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君子一諾傾城
第二天,隨憶一打開房門便看到了餐桌前的蕭子淵。
他聽到聲音回頭,隨憶來不及反應,一下子撞進了他的眼睛裏。漆黑深邃的目光像是要看到她心裏去,隨憶愣在那裏,心跳如雷。
昨晚就像一場夢,此刻她看著麵前的人才覺得真實,他是真的回來了。
蕭子淵很快笑起來:“醒了?”
隨憶剛睡醒,臉上帶著懵懂的孩子氣,聽到他問便乖巧地點頭:“嗯。”
他把手裏的碗筷放下:“快來吃早飯吧,我找了家裏的司機,一會兒他過來,我送你回家。”
“謝謝蕭師兄。”隨憶故作鎮定地道謝,然後抬手使勁壓了壓頭頂翹起來的一撮毛。
還好主臥有獨立的衛生間,她開門前已經洗漱完畢,沒讓蕭子淵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樣子,隻是這撮毛她努力鎮壓了很久都沒有壓下去,都怪昨晚頭發沒吹幹就睡了。
隨憶坐下後便一直捂著頭頂,直到蕭子淵戲謔的聲音傳過來:“你確定要壓一輩子嗎?早飯要涼了!”
隨憶紅了臉,慢慢把手拿開。
蕭子淵坐在她對麵,掃了眼她的頭頂,忽然笑得有些奇怪。
隨憶不自覺地又抬手壓了壓:“你笑什麽?”
蕭子淵搖搖頭:“沒什麽,就是心情特別好。”
隨憶有些惱羞成怒,低下頭恨恨地吃飯。
她越是這樣,蕭子淵笑得越是猖狂,剛開始還隻是抿著唇很收斂,後來竟然笑出聲來,不斷抖動著雙肩。
隨憶終於抬頭瞪他:“你笑夠了沒有?”
蕭子淵輕咳了一聲,臉上的笑容立刻收起來,誰知下一秒笑聲又冒了出來,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是真的覺得頭頂翹著呆毛的隨憶可愛得不行。
隨憶臉都憋紅了,狠狠地瞪著他,威懾力可想而知。
蕭子淵再次掩飾性地咳了一聲:“起床氣,可以理解。你放心,我懂,這個時候你的攻擊性很強,我不會招惹你的。”
隨憶在心裏默默地念叨:你這還叫不招惹我?
吃早飯的時候,蕭子淵果然沒再戲弄她,表情一直很自然,但隨憶卻覺得他心裏還是在笑自己。
隨憶再一次抬頭看向蕭子淵時,蕭子淵對她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在表達自己真的很無辜。
他有千年道行,隨憶隻好作罷。
吃完飯,蕭子淵主動去廚房洗碗,隨憶去臥室把行李箱拿出來準備出門,剛走到客廳就聽到桌子上的手機在震動。
隨憶走過去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然後大聲喊了句:“蕭師兄,你手機響了!”
蕭子淵回了句:“你看看是誰。”
隨憶這次沒回答,蕭子淵很快又開口:“你幫我接吧!”
兩個人一個在廚房,一個在客廳,喊著對話。
“我才不幫你接!”隨憶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帶著嫌棄。
蕭子淵一愣,這丫頭不是語出驚人地一招製敵就是笑而不語,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碎碎念,像是鬧別扭的小孩子,他隻好妥協:“那你幫我拿過來吧。”
隨憶看了眼還在不屈不撓震動的手機,聽話地拿著手機進了廚房。蕭子淵正在洗碗,手上都是洗潔精的泡沫,廚房裏彌漫著檸檬的清香。
隨憶把手機舉到蕭子淵麵前,蕭子淵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神色如常地繼續洗碗。
隨憶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催了一下:“快接啊。”
蕭子淵笑了起來:“我手上沒空,你幫我拿著我接。”
隨憶看看蕭子淵,又看看他滿是泡沫的手,接通了電話舉到蕭子淵耳邊,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了出來。
“聽說你回來了?”喻千夏開門見山地問。
蕭子淵似乎並沒有被電話那頭的興奮感染,連聲音都冷了幾分,淡淡地回答:“嗯。”
隨憶站在那個位置聽得很清楚,她覺得這樣聽別人的電話很不禮貌,便保持著手上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小步往外移。
“什麽時候回來的?”
蕭子淵看著東摸摸西碰碰假裝什麽都沒聽到的某人,心不在焉地應付道:“昨天剛到。”
“你回來了竟然都不通知我,怎麽說我們也是多年的同學,你……”
隨憶皺了下眉,似乎還是可以聽到話筒裏的聲音,便準備再往外移一下,誰知蕭子淵突然開口:“你要去哪兒?過來點。”
電話那邊的聲音戛然而止,隨憶也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一轉頭才發覺,蕭子淵的這句話似乎真的是對她說的。
蕭子淵看著愣在那裏的隨憶又開了口,泰然自若,絲毫不關心電話那邊的人會怎麽想。
“過來啊,我都夠不著了。”
隨憶看著蕭子淵瞪大眼睛,自己的手臂都沒動,他怎麽可能夠不到!手機明明還貼在他的耳邊!他這麽一個在別人看來前途無限的青年才俊怎麽能張口就胡扯呢?最可氣的是還一臉的氣定神閑!
