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血還是人血

蔣介石複出之後,二次北伐隨即進入緊鑼密鼓部署之中。4月5日,南京國民政府發表《北伐宣言》;4月7日,蔣介石下達總攻擊令,開始了針對奉魯軍閥的二次北伐。

作為總司令部情報聯絡組組長,戴笠已在3月末趕赴徐州,以徐州“戒嚴司令部上尉參謀”的名義,搜集軍事情報。

為便於開展工作,總司令部為戴笠配備了一名勤務兵,名叫賈金南。

其時津浦沿線戰事激烈,為掌握第一手資料,戴笠帶著賈金南,冒著槍林彈雨,出入前沿陣地。他手提一隻舊木箱,肩背一隻舊挎包,賈金南扛著行軍床,兩人風雨無阻,往返於徐州總部與前沿陣地之間,常常一去就是數日,櫛風沐雨,風餐露宿,忍饑挨餓更是家常便飯。

有次碭山前線發生激戰,為及時了解戰況,戴笠將賈金南留在某部營地,自己借了一匹戰馬,連夜騎馬趕往碭山。因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到達碭山縣城時,戰馬在驟然停下來之後幾乎累趴在地上。看著戰馬難以站穩的樣子,戴笠隻好牽著戰馬進城,尋找駐軍給戰馬喂料飲水。

說來也巧,一進縣城,戴笠就遇到了黃埔軍校第六期同窗好友徐亮。

自打戴笠隨騎兵營開赴蘇州駐防,便與徐亮、王孔安斷了音訊。他們已在蔣介石複出後返校,並於二次北伐中開赴戰場,此時徐亮正在碭山駐軍某部任上尉副官。這天正好從街上走過,遠遠地看見戴笠牽著一匹疲憊的戰馬走過來,一時間恍若夢中。

戴笠望見徐亮,高興地大喊:

“為彬老弟!為彬老弟!”

徐亮如夢方醒,喜出望外,一路小跑地迎過來,邊跑邊大聲問:

“雨農兄,真的是你嗎?返校的時候你怎麽沒回去,你去哪裏了?怎麽一個人到這裏來了?”

“說來話長,先幫我找個地方喂喂馬,它都快累趴下了。”

“好!好!”

徐亮接過韁繩,順手拍了拍馬鞍,不料黏糊糊地沾了一手鮮血,這才發現馬鞍上一片殷紅。

“雨農兄,你受傷了嗎?”

“沒有。”戴笠回頭看看,也很驚訝,“這種木頭鞍子太硬了,是不是把馬背磨破了。”

“馬背磨破血在鞍子下邊,老兄,還是看看你的屁股吧!”

戴笠一摸屁股,果然褲子上黏糊糊的。低頭一看,灰色軍褲已經浸濕了一大片。

徐亮不由分說,拉起戴笠就走,戴笠急了:

“馬還沒喂呢,你拉我去哪兒?”

“放心,餓不著你的馬。”

徐亮將戴笠拉進一家旅館,吩咐夥計燒水。他知道戴笠愛幹淨,條件多麽簡陋都要先洗澡。然後他對戴笠說:

“飯我會讓夥計送來,你吃完飯洗完澡先歇著。馬我會找人喂,然後找個醫生來給你療傷。”徐亮說完就出去安排了。

這天晚上,戴笠總算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吃了頓熱乎飯。醫生又給他的傷口消了毒,敷上藥。徐亮一直守在旁邊,看著他睡下才離去。

徐亮知道戴笠這幾天跑得太累了,想讓他多睡一會兒,第二天早上特地九點多才去旅館。可當他走進戴笠休息的房間時,發現早已人去床空。向茶房詢問,才知道天沒亮戴笠就騎馬走了。徐亮又生氣又無可奈何,後來與人談起此事,他說:

“人稱戴笠是英雄,我以為是怪物。他因連日騎馬,臀部為馬鞍磨破,血跡殷然,竟不自覺,我見他狀至疲憊,強留他於旅社,為他延醫治療。他原答應為我暫留,以待傷愈。不料他乘我外出,夤夜離去,複往前線工作。這種人醉心工作,連皮肉痛苦都能忘卻,非怪物而何?”

此說雖不乏溢美之詞,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戴笠當時的拚搏狀態。戴笠身上確實有一種拚命三郎的勁頭,這在其後(1929年)各地方軍閥輪番上演的反蔣戰爭和1930年的中原大戰中體現得淋漓盡致。為了掌握第一手資料,得到有價值的軍事情報,他甚至不惜玩命,完全不計個人生死。蔣介石第二次複出後能在眾多有資格的學生中,選中這個“晚輩”出任複興社特務處處長,就足以說明他有其他學生所不具備的特點,其中就包括敢拚搏敢玩命的拚命三郎的拚勁。

徐亮也成為最早追隨戴笠從事情報工作的同窗好友之一,在特務處成立之前的“十人團”時期,便已加入這個不為世人所知的秘密特工組織,成為戴笠特工組織最早的班底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