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將心比心
楊總沒有要和黎婭合作的意向,能吃一頓飯已是賞光,自然不肯在他們身上再耗費時間和精力。
就連這頓飯,還是黎婭動用自己人脈換來的。
好在,酒好歹送出去了。
這會兒,黎婭和祈和頌走在上海綠意盎然的街頭。她邊走邊笑,而祈和頌跟在她身後,神色不善,好像在生悶氣。
她轉頭看了看祈和頌黑得好像鍋底的臉,又忍不住,微微捂著腹部狂笑。
“來,叫聲姐姐聽聽。”她覺得他實在是可愛,又逗弄一句。
她要是不提這茬還好,一提,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祈和頌怒氣衝衝地說:“這麽好笑嗎?”
“本身不好笑,但你的反應很好笑。”黎婭怕再戳他逆鱗,平複心緒,“又不是讓你去賣身,你怎麽一副被人強/暴的神情。”
祈和頌和黎婭一樣,有一副好皮相。
黎婭從來不會吝嗇利用自己的美貌,為自己謀得些許利益。當然不是做蠅營狗苟的事情,隻是,長得好看總是更容易得到他人的善意。
就像祈和頌,稍微叫一句“姐”,立馬就能哄得老女人心花怒放。
她對老男人嬌滴滴地喊一聲“哥”,總能換來說句話的機會。
“……”祈和頌想說句話反駁,但他還是忍住了。
本來在職場上被上司要求“以色侍人”,就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更何況,上司還是黎婭。
難道,她就不會吃醋嗎?
黎婭見祈和頌悶悶的,似乎真的很介意,還笑盈盈地寬慰:“沒什麽的,別放在心上。你有沒有聽過,最高級的獵手,往往偽裝成獵物的樣子。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在有底線的範圍內,一切資源都要利用上。”
包括美貌。
“所以,你也是這樣子?”祈和頌抬起眼簾,條件反射地反問。
他的眼神帶著審視和疑問,宛如一柄劍狠狠地刺向黎婭。
黎婭微微一怔,心裏沒來由地抽痛一下,有些不爽,但並不表露。她笑意微變,點點頭說:“當然。”
最開始入職場時,黎婭並非這樣子。
那時她很難實現自洽,她非常反感別人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顏值。
她非常拚命地工作,試圖用工作能力的出色,掩蓋自己的美貌。甚至希望別人在工作中忽略她的性別,隻是把她當成一個“人”。
不是男人,不是女人,隻是人。
她越是往這方麵努力,越是適得其反,變得十分擰巴。漸漸地,還陷入一種惡性的內耗裏。
她也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實現平衡,也就不再自找罪受,順其自然吧。
“祈和頌,長得帥是你的優點,不是負擔。”黎婭笑笑,原諒了他的冒犯。
祈和頌好像總是在這件事上冒犯她。已經不止一次了。他和其他人也沒什麽區別。
黎婭略略失望,但也沒有非常失望。
對別人沒有太多期待,是對自己的一種善待。
黎婭的手機震動起來,她看了看家庭群的消息。
黎凱在群裏通知,說周五吃飯,問問大家有沒有時間。
黎家會定期舉行家庭聚餐,有時候半個月一次,有時候一個月一次,最多不超過兩個月。兩家人輪流請客。
本來,這個周末黎婭就要回家和父母一起吃飯,趕一起也省事兒了。
“走吧,我們去逛逛街。”黎婭放回手機,輕聲說。
祈和頌似乎還在想黎婭說的話,若有所思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起進了商場。
黎婭在商場裏選給家人帶的禮物,買東西也不看看價格,覺得合適就直接刷卡。
祈和頌穿衣服並不講究,他身材好,穿什麽都好看,是個行走的衣架子。
因此,不需要用名牌來裝點,都顯得十分貴氣。
黎婭付完款,大包小包的就由他提著。
後來,黎婭走到男裝區,先分別給爺爺、老爸、大伯選好了衣服。
忽然,拿起一套黑色的西裝看看,然後轉過身,衝著距離她三米遠的祈和頌勾勾手指:“你過來。”
祈和頌乖巧地走到他麵前。
銷售員以為黎婭是給祈和頌買的,立馬熱情地說:“這件衣服剪裁良好,很襯這位先生,他個子高……”
祈和頌頓時臉紅,赧然地對銷售員解釋:“你誤會了,不是給我買的。”
此時,黎婭已經選好,直接去買單。
祈和頌偷偷地瞄了一眼衣服價格,大幾千,快他一個月的工資了。
他不知道黎婭具體收入,隻知道很高,看她這嘎嘎刷卡的爽利,心中怵得慌。
他倆的收入懸殊大,消費能力差別也很大。他腦子裏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要是他們在一起,他怎麽養得起這樣一個金尊玉貴的人?