隨憶不知道他下一秒還會再說出什麽出人意料的話來,隻能妥協,迅速回歸原位。
電話那邊的聲音過了很久才再次響起,帶著遲疑:“你……在幹什麽?”
蕭子淵這次很認真地解釋著:“我在洗碗,手濕沒法接電話,讓隨憶幫我拿著手機呢,你要不要和她說話?”
話說得曖昧,蕭子淵還沒抬頭就感覺到一道視線停在自己臉上,帶著戾氣。
一抬眸果然看到某人氣鼓鼓地瞪著自己,頗有要撲過來咬他的跡象。
蕭子淵忍不住笑出來。
喻千夏有些錯愕:“呃……不用了。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你們昨天聚會為什麽沒叫我?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你怕什麽?我還想帶我男朋友給你們看看呢。”
蕭子淵漫不經心地聽著,他的心思全都在旁邊的人身上,看到隨憶還在瞪他,他無聲地和她對口型:“再過來點。”
隨憶皺眉,搖搖頭。
蕭子淵再次打斷電話那邊的人:“對不起,你先等下啊。”
話音剛落,喻千夏隻聽到電話那邊零碎的腳步聲和扭打的聲音,似乎還有女孩的驚呼聲,但很快便被壓製住,幾乎同時蕭子淵帶著笑意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接著說。”
電話這頭,蕭子淵一臉的心滿意足,隨憶的臉皺成一團,欲哭無淚,她不甘心地掙紮了幾下,似乎絲毫沒有對蕭子淵造成威脅,他輕輕鬆鬆地把她箍在懷裏。
蕭子淵站在她身後,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滿是泡沫的雙手從她腰側伸出來繼續洗碗,修長的手指在清澈的流水裏不斷翻轉,她的手臂依舊舉著手機擱在蕭子淵的耳旁。
喻千夏忽然覺得沒話說了:“嗯……沒事了。”
“那就這樣吧。”蕭子淵似乎等這句話很久了,說完又囑咐隨憶:“掛了吧。”
隨憶收回手臂,忍氣吞聲地看著最後一個碗洗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蕭師兄,我可以走了嗎?”
蕭子淵很快站直,側臉有意無意地貼著她的臉頰:“等一下,我洗洗手,你幫我拿毛巾擦下手。”
隨憶機械地把掛在旁邊的毛巾拿過來蓋在蕭子淵的手上,便沒了動作。
蕭子淵的手臂放在她的腰側,她的兩隻手現在除了擱在他的手臂上之外似乎已經別無選擇。
蕭子淵也不動,看著被毛巾遮蓋住的雙手,無辜地主動開口:“擦啊。”
隨憶有些咬牙切齒:“你自己不會擦嗎?”
蕭子淵一副民主的樣子,講起了道理:“剛才是我洗的碗,現在到你幫我擦手了,分工合作。”
“……”隨憶再次無語。
她的手隔著毛巾搭在他的手上,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體溫,隨憶的臉漸漸升溫。
蕭子淵故意湊過去貼了貼:“怎麽這麽熱?病了?”
他臉頰的溫度比她低了許多,貼上去軟軟的,涼涼的,隨憶覺得現在不隻是臉,連心都快冒煙了。
就在隨憶被撩撥到崩潰邊緣的時候,電話再次響了起來,隨憶把手機扔給蕭子淵後便轉身跑了。這次蕭子淵沒再逗她,接起來聽了幾句後開口:“好的,我馬上下去。”
蕭子淵擦了手回到客廳,就看到隨憶正坐立難安,他又忍不住笑出來。和她在一起似乎特別開心。
隨憶咬著唇瞪他:“再笑!”
蕭子淵幫她拿起箱子,笑著招手:“好了,別惱了,這次真的不逗你了,我們該走了。”
下了樓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裏,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在車旁,看到他們下來,主動上前打過招呼,便拿過箱子放到車子後備廂裏。
上車之後也不多說話,問了隨憶大概位置後便噤了聲,主動升起後座的擋板,動作幹淨利落,一看便是訓練有素。
隨憶本來是歪著頭看著窗外,不一會兒感覺到肩膀上一沉,蕭子淵把腦袋靠在了她的肩上,她不安分地動了動。
蕭子淵伸手按住她,繼續閉目養神,聲音懶洋洋的:“別動,我坐了那麽久的飛機,昨晚喝多了又沒睡好,頭疼。”
隨憶歪著頭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確實不好,早飯也沒吃幾口,大概是真的不舒服,她心底一軟果然不再亂動。
蕭子淵感覺到她慢慢放鬆了肩膀,還往他這邊靠了靠,似乎想讓他靠得舒服點,於是心安理得地閉上了眼睛彎起了嘴角。
他眯了一會兒養了養神,一方麵也怕隨憶累到,便準備起來,誰知睜開眼睛時發現隨憶竟然睡著了。
他無聲地笑起來,慢慢坐直,把隨憶扶到自己懷裏,又輕聲交代著:“冷氣關小點。”
司機同樣小聲地應了下來。
隨憶在他懷裏動了動,似乎找到了舒服的姿勢又睡了過去。
蕭子淵伸手撫上她的臉,她的臉那麽小,他一隻手就可以遮住大半,她的呼吸噴在他的手心裏,癢癢的。
其實,癢的何止是他的手心,更是他的心。
其實她稱不上絕色,五官裏沒有哪一樣特別出挑,可湊在一起卻沒由來地讓人覺得舒服,氣質出眾,讓人覺得美女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她的相貌看上去乖巧溫順,而骨子裏又那麽堅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溫柔且決絕吧!
