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燕子來接應
我們回到那家高級客棧裏,王爺要將客棧承包兩天,聽我給他講解佛法。
我問王爺:“施主心中有何不解之事?”
王爺說:“當年,在前朝為官,有一同僚,為人極為促狹,處處排擠打擊我,用盡各種卑劣手段,造謠中傷,無中生有,我每出一言,他必詆毀;我每做一事,他必攻擊。致使我動輒得咎,心存恐懼。”
我問:“此人現在何處?”
王爺說:“前朝泯滅,此人遊走各處,於所有我認識的人麵前,對我大肆攻擊,造謠中傷,各種卑劣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此人一生,將詆毀攻擊我,作為唯一目的。”
我說向王爺講起了一個佛經故事:
有一座寺廟,因供奉一串佛珠而出名,遠近香客,絡繹不絕,此佛珠乃佛祖之物。寺廟中,有一個住持,七名弟子,每日吃齋念佛,大家相安無事。
突然有一天,佛珠不見了,香客也不再上門。住持對七個弟子說:“你們中有誰拿走佛珠,夜晚偷偷放在門外,我不會追究。”可是七天過去了,佛珠沒有出現。
住持又說:“你們中有誰拿走佛珠,夜晚偷偷放在門外,我還不會追究。”
七個弟子麵麵相覷,都在猜測是誰偷走了佛珠。埋怨的,唾罵的,憤怒的,傷心的,不一而足。
又過了七天,住持問:“是誰拿走了佛珠?”
寺廟中的掃地僧站了出來。
住持問他:“是你拿走了佛珠嗎?”掃地僧點點頭。
住持對其餘六名弟子說:“佛珠被盜,香火不繼,你們下山吧,另覓他途。”
六名弟子離開後,住持問掃地僧:“你果真偷了佛珠?”
掃地僧說:“我沒偷。”
住持問:“既然沒偷,為何要站出來承認?”
掃地僧說:“佛珠被盜,人心惶惶,互相猜忌,如果我說是自己偷竊,猜忌就會消於無形,生活又會歸於寧靜。”
住持說:“我知道了。”他從身上取出那串佛珠,戴在掃地僧脖子上說:“我明天就去雲遊,你接任寺廟住持。”
王爺聽我講完這個故事,似有所悟,他說:“勇於承擔責任,掃地僧是好樣的。”
我說:“掃地僧沒有責任,他是不爭不辯,不聞不看。不爭不辯,方為高人;不聞不看,方為聖人。不爭就是慈悲,不辨就是智慧。不聞就是清淨,不看就是自在。原諒就是解脫,知足就是放下。”
王爺沉思了良久,他高興地說:“我懂了。對那個堅持不懈詆毀攻擊我的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原諒他的愚昧無知,放下心中的仇恨怨恨,該幹嘛幹嘛。”
我說:“是的。”
王爺又問:“我和別人談起佛法,說到天堂地獄,無人相信。你是得道高僧,相信有天堂地獄嗎?”
我說:“有的。”
王爺問:“天堂地獄在哪裏?有誰見得?”
我說:“天堂地獄無處不在,誰都可見得。”
王爺問:“此話怎講?”
我向他講起了另一個故事:
有一名武人,拜見白隱禪師,詢問天堂和地獄的區別。白隱禪師問道:“你是做什麽的?”
武人說:“我是練武的,行走江湖。”
白隱禪師說:“似你這般粗人,怎能問我佛法!”
