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張、吳北平三結義

1930年元月上旬,唐生智兵敗下野,蔣唐戰爭落下帷幕。但更大的兵燹之災,已呈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在過去一年連續爆發的戰爭中,所有與中央軍交戰的地方實力派,都不同程度地大傷元氣,唯有晉係例外。正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閻錫山拿出“山西九尾狐”的看家本領,周旋於交戰各方,不僅保存了實力,而且借機擴大了地盤,成為盤踞晉察冀綏和平津地區的北方巨梟。

而這一年的戰爭皆為南京政府編遣裁軍統一軍政而起,如今晉係一枝獨秀,閻錫山深知,南京政府既不會允許晉係分去“半壁江山”,更不會允許晉係分庭抗禮。而閻錫山也自認為具備了分庭抗禮的實力,當然這個實力是以各反蔣派為後盾的。

於是,閻錫山登高一呼,以“和平統一”為口號,要求蔣介石下野,組建新的國民黨中央。

各反蔣勢力紛紛響應,馮玉祥的西北軍率先出潼關,迅疾占領洛陽;閻錫山同時在轄區清除南京政府派駐機構。4月1日,閻錫山在太原宣布就任陸海空軍總司令,馮玉祥、李宗仁分別在潼關、桂平宣布就任副總司令。

已元氣大傷的西北軍、桂軍以及唐生智部、石友三部等,均與晉軍摒棄前嫌舊怨,聯合結盟,卷土重來,組成約70萬兵力,向中央軍發起進攻,準備最後殺進南京。

麵對洶湧而來的反蔣大軍,蔣介石沉著應戰。5月1日,蔣介石就任討逆軍總司令。

5月中旬,聲勢浩大的中原大戰拉開序幕。

在軍事倒蔣的同時,各反蔣勢力也加緊了政治倒蔣的步伐。早在3月,改組派便在北平與閻錫山頻頻接觸;5月,在天津召開倒蔣會議,通過了由汪精衛起草的聯合聲明;8月4日,“國民黨中央黨部擴大會議”在北平召開,閻錫山被推為“國民政府主席”。9月9日九時,閻錫山在北平懷仁堂宣誓就職;閻錫山、汪精衛、馮玉祥、李宗仁等七人就任“國民政府”委員。——這就是人稱“四九小朝廷”的短命“政府”。

這是一次反蔣政治勢力與軍事勢力全麵聯合的倒蔣行動,其聲勢之浩大可謂空前絕後。

然而,“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原本為利益驅使大動幹戈的各反蔣派,既會為各自利益統一到反蔣旗幟之下,亦會為各自利益而反目,乃至兵戎相見。為促使其分化瓦解,以達不戰而屈人之兵之目的,情報工作便顯得尤為重要。為加強情報工作,經蔣介石批準,戴笠雇請了多名助手,分別潛入各反蔣派內部搜集情報,同時進行策反活動。他的第六期同窗好友王孔安就是其中之一。

王孔安在黃埔軍校第六期畢業後,入國民革命軍第一師做見習官,旋升連長、營附、團指導員及政訓主任。中原大戰爆發後,王孔安受戴笠指派,潛入北平,打入反蔣集團內部,秘密參加“國民黨中央黨部擴大會議”,了解會議情況及各派政治態度,隨時呈報蔣介石,成為蔣製定安撫與收買策略的重要參考。同時,戴笠又派出李丹符、柯玉珊等潛往馮軍,策反馮部的鄧寶珊與趙冠英……

而反蔣勢力組建“四九小朝廷”之時,即召開“擴大會議”的8月,也正是他們走向衰敗的開始。8月初,蔣軍全麵反攻。由於反蔣實力派們各懷異誌,鉤心鬥角,以致配合不力難以協同作戰,致使戰局急轉直下。

在勝敗已趨明朗之後,9月18日,一直坐山觀虎鬥的張學良通電擁蔣,東北軍主力入關。在中央軍與東北軍的聯合攻勢下,蔣方在各反蔣勢力中進行的策反工作,旋即大見成效,晉軍將領、西北軍將領紛紛倒戈;其他雜牌軍更是迅速易幟,掉轉槍口;“倒戈將軍”石友三在戴笠的策反下,迅疾投靠了張學良部。