買完禮物,兩人坐高鐵回家。一路上也沒怎麽說話。
本來從上海回去,高鐵隻需要四十幾分鍾,黎婭刷拉會兒手機,再閉目養神幾分鍾就下車了。
時至下午,祈和頌送黎婭回家。
下出租車,他問:“要我幫你提上去嗎?”
“不用。”黎婭搖搖頭。然後指著最外麵的包裝袋說,“那是送你的。”
祈和頌愣神:“啊?”
黎婭隨口解釋:“今天委屈你了,是我考慮不周。下次我會先問你的意見,就當是你工作出色的獎勵。”
祈和頌:?
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黎婭用力將出租車門甩上,招招手,讓司機開車。
祈和頌看著那大幾千的西裝,隻覺得掌心滾燙,連忙給黎婭發微信:“黎總,這我不能收。等我發工資把錢轉給你。”
真實。他要還房貸,還車貸,加上日常的開支,幾乎留不下什麽錢,是個月光族。
打完這句話後,哪怕沒人看見,他的臉也通紅。
好像被扒得一絲不掛,推到黎婭麵前。
他在黎婭麵前又矮了一截。
“以後工作,總需要一身體麵的行頭,這套西裝就當給你裝點門麵了。”
黎婭到家就把自己甩到沙發上,整個人陷進去。
回來的路上,她淺淺地反思了一下,雖然這隻是一件讓她覺得好玩發笑的小事,但還是應該注重祈和頌的感受。
換做她剛參加工作時,如果領導拉著她去參加應酬,借著她的美貌去討好合作方,她心裏也會很不爽。
她本意也不是真的要去討好,隻是逗逗他才那樣說的。
不過,既然讓祈和頌感覺不舒服,就是她的不對。她感到抱歉。
祈和頌看著黎婭的回複,思忖著應該怎麽回複,她的消息又發過來:“這次表現不錯,是給你的獎勵。”
他隻能回:“謝謝黎總。”
*
社區辦公室。
黎萱關了word文檔,又點開微信群,看到老爸在“相親相愛一家人”裏發的聚餐通知,打電話給常去的飯館預了桌。
然後關掉電腦,準備趁著下午班主任空一點,去學校問問情況。
和老師溝通完,正好接鬧鬧放學。
黎舒提醒她不要衝動後,她又好好想了想。
昨夜睡覺前,還問了張文斌的意見。他倒是冷靜,也覺得為頭頂的一點粉筆灰,大鬧學校不值當。
男孩子調皮,身上又沒有傷沒有疤的,不算大事兒。就鬧鬧那調皮勁兒,有時候他都想打幾下屁股。
黎萱心裏就有些不舒坦了,她看到鬧鬧頭頂的粉筆灰時,心都揪著疼,張文斌竟然說得這麽雲淡風輕。
男人果然是沒有什麽同理心的動物,孩子的教育還是得她來操心,靠不上男人。
去學校的路上,黎萱預先想了好幾個版本的質問。還沒有提前和班主任打電話溝通,就是怕班主任有了心理準備,想好托詞,她問不出真實情況。
她已經想好了,如果老師不承認,她就拿出錄音證據,直接去教育局舉報!
她將車子停在校外,門衛處登記好,進了學校。
但是,門衛給班主任打電話核實,所以,她到辦公室,班主任已經在等著她。
“嘉木媽媽,你今天怎麽來學校啦?”班主任是一個中年婦女,看上去很和藹。
班主任有些奇怪,平時黎萱是最不喜歡來學校的,這次怎麽主動送上門來。而且,也沒聽其他老師跟她告狀說張嘉木的壞話。
黎萱還是準備態度差點,先兵後禮。故意咄咄逼人地說:“老師,你們學校怎麽還帶體罰孩子的?”
班主任聽罷,一頭霧水,眼神裏閃過一絲慌張:“體罰?我們從來不體罰孩子的。嘉木媽媽,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黎萱連忙拿出照片,舉到班主任麵前:“你看,張嘉木頭上的粉筆灰。我問了,他說老師上課用粉筆丟他,還讓他在教室後麵罰站!班主任,你評評理!”