武人受到侮辱,勃然大怒,拔出長劍,就要砍向白隱禪師。
白隱禪師說:“地獄到了。”
武人一驚,急忙收回長劍,放入劍鞘。
白隱禪師說:“天堂來臨。”
武人恍然大悟,跪倒在地,說:“謝謝師父,我明白了天堂和地獄的含義。”
王爺想了想說:“我也明白了。”
其實,這些故事都是我以前在香湧寺聽那個矮胖子講的,矮胖子又是聽他此前棲身的那座寺廟的方丈講的。矮胖子喜歡講故事,盡管他說話囉裏囉嗦,但是還是能夠將故事講述清楚。我喜歡聽故事,盡管剛剛聽完如墜五裏霧中,但還是能夠慢慢參透故事中蘊含的禪意。
王爺聽我講了兩個佛經故事,對我愈發佩服,他說:“高僧若不嫌棄,願與高僧同食同宿,聽高僧日夜講述。”
我心中竊喜,巴不得這樣。
在大同城裏,我們盤桓兩日,兩日來,我每天給王爺講解佛經故事,其實有些故事是我編造的,但主人公必須是佛經中的某位人物。反正佛經浩如煙海,卷帙浩瀚,博大精深,深奧難懂,他一個蒙古王爺,又怎能看懂呢。
後來,實在沒有故事可講了,我就把自己的經曆講給他聽,把我換成了小比丘。在講述的過程中,我再給他來幾句偈子:“東方諸佛國,其數如恒沙。彼土菩薩眾,往覲無量覺。”或者“若在厄難,當願眾生,隨意自在,所行無礙。”這些都是經書中最常用的偈子,但是,作為塵世中的人,有哪裏懂得這些。
王爺以前在朝為官,權傾一時,人人敬畏;前朝傾覆,回到草原,仍做富家翁。無論是坐高官,還是做富翁,他都是高處不勝寒,沒有人能夠和他暢談,突然在大同城中遇到我,將我引我平生知己。
第三天早晨,一輛嶄新的馬車打造完成,王爺準備坐著回北方草原,他邀我在車中繼續講解“佛經”。
當天黃昏,一行人來到一個叫做陽高的地方,陽高是一座縣城,也是晉北通往塞外草原的最後一座縣城。縣城裏隻有一座客棧,客棧裏房間短缺,王爺又將客棧承包。
這天夜晚,我也王爺同睡一房。又是講經直到夜半,王爺才在鼾聲如雷中入睡。王爺脖子上戴著金項圈,金項圈亮光閃閃,上麵好像還刻有文字。
第四天早晨,洗漱完畢,繼續上路。越往北走,越感覺到風景迥異,天高地闊,樹疏草枯,斷雁叫西風,讓人心生蒼涼。遠處,古老的長城如同一條細線,分開了天與地,草原與內陸。草原之外,就是另一個世界。
當天夜晚,我們住宿在一個叫做羅文皂的地方。羅文皂是一座古老的村莊,村莊約有千戶人家,建築風格與中原相同,磚石結構,屋瓦鱗次,而翻過長城,就是蒙古包了。
羅文皂的東麵都是大戶人家,高大的房屋整整齊齊地連成一排;羅文皂的西麵都是貧寒人家,房屋高高低低,參差不齊,房頂上的茅草,在風中抖動,讓人心生寒意。
我們住在東麵的一戶人家。從塞北到晉北,隻有這一條道路,也必須經過羅文裕。這戶人家就把自己家做成了客棧,沒客時自己住;有客時讓客住。
安頓好住宿後,我走出去,想在今夜動手,偷走王爺脖子上的金項圈。
我走出這家大院,看到門口的牆壁上刻著一隻燕子,我知道這是燕子的記號,她一直在後麵跟蹤著我們,伺機幫助我。
王爺看到我站在大院門口,就問我想去哪裏。我說:“我想自己獨自出去走走。”
王爺說:“可別走遠了,這裏靠近塞外,塞外狼群出沒,會有危險。”
我道聲謝,便走出羅文裕。
羅文裕村外,是一片鹽堿地,大大小小的石頭星羅棋布,一直綿延到長城腳下。星光慘淡,夜風刺骨,遠處果然傳來了狼群的叫聲。
我謀劃著今晚的行動,想著需要一個人幫忙,可是燕子在哪裏?她在那座大院的門口留下了印記,說明她就在羅文皂,可是他知道我此刻來到村外,等候她嗎?
我等候了有半個時辰,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看到燕子出現了。她穿著黑色緊身衣服,在星光下顯得特別苗條。突然看到她,我覺得非常親切,禁不住抓住她的手,她也撲上來抓住我的手。她說:“王爺的隨從看守很緊,封鎖道路,我急切間不能出村。”
我說:“今夜三更,你去上房房頂,揭瓦鑿洞,故意弄出聲響,我和王爺就住在上房。看到有人從院子裏竄出,你掉頭就走,我會隨後追你。”
燕子說:“你小心啊。”
燕子說話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有一種淡淡的芳香,真的是吹氣如蘭。我鼓足勇氣伸出雙臂,把燕子抱在懷中,燕子沒有拒絕。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我精神恍惚,神遊天外,燕子拍拍我的肩膀,說:“我要走了,你千萬當心。能得手則得手,不能得手,可別貿然出手。”
我說:“我會的。”
看著燕子修長而結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的胸前,還留著兩坨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