蕭子淵又輕聲問:“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在您左手邊的儲物箱裏。”
蕭子淵打開儲物箱,果然看到一個文件袋,他轉頭看了眼隨憶,看到她睡得正香,這才打開文件夾看起來。
良久之後收起來,蕭子淵把文件夾放回原處,慢慢合上了眼睛。
隨憶安心地睡了一路,蕭子淵沉思了一路。
快到了的時候司機漸漸放慢車速,輕咳了一聲,又過了一分鍾才放下擋板:“前麵是交叉路口,該往哪邊走?”
蕭子淵看了眼前方的路況,又低頭看了眼還在熟睡的隨憶,小聲回答:“先靠邊停下吧,等等再說。”
車子靠邊停穩後,司機很懂事地開口:“我下車抽根煙,一會兒走的時候您叫我。”
蕭子淵笑著點頭:“好,辛苦了。”
司機恭敬地點點頭下了車,特意走開了一段距離。
車內便隻剩下蕭子淵和隨憶兩個人。
蕭子淵也不著急,靜靜地等著。
半小時後隨憶終於醒來,一臉迷糊地看看窗外又看看蕭子淵:“到了?”
蕭子淵搖頭:“沒有。”
隨憶又問:“車壞了?”
蕭子淵再次搖頭:“沒有。”
隨憶邊往前麵看邊問:“堵車啊?”
蕭子淵繼續搖頭:“沒有。”
隨憶皺眉:“那為什麽不走了?”
蕭子淵微微一笑,緩緩吐出幾個字:“在等指路的人睡醒。”
隨憶眨眨眼睛,麵上鎮定,心裏卻恨不得找個殼縮進去。
“那個……前麵右轉直走就行了……”
車子越往前走,蕭子淵心裏越是有了興致,這是一座古鎮,有著江南最明顯的特征,小橋、流水、人家。
最後,車子停在不能再往前開的地方,蕭子淵交代了幾句後,司機便開車離開,隨憶和蕭子淵繼續往前走。
蕭子淵沒想到隨憶的家竟然在這麽古樸的地方,安靜,愜意。
兩個人走在石板路上,隨憶在前麵帶路,蕭子淵拿著行李跟在後麵。她不時笑著回頭看一眼蕭子淵是不是跟上來了,蕭子淵很喜歡這種感覺。
蕭子淵正想著,就看到隨憶回過頭來笑著問:“蕭師兄以前來過這裏嗎?”
蕭子淵回憶了下:“以前和同學出來玩兒的時候來過這附近,但好像沒到過這邊。”
隨憶笑了:“很少有遊人知道這邊,其實這裏的風景更好,不過不知道更好,遊人多了就破壞了這裏的風韻。”
這一點蕭子淵倒是讚同,那年他和同學來玩的時候,那個所謂的千年古鎮已經變了味道,到處充滿了商業氣息,他們乘興而來,最後失望而歸。
一路遇到不少當地人,有認識的便和隨憶打招呼,隨憶用家鄉話回應,笑容燦爛。
蕭子淵聽著聽不太懂的方言,笑著看向隨憶,吳儂軟語,甜甜的,軟軟的,真好。
最後隨憶帶著蕭子淵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前停住,敲了敲門,很快便有人來開門。
門還沒打開,隨憶就親切地叫了聲:“媽媽,我回來了。”
伴隨著門的慢慢打開,蕭子淵這才目睹了傳說中被林辰讚譽極高的出身書香門第的沈家小姐。
世家的夫人小姐,蕭子淵見過不少,可此刻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裏讚歎一聲。
對於這些有著豐富閱曆的女子來說,時間賦予了她們自信和品格,皺紋不再是年老的標誌,而是歲月的勳章。
眼前的婦人雖已不再年輕,可氣質風韻卻更加卓越。她站在緩緩打開的古門後麵,像是舊時的世家小姐穿越千年而來,嫋嫋婷婷。
蕭子淵這才知道,隨憶身上那股淡然溫婉的書香氣質多半來自眼前人。
歲月從不敗美人,舉手投足間皆是時光沉澱累積下的魅力。
隨母看到隨憶剛打算開口,忽然看到蕭子淵,便靜靜地打量著蕭子淵不說話,眼神平靜無波。蕭子淵大大方方地回視。
隨憶在母親麵前有些不好意思:“媽媽,這是我師兄,他到這邊有點事情,順便送我回來。”
蕭子淵接著隨憶的話尾,笑著做自我介紹:“伯母您好,我是蕭子淵。”
隨母沒接話,視線投注在蕭子淵脖子上露出半截的平安扣上,然後又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蕭子淵恭敬謙遜地頷首。
氣氛忽然有些尷尬,隨憶不好意思地看了蕭子淵一眼,蕭子淵給她回了個安慰的笑。
隨母看了蕭子淵良久後慢慢笑出來,一改剛才的嚴肅,熱情地招呼兩個人進門:“快進來坐,隨丫頭你也真是的,下次別再這麽麻煩人家了。”
