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正確評價

餘穗媛電話裏的雖然聲音柔和,但語氣似乎有點不滿:

“莫老師,我上次不是和你說了,你碰到什麽事都要和我說,這次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莫星社頓時無語,他沉默了一會,說:

“穗媛,你也知道了……哎,我怕你忙,這事我能應付得過來,所以,就……”

“你以為這事鬧到這個地步還不夠嗎,紀委介入,又有一大幫子的人在學校門口鬧事,你以為真是巧合?我問你,下一步你準備怎麽辦?”

其實,下一步怎麽辦,莫星社根本是沒想好,他說自己能應付得過來,也是隨口的一句托詞,現在餘穗媛這麽問他,他又支吾著答不上來。過了一會,終於說:

“我剛才和葉萌霞接過電話,她說自己有辦法幫我和縣裏領導說上話,讓我等她的消息呢。”

餘穗媛一聽,心裏略微一寬,她知道他們兩個都是躍州同鄉,葉萌霞現在是嶺嶽縣的投資大戶,縣裏領導也對她厚愛有加,如果她出麵說話,這事處理起來自然就容易得多。於是,她就對莫星社說:

“那就好,莫老師,你一定要把心思放下,你在職業中專有沒有什麽私心,讓學生到君天公司實習也是實踐教學的需要,所以,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吃好睡好,不要弄壞了身體。還有,我看這事這麽鬧起來,一定有蹊蹺,我倒要看看背後是誰在搗鬼。”

餘穗媛結束和莫星社的通話後,又撥打了於青鬆的電話,現在,他分管縣裏的政法維穩工作,通過上次那次交通事故的處理,餘穗媛感到他處事比較公正,所以,她要向他了解縣裏關於職業中專一係列事件的處理口徑。

電話接通後,於青鬆說自己已經安排屬地鄉鎮和公安對鬧事的人員進行排摸了解,爭取盡快進行化解。而關於舉報信的事,於青鬆感到比較複雜,他對餘穗媛說:

“餘主任,這次的舉報信不止寄到縣紀委,現在省紀委和教育廳都陸續有這封舉報信的領導批示下來,領導的總體意思是責令縣裏要在認真調查的基礎上,對學校相關責任人員進行處理,並要求舉一反三,加強整改……”

“那你們準備怎麽辦呢?”

“如海書記對這件事很重視,你也知道,他最討厭那些給縣裏弄出負麵新聞的人,而且,上邊的領導批示一來,他更是大發雷霆,要對學校裏的相關責任人員進行處理呢。”

餘穗媛一聽,對卓如海的這樣的態度不以為然,她知道卓如海這個人最會攬功諉過,現在上麵領導有批示,他很可能會不惜歪曲事實,來達到取悅上麵的目的。但是,他現在在嶺嶽縣是一言九鼎,餘穗媛感到自己無力說服他,看來隻能說動眼前這個於青鬆,事情或許會取得轉機。於是,她說:

“於書記,我知道你是一個正直的人,你對這件事怎麽看?”

於青鬆一聽,覺得自己不便表態,所以沉默了。餘穗媛接著說:

“於書記,我知道你心裏肯定反對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去處理學校方麵的人,但又不能說上麵的不是,所以,你就不說話,這點我很理解,那我就把這件事分析一下,你聽聽有沒有道理。

“首先,我們看看學校的出發點。莫校長到了縣職業中專後,為了讓學生有更好的實踐機會,利用自己君天公司顧問的身份,安排學生到君天實習,你說他會有私心嗎?換做其他人做校長,學生們可能連君天的門都進不了。所以,我認為莫校長他這個做法是一心為公,你大概會沒有意見吧。

“第二,我們再來看看這起事故的責任問題。學生實習業務員崗位,為了節約時間,搭乘君天公司的送貨車,你說這是誰的責任?退一步講,這學生如果是坐公交出事,校方有責任嗎?所以,我覺得這起事故不能追究什麽人的責任問題,這純屬意外。如果一個領導認為隻要那裏死了人,就要追究責任,那就是屬於機械的本本主義。我聽說,有的地方怕孩子上體育課出問題,教育部門甚至都把學校裏的體育課都停了,我看現在有的地方未成年人自殺率升高,和這取消體育課也不無關係。

