她喘不上來氣。她一直默默地祈禱,隻要這個男人能平安回來,她什麽都可以不要,她再也不會拒絕他了。

可是,當這個男人真的站到自己麵前的時候她卻退縮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猛然推開,蕭子淵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臉輕鬆閑適的陳慕白。

隨憶放在身側的手攥得緊緊的,臉上卻笑得風輕雲淡:“既然你安全回來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借著抵著沙發的反彈力站起來往門外走,步伐輕快。

靠在門邊的陳慕白本以為可以看一出抱頭痛哭的好戲,誰知竟然變成這樣,他有些錯愕,一轉頭看向蕭子淵。

蕭子淵依舊一臉淡然,卻渾身散發著寒意,不知道是剛從外麵進來帶著空氣中的冷還是……

陳慕白正想著,就看到蕭子淵忽然大步追了出去。

隨憶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就再也堅持不住,走了幾步扶著牆走到拐角蹲下來,眼淚怎麽都止不住。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蕭子淵回來了,他是平安的,沒發生意外,他是好好的,可自己為什麽要哭呢?

她狠狠地擦著眼淚,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直到眼前出現一雙帶著雪漬和泥漬的鞋。

他一向注意儀表,隨憶雖然是學醫的,但她還是覺得蕭子淵更有潔癖,大概他也是著急回來吧。

蕭子淵伸手拉著她:“起來,地上涼。”

隨憶站起來忽然撲進他懷裏,蕭子淵愣了一下,收緊了手臂。

她整張臉哭得紅通通的,也沒了往日裏淡然的麵具,乖乖地任由他擁著。蕭子淵低頭吻在她的發頂,一片清香:“別哭。”

隨憶從蕭子淵懷裏掙脫出來,紅著眼睛看他:“我那天說讓你永遠別回來是無心的,我沒想讓你不回來。”

斷斷續續地說完之後,眼淚流得更加洶湧。

蕭子淵吻掉她的眼淚,吻著她的眉眼,異常溫柔地安撫著:“我知道。”

隨憶越哭越厲害,似乎要把一天的擔驚受怕都發泄出來,最後蕭子淵實在沒了辦法,怎麽都哄不好,隻能去吻她。

他的吻溫柔綿長,手臂在她背後輕輕地安撫著,隨憶漸漸忘記了哭泣,情不自禁地開始回吻他。

蕭子淵忽然睜開眼睛,瞪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看戲的陳慕白。陳慕白笑得得意,很快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隨憶看著正在開車的蕭子淵欲言又止。

下了雪路況不太好,蕭子淵目視著前方,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怎麽了?”

隨憶低著頭,過了會兒才抬眸看向他:“我們去你那兒吧。”

蕭子淵笑起來:“怎麽想起來去我那兒?”

隨憶若無其事地看著前方:“沒怎麽啊,就是忽然想起來好久沒去了。”

蕭子淵趁著等紅燈的空隙看她一眼:“現在嗎?”

隨憶點頭。

蕭子淵也沒多問,車子在下一個路口掉頭,去了他家。

房子是他回國之後新買的,地段不錯,裝修也不錯,他本來是打算和隨憶一起住的,誰知隨憶不肯,他就隻好擠去她那裏。隻要能和她住在一起,他倒是無所謂。

房子裏家具家私都是齊全的,他也請了家政定期打掃,隨時可以住。今晚過去睡也沒什麽問題,隻是他發誓,他想的今晚睡在那裏絕對不是後來發生的睡在那裏。

進了門,隨憶裏裏外外看了一圈,忽然開口:“我搬來你這裏住吧?”

蕭子淵正在洗手間給她放洗澡水,以為聽錯了:“什麽?”

隨憶從客廳走到衛生間門口,認真地看著他:“我那裏太小了,你住在那裏也不方便。一直以來,都該是我們搬到這邊來住的,是我太任性了。”

蕭子淵意識到隨憶的不對勁,邊斟酌著措辭邊開口:“這邊,離你們醫院遠一些,你會不方便。”

“其實不遠的,開車十幾分鍾就到了。”隨憶忽然揚眉一笑,“以後我們搬過來了,你天天接送我上下班好嗎?”

她剛才哭得狠了,到現在眼睛還紅紅的,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答案,他怎麽拒絕?

隨憶看他點了頭,笑得更開心了:“有很多事情,你不用一直遷就我,我有時候會任性,但你和我講明白了,我會聽的,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就像我們搬來你這裏,還有就是……”

她忽然移開視線,臉微微有些紅,把他推出衛生間:“你先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蕭子淵站在門外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阿憶剛才都在說什麽?他怎麽聽不懂?

難得一向算無遺策的蕭子淵也有失誤的時候,他隻想著兩人過來住一晚沒問題,卻忘了隨憶沒有睡衣放在他這裏。

他洗過澡便站在衣帽間裏,前前後後翻了兩遍,也沒找到合適的替代品。

隨憶站在衛生間裏大聲問:“找到沒有啊?”

