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當義務情報員

來人正是胡靖安。

在此處邂逅戴笠,胡靖安也是一臉的訝異:

“戴雨農,你怎麽會在這裏?”

“主任,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胡靖安愣了一下,接著笑起來,“剛還提到你呢,隻是沒人知道你的下落,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主任有何事,盡管吩咐。”

“校長明天東渡日本,要我留下來組織一個情報聯絡組。”

“情報聯絡組?”

戴笠激動得眼珠子都瞪圓了,心裏更是慶幸不已,幸虧自己在這個時候趕來了。但是胡靖安說:

“我知道你有做情報工作的特長,是聯絡組的最合適人選,隻是……”

胡靖安斟酌著,因為蔣介石尚未複職,聯絡組實際是一個“黑”單位,除了他本人有地方領取薪水外,其他成員以及活動經費,都要各自負擔。他既欣賞戴笠的才幹,又擔心戴笠生活無著,不願接受這份工作。

聽胡靖安說明情況後,戴笠當即表示:

“為校長效力,有無報酬無關緊要,生活的問題我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一點主任盡管放心。”

胡靖安聽了非常高興,當即遞給戴笠一張名片,讓他明天上午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到聯絡組報到。

可是戴笠說過大話之後,麵臨的困難卻無法解決。由於手頭拮據,食宿無著,他到上海後,仍然硬著頭皮住到張冠夫家裏。張冠夫自然沒有二話,隻是表妹王秋蓮,對他的態度比上次更差。這也難怪,王秋蓮原本因為他“不務正業”而拒婚,上次流落上海已證實王秋蓮沒看錯他;如今好不容易考上軍校有了點起色,不料再次回落到原點,這讓王秋蓮對他更加蔑視,與他似有不共戴天之仇,輕則冷嘲熱諷,重則直接把難聽的話說到他臉上。

當然,這裏麵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錢!

張冠夫在商務印書館做會計,是普通的小職員,收入有限。王秋蓮精打細算,日子總算還過得去。可她這位表哥一而再再而三地來蹭飯打地鋪,讓她覺得無端地增加了一份負擔,她本人又狷急任性,自然冷言冷語不斷。

這不,戴笠一進門,就聽到她又在數落:

“別人考上黃埔,哪個出來不是呼風喚雨,最差也能混個連排長當當。他倒好,還是打流混日子,這樣的人,你接濟他,啥時是個頭?”

“連排長!”這話讓戴笠恨得牙根疼: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若在薑紹謨手下任職,又豈是連排長能望其項背的?他雖屢遭失敗,又何曾看得上連排長?唯眼下,馬瘦毛長,人窮誌短,隻得厚著臉皮住在這裏,任憑表妹挖苦奚落。

他悶聲不響地走進屋,在地板上拉開鋪蓋,倒頭便睡。心裏暗暗盤算著,明天到胡靖安那裏領了任務,然後就離開這裏。他原本也是打算住三五天,工作的事有了著落就離開。即使下一步沒有地方住宿,也不會再打擾表妹。

第二天,戴笠按照胡靖安名片上的地址,來到拉都路二十號胡靖安主持情報工作的住所。當時胡靖安已聯係了多名黃埔學生,其中有蔡勁軍、成希超、許宗武、王兆槐、東方白等人,後來第六期的喬家才也加入其中。

戴笠在黃埔軍校期間交友極為慎重,往來較多的同學除徐亮、王孔安外,就是喬家才。戴笠當選營黨部執行委員後,需經常到黃埔特刊黨部去接洽黨務,由此結識了擔任特刊黨部常務委員的喬家才。喬家才是山西人,後來戴笠出任複興社特務處處長,喬家才被派往山西,出任山西情報站站長。其他在軍校期間有往來的,還有河南的劉藝舟、湖南的勞建白、廣西的何莪芳、江蘇的東方白等。

聯絡組成員的任務是利用親戚、朋友、同學等關係,搜集共產黨與一切反蔣勢力的情報,交到胡靖安手中,由胡靖安整理後寄給蔣介石。

戴笠多年打流,都是在滬杭一帶活動。考慮在杭州同學同鄉比較多,又有薑紹謨那樣身處高層的好友,因此他決定先去杭州,由薑紹謨給介紹一些朋友,他覺得來自高層的信息應該更有價值。

返回張家後,戴笠將張冠夫叫到一邊,向他說明情況。

張冠夫對戴笠的看法與王秋蓮相反,他一向認為戴笠非等閑之輩,佩服他敢闖敢幹、敢於冒險犯難,相信他“一朝遇雷雨,絕非池中物”。在張冠夫看來,憑著戴笠的善交遊,頭腦靈活,辦事執著,一定能幹好這份情報工作。又是給蔣介石搜集情報,說不定這就是那個“遇雷雨”的好機會,因此極力支持戴笠的選擇。

有無報酬不要去計較,這也是張冠夫的觀點。隻是張冠夫囊中羞澀,傾其所有,也僅能湊出幾塊錢,悉數交給戴笠權作川資。

隨後,戴笠跑到樓上,向他的另一位好友——文溪高小同學王蒲臣告辭。

戴笠與王蒲臣並非同窗,王蒲臣比戴笠小五歲,兩人在文溪高小交叉時間僅一年,這樣一頭一尾兩個年級的同學,猶如兩條永不交叉的平行線,照常規連相識都無可能,偏偏戴笠愛管閑事,這一管就管出了個莫逆之交。

王蒲臣是江山縣城關人,出生於1902年,進入文溪高小後,由於在新生中年齡最小,常常被人欺負。有天被一個叫薑潤才的同學當馬騎,在地上邊爬邊哭,恰巧被戴笠看到。戴笠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將薑潤才從王蒲臣背上揪下來,痛加斥責。當時戴笠是畢業班的優等生和班長,在全校同學中有一定影響。從此有戴笠保護,再也沒人敢欺負王蒲臣,兩人也成為好朋友。

為此,王蒲臣的姐姐王蕉梅與戴笠的妻子毛秀叢拜了幹姐妹,兩人的友誼變成了兩個家庭的友誼,後來王蕉梅嫁給了戴笠的同窗好友,兩個家庭的往來更加密切。

巧合的是,王蕉梅隨夫移居上海後,與張冠夫同住一幢樓,王蕉梅住樓上,張冠夫住樓下。戴笠每次到張冠夫家,王蕉梅都會在經濟上給予接濟。戴笠發跡後時時不忘報答救濟之恩,直到退居重慶,仍由回滬人員給王蕉梅帶送禮物。

時逢王蒲臣來上海找工作,就住在樓上姐姐家;戴笠在樓下張冠夫家打地鋪的這幾天,王蒲臣正在樓上姐姐家打地鋪。

見到王蒲臣,戴笠告知了自己的情況,王蒲臣當即拿出20塊銀元交給戴笠。

與王蒲臣告別後,戴笠遄赴杭州,仍然住在薑紹謨家。次日上午,戴笠騎著薑紹謨提供的腳踏車,趕往位於昭慶寺的黃埔同學會,會見朋友,搜集信息。剛踏進寺院大門,忽然傳來一個久違了的聲音:

“徵蘭兄!”

戴笠轉身一看,一個個頭矮小卻精幹威武的年輕軍官,正笑吟吟地向他走來。

定睛一看,這不是他的結拜兄弟胡宗南嗎?可是,他明明佩戴著少將軍銜!

難不成,短短三年時間,壽山兄已晉升少將?

而他戴徵蘭,還僅僅是個未畢業的黃埔學生,陸軍中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