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意外牽連

躍州市人民醫院，躺在ICU病房裏的林日新漸漸有了知覺。這些日子裏，雖然他一直昏迷著，可他的腦海裏卻一直斷斷續續地閃現著趙向軍、莫璋揚、阿英和他一起的場景，以及張愛武惡狠狠用腳踩碎了草蝴蝶，揚長而去的樣子，他內心頗感奇怪，阿英和莫璋揚早已離世，難道自己也進了天國和他們相會？他有時感覺自己像羽毛一樣，隨風飄到了空中;有時又會感覺自己很重，一直墜向無底的深淵，讓他情不自禁的出現囈語；這天，他又感到自己逐漸平穩，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躍州大地……

林日新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他迫不及待地想坐起來，可是他感覺自己的腰腿根本沒有知覺。他想用手撐著自己起身，可是雙手也是毫無氣力。他想用嘴向邊上的護士示意，可是，他發現自己的嘴裏插著管子，讓他作聲不得，隻是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不過，這“嗚嗚”的聲音驚動了護士，她過來觀察了一下，然後輕輕地說：

“嗯，醒了就好，都半個月了，你就耐心再等幾天吧……”

什麽，半個多月了？林日新想著自己明明是好好的在跑步，怎麽會突然醫院裏來了？他在腦子裏努力梳理著思緒，他要盡快把自己的想法向趙向軍傾訴，他還想掙紮著起來，可護士聲音略帶嚴厲地說：

“先生，請你不要動，隻有好好配合我們醫護人員的工作，你的病才會盡快好轉。”

幾天以後，林日新終於被安排的一間單人病房，他看到了李悅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他問：

“悅伊，我的病情是怎麽一個情況？”

李悅伊淚水漣漣地看著他說：

“你總算離開ICU了，我們娘仨這些日子裏的祈禱看來是感動了菩薩。醫生說你是腰腿部粉碎性骨折，還有比較嚴重的腦震**，你現在能聽得見我的話麽？”

林日新晃了晃腦袋，有點吃力地說：

“唔，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還算靈光，這幾天回憶起君天的一些事，好像也沒忘掉……你趕緊幫我聯係老趙……”

“嗨，你怎麽心裏都是老趙和君天，雖然你轉到普通病房了，但醫生交代，你還要注意休息的，公司的事就放放吧。”

“悅伊，這個時候公司的事不能拖，你要理解我，你幫我聯係老趙吧。”

可是，李悅伊一臉凝重，看著林日新一言不發。許久，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

“日新，你不知道，你這半個月躺在這邊，公司的裏裏外外發生了很多事，你叫我怎麽說好呢？”

林日新心頭一震，掙紮想坐起來，可是，腰腿以下還是毫無知覺，他緊張地問道：

“悅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你快告訴我，現在的君天，情況比較危急，有些事一刻也不能拖了。”

“日新，你進醫院的第三天，老趙就從美國回來了，他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醫院，看見你躺在ICU，他的情緒很激動，馬上打電話找領導，要責令公安交警運用一切手段，把撞你的肇事車輛盡快找到。然後，他又站在ICU外麵，通過玻璃默默地看了你許久，離開的時候，我看他的眼睛還有點紅。他讓我在你醒來後，立刻告訴他……”

“對啊，那你還不趕緊打電話？”

“哎，我打電話也沒用，日新，你恐怕一時半刻也見不到老趙了。”

“老趙怎麽啦，悅伊，你快說啊……”

“老趙出事了，聽說他和金江河的事有關.”