隨憶衝蕭子淵笑了下,腳下慢了半步和蕭子淵並肩,小聲說:“沒事的,我媽媽很好相處。”
蕭子淵以為隨憶是在安慰自己,沒想到接下來這個看上去知書達理的溫婉婦人……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也太好相處了點。
好相處得讓他……頗有壓力。
進了門便看到寬敞的庭院,種著不少花草,打理得整潔幽靜。穿過庭院便看到一座帶著古韻的小樓,灰牆黛瓦,帶著濃濃的古樸氣息。
三個人剛坐下,隨母便開始使喚隨憶:“隨丫頭,去倒茶!”
隨憶乖乖地站起來去倒了三杯茶,回來還沒坐穩,隨母又開了口:“隨丫頭,快去做飯。”
隨憶看看時間皺眉,下午四點,這個時間做飯?
隨母似乎並未發覺不妥,催了一句:“快去啊!”
“哦。”隨憶知道母親是故意要支開她,但還是站起來去了廚房。
臨走的時候又不放心地看了眼蕭子淵,蕭子淵馬上站起來:“伯母,我去幫忙吧!”
隨母拉著蕭子淵坐下,眉開眼笑:“不用,讓她去就行了,我們說說話。”
隨憶在廚房邊做飯邊時不時往這邊看一眼,等她端了飯菜出來時,隨母和蕭子淵早已相談甚歡。
隨母正指著照片給蕭子淵看:“你看,這丫頭小時候長得多像男孩子?還長這麽胖!”
蕭子淵看著照片上還穿著開襠褲的胖胖的小孩子,忍不住地點頭:“確實很像。”
隨憶吸了口涼氣,很快上前搶過來,臉紅紅的:“媽!您在幹什麽?!”
隨母摘下老花鏡:“叫那麽大聲幹什麽,你媽是眼花,不是耳聾。”
隨憶瞄了蕭子淵一眼,有些惱羞成怒:“您把這些翻出來幹什麽?”
隨母慢條斯理地收起老花鏡:“給子淵看看啊,怕什麽。”
隨憶緊緊攥著手裏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胖丫頭正笑嘻嘻地看著鏡頭,而她現在隻想哭。
隨憶一抬頭便對上蕭子淵帶笑的眼睛,然後便看到他的手伸過來捏著照片的另一角開口:“不如送給我留作紀念?”
隨憶猛搖頭:“不要。”
蕭子淵開始利誘:“下次我也給你一張我小時候的。”
隨憶絲毫不鬆手:“那等下次再說。”
隨母笑眯眯地看著,突然開口:“子淵,其實這張不好,我給你找一張她小時候洗澡的照片啊。”
說著便要起身去找,隨憶一愣,撲過去攔住隨母,把手裏的照片塞到蕭子淵懷裏:“你喜歡這張送給你好了,媽,不用找了,我們去吃飯吧。”
看到隨母起身去吃飯,蕭子淵笑著把照片收起來,隨憶這才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這張還是穿了衣服的,盡管是開襠褲,洗澡的照片……
隨憶想想就臉熱。
飯桌上隨母熱情地招呼蕭子淵,順便打擊隨憶。
“子淵,快吃,這丫頭手藝不好你湊合著吃,明天我給你做好吃的。”
隨憶準備夾菜的筷子立刻收了回去,垂頭喪氣地看著母親。
隨母恍若未聞,蕭子淵偏過頭去笑,雙肩不斷抖動。
隨憶吃了一口之後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地抬頭去看蕭子淵,蕭子淵嚐了口菜後,神色如常地咽了下去。
隨憶在桌子下拿出手機,很快發了條短信。
蕭子淵感覺到手機震動,又看到隨憶一臉歉疚地看著自己,便明白了七八分,拿出手機,果然是她。
我媽媽心髒不好,口味很淡,我忘了告訴你了,飯菜沒放鹽。
蕭子淵很快回了兩個字。
沒事。
隨母把兩個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卻視若無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繼續熱情地招呼著蕭子淵:“子淵,快吃菜啊,多吃點。”
隨憶看著蕭子淵在母親的招呼下吃了很多菜和一碗米飯,沒有味道的菜和沒有味道的米飯,他每吃一口,隨憶心裏的愧疚就多了一分。
吃了晚飯,隨憶看看蕭子淵,又看看隨母,主動開口:“媽,時間不早了,我帶蕭師兄去酒店吧。”
隨母瞪了隨憶一眼:“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人家千裏迢迢地送你回來,住什麽酒店。子淵啊,就住家裏了!留下來多玩幾天,隨丫頭,你還不快去鋪床!”