蕭子淵隻能找了件T恤從門縫裏遞給她:“你湊合著穿這件吧。”

隨憶從門縫裏看了一眼:“不能湊合,換一件。”

蕭子淵覺得隨憶今天晚上是真的很奇怪,笑得寵溺:“那你要穿哪件啊?”

“我要穿你的籃球服!”

他依言給她找來他的籃球服,她穿上露出一雙白嫩筆直的腿。她從背後抱住他,蕭子淵覺得小腹一熱。

真的是要了命,蕭子淵覺得今天晚上他是過不去了,他皺了皺眉:“誰教你的!”

“妖女啊,她說現在女人穿男人的白襯衣太老套了,穿籃球服才**。”

“你**我?”

“就是……結婚之前都是要婚檢的,不檢查下那方麵,萬一婚後才發現老公不行,那豈不是……”

蕭子淵是個正常的男人,於是隨憶因為這句不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第二天清晨,隨憶很早就醒了,轉頭看到旁邊的人一臉祥和睡得正香,微微笑了起來。

她起床後站在客廳的窗前,看著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隨丫頭,今天這麽早。”隨母的聲音裏摻雜著小朋友的歡笑聲。

“嗯。”

“有話要跟我說?”

“嗯。”

“說吧。”

隨憶沉默了幾秒鍾,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媽媽,對不起,請容許我自私一次,毫無顧忌地去追尋幸福。”

隨母在那邊靜了許久:“阿憶,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隨憶掛了電話轉身,看到蕭子淵站在客廳中央看著她,眼裏滿滿的都是寵溺。

隨憶站在即將升起的陽光裏對他笑,笑靨如花。

她站在那裏對著他笑,那是他見過最燦爛的笑容。

冰雪終於過去了,太陽照耀著整個城市,明媚,溫暖,冬雪融成了豔陽。

一向日理萬機的蕭部長難得賦閑在家陪未來夫人,而白衣天使隨醫生卻不解風情地伏案寫評職稱的醫學論文,霸占了書房裏蕭子淵搬來的電腦不說,還把電腦的主人趕去了客廳,對著筆記本辦公。

到了醫學數據進行統計學處理的時候,隨憶就開始頭疼,繁瑣的數據,高深難懂的統計學原理和計算公式,逼得隨憶每隔兩分鍾就去廚房倒水喝,每隔三分鍾去一趟衛生間,每隔五分鍾歎一口氣。

蕭部長慵懶地陷在沙發裏,看著一趟一趟輾轉於書房、客廳、廚房和衛生間的隨憶,歪著頭懶懶地笑著,出聲攔住正準備再去喝水的隨憶:“隨醫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隨憶眼前一亮,拉著蕭子淵來到電腦旁,並且很狗腿地把椅子讓給蕭子淵坐,自己則站在一邊彎著腰,對著電腦把大概情況和想要的結果跟他說了說,而蕭子淵盯著電腦屏幕聽完後,便開始沉默。

隨憶站在一旁也不敢打擾,半天都沒得到回應,便小心翼翼地問:“你也不會啊?不會就算了,我……”

蕭子淵忽然把隨憶拉到腿上坐下:“你先坐下,我幫你編個計算程序。”

她彎著腰,幾縷長發垂下來掃在他頸側,他心癢難耐,而鼻間又都是她香甜的氣息,一抬頭便看到她光滑白皙的下巴,他忍了又忍才沒親上去,還怎麽靜得下心來聽她在說什麽?

隨憶被他圈在懷裏,看著他修長的十指不斷敲打著鍵盤,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間。她覺得脖子側麵的某個地方馬上就要開始冒煙了,這種感覺讓她想起那個晚上,他也是這樣,沉重滾燙的呼吸就在耳邊,緊接著,臉也開始火燒火燎的。

隨憶在蕭子淵腿上如坐針氈,突然掙紮著站起來,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渴了,要去喝水。”

然後落荒而逃。

蕭子淵停下忙碌的手指,看著她原本白皙的肌膚變成了粉紅,輕笑了一聲。

隨憶抱著杯子,靠在廚房裏喝了小半杯涼開水降了降溫,才又泡了杯茶端到蕭子淵麵前。

這次隨憶學乖了,沒等蕭子淵開口,就拉了張椅子放在旁邊,直到穩穩地坐了上去,才一臉若無其事地看向蕭子淵。

蕭子淵抿了口茶水,對於她的心思了然於胸,笑了一下後繼續幹活。

他工作的時候認真專注,心無旁騖,而隨憶看著電腦屏幕上一行一行的火星文,一點都看不懂,便覺得有些無聊,東瞧瞧西看看,一歪頭便看到蕭子淵恬靜沉毅的側臉,連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下一動,湊上去吻了一下。

觸到唇上便感覺到柔軟微涼,他特有的氣息撲麵而來。

蕭子淵手上動作沒停,嘴角卻抑製不住地上揚,一開口便是戲謔:“這是美人計還是犒勞?”