“不好意思,我的話可能扯得有點遠,如果你們縣裏僅僅因為這起學生交通意外亡人事故,就嚴厲追究學校的責任,就是典型的為了追責而追責的形式主義,根本沒有考慮到這盲目追責後所產生的負麵影響。於書記,你想想看,今後哪個學校還敢改革創新?大家都隻會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屍位素餐,反正整個教育質量上不去也不會追究他的責任。所以,我覺得就職業中專這起意外事故而言,縣裏要通過事實的全麵調查和分析,不是去簡單追責,而是要為莫校長他的做法正名,為能這樣敢於擔當的好校長大聲叫好。

“第三,聽說這次也有舉報說莫校長借安排學生到君天實習,來收受好處,我想這也是無稽之談。於書記,你想想看,他是君天的顧問,每年拿的顧問費不少,而且主動放棄了收入比我們這邊的好得多的圩江區職業中專教師崗位,到我們這邊支教,顯而易見,他根本不在乎錢。我相信,有著這樣熾熱教育情懷的人,他絕對不會為了幾個小錢玷汙了自己的理想。所以,這個問題你們也要慎重調查。

“……”

餘穗媛這番有理有據的說辭和略帶激憤的語氣,打動了於青鬆的心,但他不能馬上附和,他稍作猶豫,說:

“餘主任,你說的我都很理解,不過這世上有的事看上去黑白分明,但卻如果真的讓你去理個曲直,還不一定這麽容易呢。這樣吧,如海書記現在讓我協調處理這件事,我盡量和他溝通吧。”

於青鬆說到這裏,突然話音一轉,問道:

“餘主任,你是一個值得我尊重的人,不知道有件事我該不該和你說?”

餘穗媛心中一驚,脫口而出:

“於書記,你有什麽話不好說的?有什麽事你隻管說便是。”

於青鬆壓低聲音,說:

“這次的舉報信裏還提到你和這位莫校長的關係不清不白,有一次,你甚至在他宿舍裏呆了好久……”

餘穗媛聽到這裏,感到自己腦子裏“嗡”的一下,一股熱血頓時衝上腦門。她知道很多舉報信舉報問題都是捕風捉影,語焉不詳,但是為了搞臭被舉報人,很多用心歹毒的舉報者會別有用心地虛構一些男女關係問題,因為一旦事關男女關係這個話題,當事人想分辨,也隻會把自己越描越黑,甚至會到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地步。

如果在以前,餘穗媛碰到這樣的問題可能會不知所雲,或者氣急敗壞地予以否定,可現在,她這幾年經曆過個人婚變的挫折,以及在躍州掛職、州扶貧辦一把手崗位的曆練,經曆過太多的人和事,所以,她把這些事也看得開了。況且,她原本隻是比較欣賞莫星社,根本沒有往男女情感那方麵想,今天於青鬆這麽一說,倒讓她心裏對莫星社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有時相互欣賞的男女之間的情感隻隔著一層窗戶紙,很多人因為各方麵的擔心而沒有勇氣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現在於青鬆突然提到這個話題,餘穗媛眼前自然而然地閃過莫新社溫文儒雅的身影,心中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一字一句地說:

“於書記,我也告訴你,莫校長他現在是光棍一條,我呢,你也知道我現在是孤身一人,莫不說我們根本沒有這方麵的想法,就是我們之間有了這種交往就不對嗎?於書記,你說我們難道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力嗎?”

於青鬆一聽,便說:

“噢,是這麽一回事。好,餘主任,我懂了,這件事我有數了。”

正當餘穗媛為莫星社的事揪心的時候,葉萌霞也找到了卓如海,今天,她也不客氣,單刀直入地問道:

“如海,職業中專的事,你準備怎麽處理?”

“唔,萌霞,你怎麽突然問起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要說的嗎?”

卓如海反問道。葉萌霞一笑,說:

“你真傻還是裝傻,我和莫校長都是來自躍州的老鄉,親不親,故鄉人嘛,他的事,我總是要關心的嘛。”

“哦,不過這事有點棘手,一個地方出現學生的意外死亡就會通天,況且這次有人借這件事到處寫舉報信,上邊領導陸續有批示過來,所以,這幾天我正為這件事頭疼。”

“如海,這領導的批示我沒看到,不過,難道這上麵的領導都是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直接讓你處理人嘛?”