隨憶不可思議地看著母親,合著這才是你兒子,我是您兒子的丫鬟吧?
蕭子淵在一旁笑。
隨憶鋪床的時候,蕭子淵推門進來,恰好隨憶正折起被子的左上角,來回折騰了幾次,角度不是大了就是小了,總是不滿意。蕭子淵笑了出來:“你怎麽知道我有這個習慣?”
隨憶正一心一意地研究著角度,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我……我在你家裏看到的……”
蕭子淵突然來了興趣:“我走之後你多久會去一次?”
隨憶皺眉想著答案:“不一定。”
蕭子淵惡趣味地不依不饒:“不一定是什麽頻率?”
隨憶繼續和他打太極:“不是天天去。”
“那是隔幾天去一次?”蕭子淵眼睛裏的笑意慢慢溢出來。
隨憶覺得這種對話再進行下去,她馬上就會崩潰,便突然打斷蕭子淵,慌裏慌張地往外跑:“蕭師兄,你晚上沒吃飽吧,我去給你做碗麵,你等等啊。”
蕭子淵看著慌不擇路的身影低著頭笑出來,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咄咄逼人了?
笑完之後便仔細打量起房間。整個小鎮的房子都是麵水臨街,推開雕花的木窗便能看到水上的夜景,耳邊是潺潺的流水聲,靜謐安穩,真是久違的安謐。這樣一個地方真是吸引人,怪不得她一放假就要往家跑。
隨憶端著麵進來的時候蕭子淵還站在窗前往外看,聽到身後的動靜便轉過頭,臉上掛著平和的笑容:“夜景很美。”
隨憶看著蕭子淵的笑容有些怔忡。
他一身白衣灰褲,長身玉立地站在窗前,麵若冠玉。窗外月朗星稀,朦朧的月光照進來灑在他清俊的臉龐上,而他嘴角掛著淺笑,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如三月春陽般溫暖,動人心弦。
那一刻,隨憶腦子裏隻有一句話。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隨憶回神後有些尷尬地走過去,把手裏的碗放到窗前的桌上,往外看了眼,找著話題打破沉寂:“這裏的視野不好,今天累了一天,等明天休息好了晚上我帶你去外麵看,夜景更美。快吃麵,一會兒該涼了。”
蕭子淵低頭看了眼,又忍不住打趣,笑著問:“這次放鹽了吧?”
隨憶終於惱羞成怒,咬著唇,皺著眉看了蕭子淵幾秒,轉身就往外走。
剛踏出去一步手腕便被人握住,身後的聲音溫和輕緩,低喃地誘哄:“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陪我說會兒話吧。”
蕭子淵的作息習慣極好,一般吃了晚飯後便不再吃東西了,幾次破例都是因為隨憶。他挑著麵條吃了幾口,味道確實不錯,而旁邊也有人陪著,便心滿意足地吃了大半碗。
隨憶知道他修養極好,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便也不怎麽開口,百無聊賴地看著木床欄杆上的花紋。
蕭子淵看她無聊,想起了什麽主動開口:“你母親……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之前聽林辰提起過,我還以為……”
隨憶知道他要說什麽,笑著開口,臉上的笑容有些調皮:“你還以為會是個沉穩有度、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
蕭子淵低頭笑著默認,他確實是這麽想的。
隨憶忽然斂了笑容躊躇著,挑揀著無關緊要的皮毛解釋道:“其實我媽媽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她確實像你想的那樣,外公、外婆家教很嚴,不過後來她和我父親……因為某些事情離了婚,我小的時候又不怎麽愛說話。她可能怕我會受這件事的影響有陰影,便總是有事兒沒事兒地逗我,努力讓自己開朗起來影響我,讓我也活潑些,久而久之,她的性子就真的變了。”
蕭子淵點頭,母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為了自己的孩子什麽都會願意去嚐試。
他又抬頭去看隨憶,當年發生的事情就被她這麽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不哭訴也不惱怒,隻有一顆平和的心,甚至說起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淡然的微笑。
這樣一個在溫柔恬靜的外表下不慌不忙堅強著的女孩子,他怎能不愛?
當晚,隨憶抱著枕頭鑽進了母親的房間。
隨母開著台燈,戴著老花鏡在看書,看到她光著腳抱著枕頭站在床邊可憐兮兮的樣子,便拍拍旁邊:“過來吧!”