“金江河，他不是好好地當圩江區的書記嗎，他怎麽啦？”

“就在你出事前，金江河剛好了帶了一支考察團在西歐考察，可是，到了考察結束那天，他卻告訴其他考察團的成員，說自己身體不適，要留在英國休養一段時間。過了幾天，‘躍州論壇’路邊社的新聞就多了起來，特別是論壇上的連載小說《區委書記》以金江河為原型，點擊率頗高，現在大院的幹部一上班就等著更新看熱鬧。也有人說金江河早幾年前已把情人和兒子安排在國外，自己則利用和職權大撈特撈，眼看也撈得差不多了，就借出國考察的機會，把自己溜掉了。”

由於李悅伊在圩江區委宣傳部也是資深人士，她和金江河又在同一個大院辦公，所以，這些有關領導方麵的信息也是頗為靈通。她接著說：

“金江河滯留英國不歸，省市的高層領導極為震驚，責令省紀委牽頭，組成專門調查組，到躍州對金江河的問題進行徹查。前幾天，我聽人私底下說，老趙也因為和金江河有牽連，被協助調查了。開始，我還不信這是真的，就打電話問李紅，她語氣沉重地告訴我，說趙向軍已經三、四天聯係不到了……”

林日新靜靜地聽著，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有一次，財務說收到一筆1000萬的私人轉賬，問了幾個部門，卻不知道是什麽款項，就來向林日新請示。他也莫名其妙，可他一想，這筆錢可能和趙向軍有關。於是，他找到趙向軍一問，趙向軍告訴他：

“嗯，上次我不是和你說過金江河書記的事嘛，前些日子，我讓我們的外貿部給他在英國的兒子轉了2000萬，他打電話對我千恩萬謝，然後說他馬上轉1000萬先還給我，還有1000萬說等存款到期後就還我，這大概就是那個1000萬吧。嗬嗬，金書記還真講信用。”

雖然林日新感到這種私人轉賬，在公司財務上有問題，但他此時也不好多說，隻好讓財務通過君天汽車公司把賬平掉了。他心想，看來金江河出事後，相關部門肯定調取了與金江河有轉賬記錄的資料，趙向軍的這1000萬必須要向司法部門說清楚的。

林日新心裏滿不是滋味，歎了一口氣，說：

“真是禍起蕭牆啊，這金江河真是把老趙害苦了，真想不到他竟然弄了這麽一出，哎。”

“可不是嘛，金江河這一出事，他的一些老底最近也是在區府大院傳得沸沸揚揚，說他當初為了彌補自己五行缺水的遺憾，不但在用地緊張的大院裏挖了一個水池，還占用停車位引水弄了小瀑布。可這人算不如天算，他再怎麽謀劃，還落得倉皇出逃的淒慘下場。也有人說，他命中缺水實在太多，小池子、小瀑布抵消不了他的命理運勢，隻好跑到大西洋的島上去，今後，他應該再也不缺水了……”

林日新聽了不禁苦笑，當初趙向軍就金江河的要求向自己征詢意見的時候，他就感到有些不對勁，作為一個拿工資的區委書記，怎麽會有2000萬的存款呢？而金江河平常格外重視風水的事，他也有耳聞，他一直認為，一個人隻要坐得正，行得端，走正道，便不用擔心什麽風水怎樣的問題。而一旦一個人平常行為不端，你就是請了菩薩放在心口，也未見得就會逢凶化吉。他顫抖著慢慢伸手握住李悅伊，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

“悅伊，這些日子真是難為你了……”

李悅伊眼裏閃著淚花，說：

“哎，你就別說這些了，我在家裏又沒什麽事，你醒過來就好，愛林、林櫻也經常陪著我過來……醫生說，你可能要好長一段時間要躺在醫院了，即使今後能下地，也要先坐一些日子的輪椅……那個千刀萬剮的肇事者……”

正在此時，李悅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對林日新說：

“是李紅，我先接一下。”

然後按下了接聽鍵，說：

“嗯，紅姐，你還好嗎……噢，他今天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什麽，你要過來？你就不要麻煩了吧，我看他狀態還可以，一醒來就問老趙……噢，二哥有事要和他商量，那好吧，那請你們過來吧。”

不一會，李紅帶著趙向南和陳麗一起來到了病房。一臉愁容的李紅對林日新說：

“日新，你醒了就好，那天老趙在醫院看了你之後，回家便一直唉聲歎氣，夜裏在**輾轉反側，到了淩晨還沒睡著呢，哎……”

