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接班問題

倪大路根據董事會的決定,迅速開始了信托公司的籌備。首先就是這個名稱的確定,既然是脫離君天單獨成立,因此在名稱上不能和君天有所瓜葛,避免今後信托公司萬一有什麽情況,不至於影響到君天的業績和形象。所以,他左思右想,就把信托公司的名稱取名“路通信托”,既有資金渠道通暢之意,又因為自己叫“大路”,讓新成立的信托帶有明顯的個人印記,也符合倪大路心中的夢想,從孩提時代開始,他一直想著能夠掌握巨大的資金盤子,從而能夠叱吒商海,成為豪商巨賈。

這天,倪大路瞅著趙向軍的空隙,拿著文件夾,來到了趙向軍的辦公室,說:

“趙董,不,舅舅,現在隻有兩個人,可以叫舅舅,顯得親切一些……”

“大路,你來得正好,信托公司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舅舅,我過來就是向您匯報這件事的。這幾天我已經讓人根據國家相關政策的規定,草擬了公司的章程,並準備取名‘路通信托’,您看怎樣?”

“路通……路通,嗯,這個名字不錯,有四方通達的意思,條條大道通羅馬嘛,我們做生意最忌一條道走到黑,以前你舅舅就曾在這方麵吃過虧。”

趙向軍腦子裏此時閃過以往幕幕往事。張愛武勸他和丁進達合作開發新城地塊,他卻沒給權傾一時的張愛武麵子,結果,張愛武調動各個政府部門對他進行打壓,公司因此差點崩潰的場景,所以有感而發說了這句話。

“舅舅,這事我聽舅媽和思芙姐說過,不過,您是心有善念,終得正果啊,今後,您要把您的這段經曆好好說出來,我讓那些文人把您的情懷和格局做個好好的宣傳,也讓更多的年輕人學習借鑒,這也是您對社會的貢獻。”

倪大路的嘴很會說話,先把趙向軍吹捧了一陣,然後,他話題一轉,說:

“舅舅,還有一項重大的決策需要你的拍板,就是路通信托公司的注冊資本金的事。根據國家規定,從事信托業務,最低需要3個億的注冊資本金,需一次性到位,您看這資金怎麽調撥好?”

“你是怎麽考慮的?”

“那天董事會決定參股20%,這6000萬我到時找林總審批,其餘資金呢,我想把自己在君天那1%的股權到銀行質押,可以拿到大概1個億,其餘的1.4億是不是讓公司先借給路通,等信托業務開展後,再逐步歸還公司,您看怎樣?”

“這樣不好,林總的意思,你這信托公司要和君天保持獨立,兩家公司資金來往太多不好,信息披露後,不利於君天市值的穩定。這樣吧,我也拿點股權到銀行辦理質押,把路通的注冊資本金湊足再說吧,如果今後有人要入股路通,我退出來就是,我年歲也大了,好項目的話總要多給你們年輕人機會。”

“舅舅,您的格局真是太大了,其實,我們審批的時候,有的政府機構官員趁機會提出變相搭暗股,您有這樣的想法,碰到那些人的要求,我就好操作了。還有,關於這個審批的事,我準備下周就到北京,找找金融界熟識的朋友和同學,先把這套路弄清楚再說。”

確實,國家當時的金融業務審批透明性不強,雖然從製度上來說,看似規定比較清晰,實則很多業務的審批還有很多的人為因素,如果一家新從事金融業務的機構,想拿到審批手續,不通過一定的關係進行運作,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大路,這關係運作和布局需要的經費,你不要擔心,該花就花,但是有一點我得提醒你,你絕對不能通過行賄的手段拉攏政府官員,這既害了自己,也會害了別人,這是我從商30多年來一直堅守的底線,希望你不要突破啊。”

倪大路眨了眨眼,說:

“舅舅,這個請您放心,雖然這個信托審批需要關係運作,但我會堅持把我們企業應該達到的條件先做好,不能讓審批的政府官員勉為其難。關於這個審批的進展,我會隨時向您報告的。”

倪大路收拾好文件夾,轉身離去,剛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又對趙向軍說:

“舅舅,不好意思,我剛才還忘了一件事。就是上次和您說探討哲學思想的事,前幾天我聯係了東北大學的一位老師,他說自己來躍州路途遙遠不方便,向我推薦了東海大學哲學係的潘璐鬱教授,說潘教授不拘泥於學術問題,把哲學思想和企業經營結合起來是他的專長。昨天,我電話聯係了潘教授,和他聊了一通,他講的一些觀點還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呢。舅舅,您看,你什麽時候方便,我約潘教授過來和您做一次深入的交流?”