隨憶雀躍著跳上床,埋進隨母的懷裏撒嬌:“媽媽……”
隨母一邊看書,一邊摸著女兒的腦袋:“嗯?”
隨憶目光閃爍,有些心虛地問:“你怎麽不問我帶了個人回來?”
隨母依舊很正經地開著玩笑:“你也不小了,該帶男人回來了。”
“媽!”
“好了好了,媽媽不說了。你不是說了,人家是順路送你回來嗎?”
夜深人靜,隨憶趴在隨母懷裏突然有絲動容,鬼使神差地問了出來:“媽媽,你覺得蕭子淵怎麽樣?”
隨母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某一頁的某一行上,聽隨憶如此問,眼睛裏的光芒一閃而過,然後開口:“什麽怎麽樣?”
隨憶羞赧,聲音輕得像羽毛:“隨便說啊,比如長得怎麽樣啊,人怎麽樣啊……”
隨母很認真地想了想,給出評價:“是很招小姑娘喜歡的類型,也是很招丈母娘喜歡的類型,”
隨憶的臉徹底紅了:“我沒喜歡他。”
隨母心裏好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哦。”
隨憶安靜了會兒,腦子裏突然都是蕭子淵的臉,她閉了閉眼睛:“媽媽,我今天跟你睡吧。”
隨母故意繃起臉:“睡著了不許踢人啊。”
隨憶滿臉黑線,她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了。”
然後一臉滿足地又往隨母懷裏鑽了鑽:“還是小時候好,可以一直和媽媽一起睡。”
隨母伸手摘下老花鏡,睨她一眼:“不長大?光吃不長?你要累死我啊?趕快長大,找個男人養你,我都養你二十多年了,早就煩了。”
隨憶無力地哀號:“媽……”
隨母順手關了燈:“叫媽也沒用,到時候你找不到人娶你我就把你趕出去!記住了啊!”
隨憶還想再說什麽就被隨母打斷:“食不言寢不語。”
隨憶張張嘴還是閉上了,乖乖睡覺。
蕭子淵一向淺眠,可這一晚卻睡得很安穩,第二天起床下樓的時候看到隨母正在客廳裏寫字,看到他便放下筆招呼蕭子淵過去。
蕭子淵敏銳地感覺到變天了。
似乎一夜之間隨母就變了個人,不見昨天的熱情,一臉平和,似乎恢複了一個女方家長該有的矜持淡漠。
“聽隨憶說你的字不錯。”
蕭子淵覺察到了什麽,禮貌地應答:“小時候練過幾年。”
隨母站到一邊,淡淡地說:“我剛寫了幾個字,你照著這幾個字的構架寫來看看。”
蕭子淵心裏一笑,果然是書香門第,考的科目就比別人家文雅。
蕭子淵站到桌前,提起筆屏氣凝神剛準備寫又停住。他剛才還在奇怪怎麽隨母非讓他按照她寫的來寫。
諾不輕信,故人不負我,諾不輕許,故我不負人。
這麽看來,恐怕不止是想看他的字寫得怎麽樣這麽簡單。
蕭子淵臉上波瀾不驚,看了幾秒鍾後便在麵前鋪開的白紙上落筆,運筆潤筆,全神貫注。
隨母看在眼裏,心裏不由得稱讚,字體挺拔峻峭,關鍵是氣韻出色,小小的年紀便能把氣韻駕馭得如此自然,果然不簡單。
隨母突然開口問:“蕭正邦是你什麽人?”
蕭子淵落下最後一筆,看著筆墨幹了發出誘人的亮黑後,才抬頭謙恭地回答:“是我祖父。”
隨母臉上的擔憂越來越明顯:“你父親是……”
“我父親叫蕭晉。”
隨母聽到這個答案,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仍是一驚,不禁低喃出聲:“怪不得……”
怪不得那個丫頭躲躲閃閃的。
蕭家她還是聽說過的,據說蕭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南下北上,在很多地方都待過,給孩子起名的時候最後一個字都用的各地簡稱,以示紀念。
上次隨憶回來的時候,她就對蕭子淵這個名字上了心。那個時候她並沒往那方麵想,可這次見到蕭子淵,他的相貌、氣度、修養,還有隨憶的躲閃,都無法讓她把他當成普通人,不過想要確認一下,沒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隨母卻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貌似無意地問:“你覺得隨憶怎麽樣?”