“嫂子，老趙在回國前，說你的身體好轉了，我心裏真是高興，想著等你們回來以後，大家一下坐下來吃頓飯，哎，就這麽巧……老趙後來有說什麽嘛？”

“他也沒說什麽，他隻是感到奇怪，在我麵前說怎麽聯係不上大路了，你又是這個樣子，公司裏的事他要聽一下。”

“什麽，大路聯係不上了？”

林日新情知不妙，剛想就倪大路的情況在腦子裏想一下，可李紅卻急忙說：

“哎，先別提大路了。本來這件事也不麻煩你，可這老趙又被叫去配合紀委調查了，家裏也沒個拿主意的人，二哥二嫂這裏的事很急，日新，你就幫著拿個主意吧。”

林日新看著站在李紅身後的趙向南夫婦，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正用充滿乞求的眼神看著他。林日新心裏一陣戰栗，腦子裏閃現著趙向南年輕的樣子，感覺歲月是把無情的殺豬刀，一眨眼，大家都到了垂暮之年。

雖然和他們接觸不多，但林日新年輕的時候也曾在趙向軍家裏和趙向南碰過幾麵，好幾次還端著大碗，暢快地喝著地瓜燒。趙向軍也曾告訴過他，說他的這位二哥性子古怪，他家裏經濟狀況不好，卻從來也不會向弟弟開口，夫婦倆靠開出租車自食其力。今天他們兩個也不等林日新傷情恢複就找上門來，肯定是遇上了特別的難事。因此，林日新趕緊說：

“二哥二嫂，有啥事需要我拿個主意的，你盡管說吧，雖然現在我身子不能動，但腦子還好使。”

趙向南走到林日新床邊，含糊著囁嚅了幾聲，卻不知道他說了什麽。李紅趕緊說：

“日新，二哥是急壞了，不知道該怎麽說，還是我說吧。二哥家的思若，現在在英國讀書，和她的一個同學好上了，上次他家裏要轉2000萬，也通過思若捎了話，可這幾天思若突然聯係不到那個男生了，她急得茶飯不思，嫂子給她打電話也是語無倫次。二哥二嫂怕她在英國有個三長兩短，就想請你幫他拿個主意，哎……”

林日新知道趙向南對這個領養的女兒趙思若萬般寵愛，女兒的這種境況自然令他魂不守舍。林日新不知道金江河的兒子是不是故意回避趙思若，但根據他的經驗，金江河很快就會上國際刑警的通緝名單，趙思若如果和他的兒子再有什麽糾葛，對她的發展也會不利，而且，他心中隱約也感到，金江河的兒子很可能因為趙思若有著趙向軍這層關係，他才接近趙思若，但是，此時他也不好多說。他想了一會，說：

“看來思若這孩子情緒有些不穩定，我們在這邊鞭長莫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現在老趙又不在，思芙要陪著李紅，嗯，愛林的英語口語不錯，我讓愛林向學校請半個月的假，讓她到英國陪著思若先回來吧。思若的功課方麵拖個一年半載問題也不大，咱們人老了，孩子的平安最重要嘛。”

李紅本想說林日新現在這個狀況也需要徐愛林的陪伴，但轉念一想，自己人不必客氣，她就把話忍了回去，說：

“日新，你再幫忙分析一下，你覺得這回老趙的事兒麻煩嗎？”

林日新心中明白金江河的事已經通天，東海省紀委肯定要把問題查實，然後再把材料移交給國際刑警，對金江河進行通緝，因此，趙向軍肯定還要配合調查一段時間。但他還是安慰李紅說：

“紀委查的是貪腐的幹部，對企業家也會網開一麵，我估計老趙很快就會出來的，不過，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君天的事，看來，這擔子也隻能壓在大光這孩子身上了。”

“日新，你們公司裏的事我不懂，現在你沒事了最好，哎，大路這孩子也不會出什麽事吧，聽大光說還一直聯係不上他呢。日新，公司裏的事可能還要你多費心思，這跑腿的活就讓大光他們這些年輕人去，你拿拿主意就行。挺過這陣子，我無論如何也要讓老趙退休，都已經是古稀老人了，還折騰個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