“想不到你這個大路這麽有心,我上次也隻隨便說了一下,你竟然聯係了教授,好吧,潘教授隨時可以過來,我都方便,和他們這些文人聊聊,或許還真可以排解一番情緒,產生一些靈感呢。”

倪大路離開以後,趙向軍讓張海涵通知林日新過來,他覺得自己有一些想法要和林日新溝通。

趙向軍在辦公室的茶台上擺好茶具,打開一包陳年老白茶,準備和林日新煮茶論事。

前些日子,他一個人坐在偌大的辦公室,忽然感覺有些虛空,就讓吳越劍采購了一張福建武夷山出產的根雕茶台以及一套龍泉青瓷茶具,空閑的時候,他就擺弄一下茶道,自泡自飲。

林日新在趙向軍對麵坐下,說:

“老趙,你真是好雅興,都說茶如人生,沉時淡然,浮時坦然,第一道茶苦如生命,第二道茶香如豐收,第三道茶淡如清風,你這滋味感覺如何呢?”

趙向軍遞給林日新一杯茶,說:

“這是第一道茶,有點苦澀,但我喜歡第一道茶,感覺夠勁,你喝喝看……現在公司的雜事都有你撐著,所以我也就有這份閑心情嘍。”

林日新對著茶杯吹了一口氣,微微抿了一口,在口中回味了一下,慢慢咽了下去,說:

“唔,入口略微有點澀,但回味帶有甘甜,就像你我人生,我們都是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啊。”

“日新,有時我內心其實蠻悲涼的,不是因為其他,而是感覺這好日子沒過幾天,怎麽自己一下子就老了呢?哎,現在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多吃,再軟的床褥,也睡得不香……”

“老趙,都說人的一生要闖很多關口,但在我看來,最難過的關口啊,就是怎麽看淡生死。你看看古往今來,那些所謂的帝王將相,哪個不追求自己長生不老,以至於很多年輕時的賢明者,老了的時候卻做了很多糊塗事,我看,這最大的原因是看不透生死。前些年,韓磊唱的電視劇《康熙大帝》的片尾曲《向天再借五百年》,竟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說白了,大家都沒看破這生死的人生大課題啊。”

“哈哈,日新,這生死就看天命吧,今天我請你過來,想和你商量我們君天公司接班人的事。”

趙向軍把話切入了正題。林日新一驚,感覺趙向軍格局確實大,敢於把一個自己辛辛苦苦打拚出來的企業這麽就交出去,要知道,很多家族企業的創始人,自己年齡都九十多了,還不把權力向下一代移交,而趙向軍70歲不到就考慮這權力交接的問題,真是難得。由於林日新心中沒有準備,沉吟了一會,說:

“老趙,現在愛黨和大光都是三十多歲的大好年華,你在他們兩人裏麵選一個,不是很好嗎,難道他們兩個都不中你的意?”

“日新,說實話,其實你這個人無論從政還是幹企業,都是一把好手,可惜也是歲月不饒人,我今年67歲了,你也應該60來歲了吧,我們畢竟是一代人,不然,你就是最好的接班人。”

“老趙,你千萬別這麽說,我這個當當參謀還是可以,但殺伐果斷,敢於拍板這塊,還是非你莫屬啊,這你就不要哄我開心了,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那不說你吧,我們先說愛黨,他是一個典型的技術男,替立新開發管理平台是一把好手,但站到台麵上當一個領導者,他根本撐不起來,而且,他也和我說過自己不想當老大,嗬嗬。再說大光,他肯吃苦,會動腦,幹事有韌勁,但我感覺他國際化視野不夠,這可能和他沒受過高等教育培訓有關吧,而且,你看他這形象,40歲不到就禿頂了,還腆著個不大不小的肚子,典型的油膩男,作為要向世界五百強努力的君天來說,還是有差距的。另外,你推薦愛黨和大光,你還拘泥於家族企業的格局,戰略眼光不夠啊。”

“老趙,看來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那立新呢,他一直跟著你看,忠心耿耿的,做人也大氣,他不可以嗎?”