蕭子淵思索片刻,開門見山地回答:“我很喜歡她。”
蕭母笑了一下,抬頭看向蕭子淵,這一笑極盡溫婉卻帶著家長的威嚴,放緩了聲音卻加重了語氣:“喜歡她的人很多。”
蕭子淵立刻感覺到了無聲的壓力,知道隨母想要的答案,正色道:“我對她不隻是喜歡,希望您能允許我和她在一起。”
隨母笑了一下:“蕭家的門檻太高,我們家的野丫頭怕是高攀不上。人家說一入侯門深似海,蕭家隻怕不止深似海。”
蕭子淵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他低頭去看剛剛寫的字,微風吹進屋內,吹起了宣紙的一角。隨母也不催,安靜地等著。
過了許久,蕭子淵的聲音才重新響起,鄭重且堅定:“如若有幸,我必護她周全。”
隨母沒說什麽,隻是點點桌麵上的紙,有些好笑:“你剛剛才寫過的,這就忘了。”
蕭子淵看著隨母,目光篤定,麵沉如水,許下一輩子的諾言:“君子一諾傾城。”
隨母笑了起來,剛才的強勢和犀利都隨著笑容煙消雲散,似乎還是昨天那個平易近人的長輩,又開始不按常理出牌:“時間不早了,該吃早飯了,那個丫頭怎麽還沒起來?你去叫她。”
蕭子淵沒多問,點了下頭便轉身往樓上走,隨母在身後交代道:“她賴床得很,叫不起來就直接掀被子!”
蕭子淵聽了,不由得笑出來。
隨母看著蕭子淵的背影輕扯嘴角,很久沒見過這麽聰明的年輕人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隨憶睡得正香,似乎聽到耳邊有人叫她起床。她翻了個身,嘴裏嘰裏咕嚕地說著:“媽媽,我再睡會兒啊……”
蕭子淵看著她迷糊的樣子心情大好,下一秒卻真的掀了被子。
隨憶一驚,氣急敗壞地坐起來嚷嚷:“媽媽……”
看到眼前的人之後,臉上的表情僵住,剩下的半句話硬生生咽了回去:“蕭師兄……怎麽是你……”
這完全是隨母的強硬做派,她沒想到會是蕭子淵。
蕭子淵抬頭替她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頭發,彎起嘴角沒回答。
隨憶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她剛睡醒,不知道有多狼狽,肯定是一腦袋張牙舞爪的亂發,臉也沒洗,怎麽能被他看到呢?
隨憶還算鎮定地驅逐蕭子淵:“蕭師兄,我馬上起床,你……先下樓吧。”
蕭子淵看出了她的窘迫,倒也沒為難她:“好。”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其實她不用這樣,剛睡醒的她,迷糊可愛,沒有那麽多顧慮和負擔,隻有原貌的嬌媚,這樣的她讓他更心動。
隨憶匆匆忙忙地洗漱,然後小跑著下了樓,隨母正在修剪花枝,看到她便開始調侃道:“嗯,不錯,真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換作是我,叫一上午估計都沒戲。”
隨憶看著旁邊看似正一心一意看花草實則嘴角彎得不要太厲害的蕭子淵,衝隨母扮了個鬼臉,小臉通紅。
看著隨憶不時紅著臉瞟幾眼蕭子淵,而蕭子淵眼裏的寵溺越來越明顯,隨母心裏漸漸明朗。
這麽想著便叫蕭子淵:“會下棋吧?陪我下盤棋。”
然後又交代隨憶:“阿憶,你去街口伯伯家買點早飯回來。”
隨憶不知道隨母怎麽突然要和蕭子淵下棋,還這麽明顯地支開自己,有些為難,那家早點最難買了,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隊才能買到,等她回來……
“媽,要不我去做吧。”
隨母立刻開始歎氣:“哎,真是女大不由娘了,吃個早飯都不能挑自己愛吃的……”
隨憶一臉黑線地站在風中淩亂,她這個親媽怎麽這麽愛演啊。
蕭子淵走過去擋在兩人中間,在隨母看不見的角度極快地拉了下隨憶的手:“放心去吧,不著急。”
隨憶磨磨蹭蹭地看著兩個人已經開始落子,才一步三回頭地出門買早飯。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棋盤上的棋子也越來越多,局勢由一團迷霧到漸漸明朗,隨母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下了。
他說他會護她周全,隨母是想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護她周全。
像他這樣出身的公子哥多半不學無術,張揚跋扈,可眼前這個年輕人溫良謙恭,沉穩謹慎,都說看棋如看人,圍棋下得好的人心思必定縝密,金戈鐵馬短兵相接,運籌帷幄,步步為營,進可攻,退可守,一次次的激戰下來他偏偏還是一臉的悠然自得。
隨母捏著手裏的白子遲遲不落,蕭子淵垂眸等著,許久,隨母才開口:“隨憶有心結。”
蕭子淵知道隨母在說什麽,點點頭:“我知道。”
隨母這下徹底放心,歎了口氣,低頭盯著棋盤緩緩開口:“希望你好好對她。”
蕭子淵微微點頭:“我會的。”
話音剛落就傳來零碎的腳步聲,一抬頭就看到隨憶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裏拎著早點,滿頭大汗。
隨母把棋子扔回棋盒,不免有些好笑:“這麽著急幹什麽,怎麽,怕我難為他啊?”