“這倒沒有,上麵的意思讓我們在調查的基礎上,分清責任再處理。”

“這就是了嘛,那你就要讓下麵的人認真調查,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萌霞,這事我在一些場合說過,要求嚴肅處理的,如果這麽快就轉變態度,好像不妥吧,況且,這個什麽莫校長也隻是你一個同鄉,你犯得著為他這麽出力……”

卓如海說到這裏,臉上似乎有一股壞笑。葉萌霞一下子就懂了卓如海的意思,她“哼”了一聲,說:

“如海,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可告訴你,我這次有件事還需要他們這個學校幫忙呢,所以,這次你一定要放他一馬。”

接著,葉萌霞就把自己開業的一些思路簡單告訴了卓如海。卓如海沉吟了一會,說:

“好吧,那我不再就這件事的處理發話,就等於青鬆那邊的方案報過來,我再看看吧。”

然後,他話題一轉,說:

“萌霞,我上次交代你的那個石材公司的款子,你能不能早點結給他,我這幾天被催得很煩呢。”

前些日子,卓如海把一家石材公司介紹給了葉萌霞,承包了度假酒店裏裝修的石材用料。葉萌霞一聽,臉色忽地一變,問道:

“如海,你不提這件事倒好,我問你,這家石材公司到底是誰介紹給你的,做事這麽不地道?”

“怎麽了?”

“我本來物色好一家來自躍州的石材公司,它和我們合作過多年,而且這款子也可以拖上一段時間,因為你的交代,我推掉了躍州的這家公司。可是,你介紹過來的這家公司不但活幹得不咋樣,這工程款倒是盯得忒緊,哼。”

“啊,這樣的啊……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把款子給他一些吧。”

卻說於青鬆根據卓如海的交代,召集了紀委、公安局、教育局和城關鎮等相關單位的領導專題研究職業中專的舉報與校門口喪鬧的問題。

城關鎮的胡書記匯報:

“於書記,自從那天您交代後,我們迅速到學生家裏進行了勸導,當天那些在學校門口鬧事的人員就得到了疏散,但是,他們還堅持認為學校有責任,要再給他們一部分補償。”

紀委的蔡副書記說:

“於書記,我今天參加這次會議心情挺沉重。就是我們紀委那天叫莫星社校長了解談話的時候,職業中專的老校長,也是我初中的班主任周校長找到了我。他說安排學生到君天公司實習是職業教育的課程要求,而且,也經過了他們的校務委員會集體討論通過,如果要處理,大家都要接受處理。而且,他還問我,就這麽一起非常偶然的意外事故,紀委就要上綱上線處理學校方麵,那今後幹工作誰還放得開手腳,最後受到的損失到頭來還是我們的學校和教育。他希望我們紀委不能為了追責而追責,要為敢於擔當的幹部撐腰。

“還有,他還說莫新社幹工作的時候一心為公,他根本不相信莫星社會從君天公司拿什麽好處,如果為了這麽點小錢,把自己從發達的東南沿海調到這裏,豈不是腦子進水了。而據我們初步調查,也沒發現莫星社有這方麵的嫌疑。我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我們紀委找了莫校長,雖然我們做得很隱秘,但周校長後來又打電話告訴我,說學校裏關於莫校長要被抓的流言蜚語已經滿天飛,即使莫校長今後啥事都沒有,我們還真擔心他今後還能不能幹得下去呢。”

教育局的陳局長說:

“客觀地來說,莫星社擔任了職業中專的校長後,麵對市場需求,大膽改革學校課程設置,並積極對接企業,為學生現場實踐教學提供了很好的場所,現在這個做法得到了上級教育部門的充分肯定,如果……如果這次學校沒出現亡人事故,省裏還準備把他們的做法上報教育部呢。所以,我們教育部門認為這起事故的處理一定要慎重,教育部門培養一個好校長不容易啊。”

……

於青鬆邊聽邊在紙上寫著什麽,他的腦海裏針對這起事故的處理漸漸地有了一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