“立新是不錯,可惜也是年齡偏大,他大概也有55、6了吧,而且,我看他最近的身體也有點問題,當一個企業的負責人,雖然不像一些政府官員喝酒要一斤起步,但必要的應酬還是需要的,你看立新行嗎?”

“這倒也是,老趙,那你看中誰了,說出來也讓我幫你參謀參謀。”

“大路,倪大路怎樣?日新,你要說真話。”

“大路?他來公司今年一直擔任你的特別助理,我接觸還真不多,一下子還真的說不上來呢,不過,他那天在董事會上說要站在時代風口的這個觀點,我從內心來說,還是比較讚同的呢。”

“日新,我覺得大路的眼光格局都是比較超前,你看他講話思路清晰,一些問題他看得比較準,而且,他也不是一個誇誇其談之輩,那天在董事會說要開展信托和互聯金融業務,他很快就做出方案,執行力很強,這是一個人才啊。”

林日新看趙向軍這麽肯定倪大路,一時半會也提不出不同意見,但心中卻有一絲不對的感覺,但這不對的地方在哪裏,他卻說不上來。

“還有,日新,你可能不知道,大路到英國留學100萬,是我替他出的錢,我從來沒想到讓他還這筆錢,可去年他竟然把錢打給了我,說明他不是一個貪婪的人,難得啊。而且,你注意到沒有,大路平常在舉手投足之間也很有氣場,將來一定大富大貴,前途不可限量啊。”

“老趙,你既然中意大路,那下步我們就要好好培養他,有些公司的權限也可授權給他,你看如何?”

“可以,這個你看著辦。還有一件事,就是大路今後接了班,我今後也不會把自己的股權稀釋給他,我的股權最終還是留給愛黨和思芙的,不然,我想善終都難,哈哈。”

“老趙,我還有一件順便問問,你讓這個莫星社製定我們公司到嶺嶽縣投資方案,我想讓愛林一起協助,你看怎樣?她也幹教師這行,興許和星社能說得上來。”

趙向軍一愣,隨即明白了林日新的意思,就咧嘴笑了起來,說:

“嗯,愛林這孩子這輩子也沒過幾天好日子,我們做長輩的,應該抓緊幫她物色一個合適的人,不然,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咱們老了放心不下啊,星社這個人不錯,我們應該替他們創造條件,你就讓愛林過來幫他吧。”

林日新又喝了幾口茶,想起身離開,趙向軍忽然又問道:

“日新,你在官場幹的日子不短,你對這個金江河書記怎樣評價?”

“噢,我和他沒有接觸過,聽說他以前是躍州冶煉廠的團幹,後來不知道通過什麽關係,到了市委組織部幫忙,聽說他為人口碑還不錯,所以後來升遷較快,擔任了市委組織部的副部長,接著去年初就到圩江來了。欸,老趙,你今天怎麽突然關心起政治來了?”

“唔,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嘛。以前我就是太相信政府承諾的公事公辦,結果差點死在張愛武手裏,吃一塹,長一智,我們今後應該要和政府方麵搞好關係啊,這就是中國特色的政治經濟學。日新,你這個東海大學政治經濟係畢業的高才生說說看,是不是這樣?”

“哈哈哈,老趙,我發現你最近的理論水平提高不少,值得慶賀啊。”

“欸,說起這個理論,我剛才差點忘了,日新,你們東海大學哲學係的潘璐鬱教授,你認識嗎?”

“潘璐鬱?我沒什麽印象,他肯定是後來到東海大學來的,不過,這個人名字我倒在幾次的校友會上聽到過,聽說在哲學方麵研究還是蠻接地氣的。老趙,你對哲學怎麽這麽感興趣了?”

林日新心中頗為納悶。

“日新,你還記得嗎,幾年前在公司的一次年會上,我說了一句‘我心光明’是道,‘知行合一’是術的話,不知怎地傳出去了,聽說哲學界有些人對這個話題感興趣,這位潘教授就是大路介紹過來,要和我進行交流切磋的。日新,到時你如果有空,你也一起陪我參加啊,畢竟你是東海大學畢業的,和潘教授攀談起來也親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