而蕭子淵也是靜靜地笑著看隨憶。
隨憶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啊,剛起床跑幾步鍛煉身體嘛。”
說完便探著腦袋去看棋局,隨母一揮手整個棋局便亂了,笑著對蕭子淵說:“剛才的話我當真了。”
一絲驚喜從蕭子淵的眼裏一閃而過,不由得彎著唇去看隨憶。
隨憶看看蕭子淵又看看隨母:“你們剛才說什麽了?”
隨母和蕭子淵但笑不語,搞得隨憶一頭霧水。
吃過早飯隨母便出門去了,留下隨憶和蕭子淵兩個人,搬著小板凳坐在自家門口看風景。
麵前便是流水,不時有船劃過,小鎮裏的人習慣了慢節奏的生活,都不慌不忙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從那個鋼筋林立的城市突然來到這裏,蕭子淵感受著難得的悠閑自在。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遠處的小橋上蹦蹦跳跳跑過來一個小小的身影,身後還跟著一條小白狗。小人兒笑哈哈地跑過來,一頭紮進了隨憶懷裏:“阿憶姐姐!”
隨憶抱住她,等她站穩了才笑著開口:“豆豆,你又長胖了!”
懷裏的小女孩突然收起了笑容,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蕭子淵看。
隨憶笑著教她:“這個是姐姐的朋友,快叫哥哥。”
小姑娘歪著頭安安靜靜地又看了半天,然後轉過頭對隨憶說:“阿憶姐姐,這個哥哥長得真好看!”
隨憶不禁抬頭去看蕭子淵,真稱得上是少女殺手啊!連這麽小的孩子都能被他虜獲。
蕭子淵也有些錯愕,看到隨憶不懷好意地笑,不禁苦笑著扶額。
兩個人和小姑娘說說笑笑,剛開始豆豆還有些認生,後來蕭子淵耐心地哄了幾句,小姑娘立刻就撲到了蕭子淵的懷裏。小小的人一臉興奮地和蕭子淵說話,一口一個哥哥。
小孩子思維混亂,大多數時候都是想起什麽說什麽,偏偏蕭子淵還一臉認真地聽著回答著。
隨憶坐在一旁看著,不免有些好笑。
吃過午飯,隨憶和蕭子淵躲在屋裏避暑。他本來在看掛在牆上的幾幅字畫,不過一轉眼的工夫,隨憶就抱著本書睡著了。
他從旁邊沙發上拿起一床薄被搭在她身上,便坐在旁邊看她,嘴角不自覺地彎起。
蕭子淵聽到動靜便站了起來,隨母小聲地問:“又睡了?這丫頭……”
蕭子淵滿臉寵溺地看著隨憶,無聲地點頭。
隨母似乎想起了什麽:“哎,這丫頭啊,好像總是睡不夠。大概是當年懷她的時候總是睡不好,她也不能睡,所以從小就特別能睡。睡不醒的時候啊,人就特別迷糊。”
“好像是有點。”他想起來時她就睡了一路。
等隨憶睡醒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她一睜眼就看到蕭子淵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看書。
隨憶揉揉眼睛坐起來看過去,是一本經濟學的書。蕭子淵聽到動靜看過來,對她笑了一下。
隨憶指著蕭子淵手裏的書:“蕭師兄,你怎麽還看這種書?”
蕭子淵遲疑了下,似乎想著怎麽解釋:“我在國外又修了門經濟學,以後會用得到……”
隨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回國後肯定是要進政府部門的,大概到時候和經濟有關吧。
隨憶垂眸盯著蕭子淵手裏的書,不知不覺間就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會搞科研,沒想到你竟然會去做政客。”
那個時候的蕭子淵會是什麽樣子呢?
她之前一直以為蕭子淵是清冷自持的,和他相處的這幾天又覺得他溫暖謙和,等到那個時候,他會不會又是橫刀立馬計謀如寒冬利刃?
在那種殺人不見血的地方,蕭子淵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這麽想著,隨憶突然有些低落,似乎她和蕭子淵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蕭子淵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下,坐到她旁邊:“無論將來我變成什麽樣子,在你麵前都是你認識的那個蕭子淵。”
隻有我變得強大,才能給你想要的。隻有我變得強大,才能護你周全。
這一笑間,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他還是當初學校裏那個高坐神壇的少年,謙和儒雅,笑容幹淨。
隨憶的嘴角忍不住翹起:“蕭子淵,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少年的你,笑起來會要人命。”
蕭子淵不答反問:“那現在的呢?”
一時間隨憶有些動容,抬頭去看他,四目相接,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認真得不得了,喃喃低語:“現在?現在的你笑起來,會讓人心甘情願地把命給你……”
隨母忽然推門進來:“隨丫頭,別睡了,去買菜吧,記得帶幾片新鮮的荷葉,晚上做荷葉飯!”
隨憶一驚,很快低下頭,掩飾著“哦”了一聲,馬上穿鞋站起來。
蕭子淵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去吧!”
隨母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隨憶在隨母不懷好意的笑容裏淡定地回答:“好啊,順便帶你逛逛。”
隨母在兩個人身後囑咐道:“嗯,多逛逛,別著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