黎婭越說越激動,心中怒火熊熊燃燒,猛地一把將手機拍在辦公桌上:“這不是體罰是什麽?”
班主任嚇一跳,立馬拿起手機,將照片放大了看,確實是粉筆灰:“嘉木媽媽,你別著急,我還不知道這件事。你知道是哪堂課上的事情嗎?”
“張嘉木說,是數學課。”黎萱手緊緊地握成拳,關節處泛出淡淡的白色。
雖然她來的路上,已經想了好幾個版本,最後決定用“先兵後禮”的方案。但這會兒和老師對峙,生氣和激動卻不是裝出來的。
她從小到大都是最懂事的,深得老師和同學的喜歡。、看那些調皮搗蛋被老師懲罰的男同學,心中免不了有鄙夷。
她一想到鬧鬧被同學這樣看待,心裏就揪著疼。
“嘉木媽媽,你先坐著休息一下,數學老師下午有節課,我現在去叫他過來,好吧?你別激動,喝口水。”說著,班主任給黎萱倒了杯水,先穩住她的情緒。
沒一會兒,班主任和數學老師就回到辦公室。
看得出,兩個人已經溝通過了。因此,數學老師一進門就直接說:“嘉木媽媽,這是個誤會,你千萬不要想多了。”
黎萱慶幸自己沒有打電話,提前給班主任說要來學校。他們一合計,還不知編出怎樣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
“怎麽是個誤會?我兒子頭上這粉筆灰實實在在的,我也問他了。我想,班上的同學也能作證吧!”
“嘉木媽媽,你先別急。”班主任立馬圓場,插在兩人中間調和,“你先聽數學老師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好不好?”
數學老師態度倒是端正,朝黎萱微微鞠躬:“嘉木媽媽,首先我先向你道歉,粉筆丟到張嘉木的頭上,這件事是真的。確實,同學們都看到了,我不會狡辯。但是,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想的那樣,絕對不是體罰!”
黎萱不說話,隻是死死地瞪著數學老師,把老師瞪得心裏發毛。
數學老師是個青年教師,剛剛參加工作沒多少年,火氣盛,還沒有練就一身神功。
“那天上課,我讓同學寫練習題,大家都認認真真的,但張嘉木在開小差,還鬧出動靜,影響其他同學。我原本是想丟個粉筆,提醒他一下,沒想到沒控製好準頭,扔到嘉木的頭頂了。”數學老師不停地鞠躬道歉,好像生怕黎萱會揪著這件事兒不放,“這確實是我做得不對,嘉木媽媽,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往後我會注意我的言行舉止,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黎萱聽了之後,麵色還是鐵青,將信將疑地反問:“真的?”
班主任立馬充當和事佬:“嘉木媽媽,你一定到信任老師啊,現在哪裏還會體罰學生?我們都是為了學生好。你們把孩子送到學校來……”
辦公室的其餘老師,也端著保溫杯站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說和。
——內容無非就是老師也是人,也會一時衝動;給老師多一點的信任之類的。
黎萱也不想揪著這事兒不放,當下也鬆了口:“如果是無心的,那就好。怪我多想了,我當時看到頭頂有粉筆灰,也是著急,老師,你別放心上,我不是針對你。做家長的……”
“我懂我懂,大家都是為了孩子。”
黎萱立馬拉著班主任,提了要求:“老師,張嘉木是鬧騰一些,不太好管教,還需要老師多多費心。平時他做得不好,你一個電話,我立馬就到學校來。”
“他現在坐在教室最後麵,離開老師太遠,黑板也看不見……加上後排的同學,可能都是些不怎麽愛學習的孩子。老師,你能不能把張嘉木換到前排來?也不用第一排第二排,換到三四排,老師經常能看到的地方。最好能找個成績好的同學,帶帶他……”
在這種情況下,班主任也不好拒絕。當下就答應下來:“行,嘉木媽媽,我回頭看看座次,幫他往前麵調一調,好吧?”
“謝謝老師,謝謝。”
黎萱心裏頓時舒暢,又說了些好話,讓老師對張嘉木嚴一點,但是孩子的自尊心也要照顧,盡量不要讓他罰站之類的。
老師也答應下來。
但黎萱看著老師的神情,嘴裏說著會好好管教張嘉木,其實眼裏有些後怕,好像生怕她鬧事一樣。
出校門時,黎萱心裏還在打鼓,還好聽了黎舒的勸,沒有急衝衝地去教育局舉報。
如果直接拿出錄音,隻怕要耽誤了張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