10月下旬,曆時半年之久的中原大戰,以中央軍的勝利而告結束。

東北軍主力入關後,進駐平津,收編晉軍,張學良接手華北地區政事,就任國民政府陸海空軍副總司令,登時位高權重。為籠絡張學良,同時掌握東北軍情況,蔣介石指派戴笠作為他本人的私人代表,赴北平拜會張學良。

戴笠深知此行事關重大,張學良手握重兵,占據東北、華北,此行不僅要了解東北軍情況,更要與東北軍高層建立長期關係,以便隨時掌握東北軍動向,使南京政府在與東北軍的關係中,始終掌握主動。

數年的情報生涯,使戴笠養成凡事必先掌握情報的習慣,因此到北平後,他首先對張學良身邊的人做了一番考察,然後先去拜見在警衛旅任團長的張學良的親信吳泰勳。

吳泰勳字幼權,張學良的警衛團團長,其父吳俊升是奉係軍閥的主要頭目之一,也是張作霖的忠實部屬。在張作霖從北京退兵關外時,吳俊升前往山海關迎接,與張作霖一起在皇姑屯被炸身亡。為照拂其家人,張學良與吳泰勳締結金蘭,拜為異姓兄弟。正是父輩子輩的雙重關係,使張、吳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吳泰勳年僅19歲,當戴笠以總司令部少校參謀的身份出現在麵前時,這位年輕的警衛團長甚為驚訝。並不是因為戴笠本身的職位有多高,而是因為戴笠以蔣介石私人代表的身份前來拜會張學良,竟然先來會見他這個警衛團長,令他深感戴笠此人為人低調、真誠,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兩人一見如故,暢談甚歡。隨後,由吳泰勳引見,戴笠前往拜見張學良。

蔣介石的私人代表由警衛人員引見,倒也不足為奇。奇的是,看上去成熟穩健的戴笠,竟與他十九歲的小兄弟如此諳熟,因而張學良頗有些詫異地問:

“雨農兄與幼權是故友?”

戴笠與吳泰勳相視而笑,繼而回答:

“是剛結識的契友。戴某以區區少校參謀之職晉見少帥,自覺冒昧,故而請幼權兄代為引見。”

戴笠的坦誠低調與作為蔣介石私人代表毫無仗勢驕矜的態度,令張學良頓生好感。在隨後的接觸中,兩人逐漸熱絡起來。此時張學良與蔣介石的關係尚屬蜜月期,張學良自然也想借戴笠之口增進與蔣的關係,消除蔣對他的戒備,因而張、戴關係急劇升溫。

戴、張關係反過來又促進了戴、吳關係的發展。通過吳泰勳,戴笠很容易便掌握了大量東北軍內部情況,返回南京後向蔣介石匯報,極得蔣介石重視,戴笠在蔣介石心中的地位也愈發重要,此後對東北軍的工作,蔣介石基本交給戴笠去處理了。

不久,在戴笠的提議下,戴、張、吳三人結為拜把兄弟。戴笠比張學良年長四歲,張學良比吳泰勳年長十歲,戴笠為兄,張學良為二弟,吳泰勳為三弟。

三人締結金蘭,為戴笠的情報工作提供了諸多便利條件。戴笠的特工組織建立後,吳泰勳曾推薦多人到特務處任職,這些人都是其父吳俊升身邊的人,乃至西安事變之後,戴、吳關係一直保持如初。

張學良本是豪爽之人,他既認定了戴笠這個朋友,對戴笠也就放鬆了防範。在明知戴是蔣介石耳目的情況下,一些事情對戴笠也並不避諱;戴笠對張學良也是留有分寸,隻要不違反大原則,總是能夠靈活變通,對有中共間諜嫌疑的張學良的謀士黎天才網開一麵便是其中一例。而特務處草創之初辦公場所緊張,張學良亦是慷慨相助,將洪公祠一號一幢老式花園平房交給戴笠無償使用。

正是由於這種特殊的關係,或者說特殊的友誼,戴笠在西安事變發生後冒死赴西安,才得以在張學良的保護下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