隨憶幡然驚醒,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了,似乎他身上有種致命的東西,引誘著她吻了上去。

被他取笑多了,隨憶也不甘示弱,任心跳如雷,麵上還是微微一笑:“是禮尚往來。”

蕭子淵沒忍住笑了出來:“那我不介意你變本加厲。”

隨憶自知不是他的對手,不再戀戰:“你快點啊,我等著用呢。”

“好了。”蕭子淵演示了一遍之後,隨憶便按照他說的開始計算。

過了十幾分鍾後,隨憶小小地歡呼了一下,再看蕭子淵的時候眼裏不乏崇拜:“你真的是好厲害啊,我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年學校裏那麽多飛揚跋扈的人都肯規規矩矩地叫你一聲蕭師兄了,晚飯我多做幾個菜犒勞你!”

蕭子淵笑了下:“你也是規規矩矩地叫我蕭師兄的一員,難道不是因為我厲害而是因為別的?”

隨憶被問住,當年她肯乖乖地叫他一聲師兄,多半原因是想靠這個稱呼拉遠和他的距離。可這個答案……

隨憶看了蕭子淵一眼後決定,這個答案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下一秒隨憶便皺起了眉頭,滿臉疑惑地問:“你是想說我是飛揚跋扈的人?”

“別人的飛揚跋扈在臉上,你的飛揚跋扈在心裏。”蕭子淵似乎想起了什麽笑了出來:“當年你剛進校的時候,多少人來找林辰,旁敲側擊地打聽你。林辰倒是不遮不掩地鼓勵他們,結果看到他們一個個灰溜溜地回來,林辰不知道笑得有多開心。”

蕭子淵攔住她,抬手看了眼時間:“晚飯不做了,一會兒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蕭子淵整日裏輾轉於各個飯局,對外麵的飯菜他眼都不眨一下,說深惡痛絕是嚴重了點,但不屑一顧總是有的。

隨憶倒是好奇什麽地方的飯菜能讓蕭子淵稱得上“好吃的”。

天快黑的時候,兩個人才出門,在城市的街道上七拐八拐地走了很久,車子停在了一條靜謐悠長的胡同口。兩個人走了幾步,停在了一座四合院門前。

正是華燈初上,四合院門口兩側的燈籠已經亮起,照得門前紅通通的,隨憶細細地打量著。

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紅色的大門,灰色的房瓦,門前立著一棵參天大樹,門兩旁各蹲著一隻石獅子,莊嚴肅穆,似乎預示著這裏住著的絕不是普通的人家。

蕭子淵主動解釋道:“這是一家有名的私房菜,菜品很不錯,一直想帶你來嚐嚐。”

進了門隨憶才發現,這兒在外麵看起來其貌不揚,裏麵卻別有洞天,雖不見奢華富貴,但別有一番清靜素雅的韻味。

走到庭院深處拐進了一間房,房裏掛著字畫,房間中央是張八仙桌,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擦得一塵不染,經過時間的洗禮愈顯厚實。

很快上了菜,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看上去樸實無華,味道卻鮮美無比。精美細致的餐具,新鮮的食材,別具匠心的烹飪,看上去賞心悅目,怪不得那麽多人趨之若鶩。

兩人吃了飯便在胡同裏瞎逛,有幾個中學生騎著自行車,大聲唱著歌從他們身邊路過。

“人生不能太過圓滿,求而不得未必是遺憾……”

隨憶轉頭看了眼他們的背影,都是青春正盛未來可期的年紀,大概還不能理解這句歌詞吧?

她側頭看向蕭子淵,不自覺地開始想象他中學時候的樣子,喃喃道:“不知道你是多少人青春年少裏的‘求而不得’。”

蕭子淵攬著隨憶的腰,看著她吃味的小模樣,喜上眉梢:“怎麽,吃醋啊?”

隨憶睨他一眼,滿是嬌嗔。

街邊的路燈映著她的臉,那雙眸子明亮又溫柔,像是含著一汪湖水,蕭子淵心裏一動,低頭輕輕吻了上去,一觸即離,像是羽毛輕輕掃過。

隨憶心裏癢癢的,不自覺地靠過去:“那你呢,年少的時候有沒有求而不得的人呢?”

蕭子淵一臉得意:“我求得了。”

隨憶愣住,不由得抬眼去看他。

她一直聽說蕭子淵從沒談過戀愛,難道情報有誤?

蕭子淵牽著隨憶的手,十指相扣,轉頭看向隨憶,緩緩開口,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聽起來格外動人心弦:“從我第一次知道你到現在,我算一算啊,戀卿已是十四年。”

他們都是不溫不火的性子,卻彼此糾纏了這麽多年。沒有濃墨重彩,卻有怦然心動,那些輕輕淺淺的舊日年華突然襲來,一時感慨萬千。

昏暗的胡同裏,一男一女輕聲說著話,男子從容俊朗,女子溫婉淡定。女子攬著男子的胳膊,不時側身歪頭看向他問著什麽,男子笑著回答,偶爾側頭看女子一眼,溫情款款。兩道身影漸行漸遠,模模糊糊的輪廓卻緊緊糾纏在一起,似乎永遠都不會分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