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盜墓有學問
我們向前跑去,看到幾十米開外的地方,一隻細狗守著一個黑魆魆的洞口吠叫,邊叫邊看著洞口下麵。
那道洞口並不大,僅僅能讓一個孩子鑽進去,這是盜墓賊挖掘的洞口,盜墓賊從這個洞口鑽入墓穴裏,盜取陪葬的古董。墓穴偷盜一空後,盜墓賊為了掩人耳目,會把一些荒草鋪在洞口。剛才有一隻細狗在追逐兔子的時候,踩在了荒草上,掉入了深深的盜墓坑口裏。
守護在洞口的這條細狗,和掉入下去的那條細狗,朝夕相伴,它們都是同一個主人的。狗主人爬在盜墓口,大聲呼喚著細狗的名字,側耳傾聽洞下麵的聲音,然而沒有任何聲音傳上來。那條細狗摔死了。
我看到狗主人眼角掛著兩滴淚水。
細狗攆兔的隊伍離開了,我們蹲在盜墓口。順娃把盜墓口邊的荒草撥拉在一邊,細細查看著洞口的痕跡,他說:“這個口子挖了至少有二十年。”
胖老頭問:“你怎麽知道?”
順娃說:“盜墓這一行的學問深著呢,隔行如隔山,你可能不懂,但是我一說你就懂了。你看這堆荒草,最下麵的已經變成了黑色,上麵的還是黃色。荒草埋在下層,長期不見陽光空氣,就會偶爛變質。再看看洞口,盜墓賊向地下挖洞的時候,使用的是洛陽鏟,這種工具就是專門為盜墓而設計的。盜墓賊挖洞絕不會挖得太大,隻要有一個瘦子能夠鑽進去就行了,所以,盜墓賊裏畢竟會有一個很瘦小的人。瘦子在進洞出洞的時候,都脫光衣服,他的身體會把洞壁摩擦得很光滑。但是你看這個洞口,土質疏鬆,刺刺拉拉,為什麽會這樣?這是因為各種昆蟲在洞壁上打洞做穴造成的。所以,我說這個墓子,至少在二十年前就被盜墓賊偷過。”
胖老頭望著洞口,又往往順娃,他點點頭。
順娃接著說:“我們這一帶有古墓,這是屬實,但是你想想,從古到今有多少盜墓賊盯著這一片土地,有多少古墓都被盜過了,有的甚至還被盜不止一次。這個古墓是二十年前被盜,已經算是非常晚的了。凡是被盜的古墓,肯定都遠離道路,因為道路旁邊的古墓,早就被洗劫一空。盜墓賊非常精明,他們抓一把土聞一聞,就能夠判斷出這下麵有沒有古墓。你信不信?”
胖老頭搖搖頭。我聽得很入神,但也感覺這有點太神乎其神了。
順娃說:“人死了,屍體變成泥土,泥土中就帶著一種特殊的氣息,而且死亡越久的人,這種氣息越發濃烈,所以盜墓賊抓把土就能夠聞到下麵有沒有古墓。”
我一想,還真是這樣。
順娃對胖老頭說:“人人都知道我們這裏距離洛陽和開封近,無數的達官貴人死後埋在我們這裏,從古到今有多少個盜墓賊來到這裏偷盜,最早是在道路兩邊,後來延伸到了深山裏麵。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盜墓賊都是在夜深人靜時分才動手的。你說的那夥人,在黃昏時分盜墓,而且盜墓口就在道路旁邊,無論從時間和地點上來判斷,都不符合常規,所以這是假的,他們不是盜墓賊,而是一夥騙子客。”
胖老頭的臉色又白了。這兩天來,胖老頭的臉色就像六月飛雪一樣,說變就變。他的小心肝一會兒驚濤駭浪,一會兒風平浪靜,他已經被折騰得夠嗆。
收購古玩的人,必須擁有堅韌的神經,要有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毒蛇蜿蜒四周而目不瞬的氣概,要能夠砸下幾百塊銀元而毫不在乎,要能夠輸得隻剩下褲衩而仍然堅信千金散盡還複來,這樣的人物才能夠涉足古玩收購這個行當。而像胖老頭這樣的人,頂多玩玩麻錢收購,過一把收藏的幹癮,最好別蹈入青銅器字畫行業,他玩不起的。
快要天黑的時候,胖老頭提議我們去那座古墓邊。
順娃找到三條白色床單,一人一條,揣在懷中上路了。那座古墓邊有一片小樹林,小樹林中堆滿了落葉,我們埋伏在小樹林中,身上蓋滿了落葉。從這裏,透過眼前的一個豁口,能夠清楚地看到古墓那邊的一舉一動。
這條道路比較僻靜,我們埋伏了很久,也隻看到有三個人走過,一對回娘家的夫妻,妻子坐在毛驢背上,丈夫走在毛驢背後,丈夫說了一句什麽,妻子嬌嗔地笑罵,丈夫很滿意地哈哈大笑。還有一個老太婆,背上搭著紅布袱子,這肯定是一個媒婆,她說媒每成功一對,男方家就會送給她一個紅布袱子作為謝禮,紅布袱子裏裝著布匹和鞋子。
黃昏時分,古墓邊突然出現了一群人,他們扛著鐵鍁,背著繩索,還有人拿著洛陽鏟。胖老頭的眼睛睜圓了,他在那群人中努力地尋找著,我也在尋找著,沒有見到粗布老頭,但是看到了那個坎肩小夥。
那群人全然不顧是否有人跟蹤,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見,他們鬧嚷嚷地用洛陽鏟和鐵鍁卷起了墓口的黃土,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洞口,然後,坎肩小夥脫光衣服,長繩索在他的胯部打著結,將他放入了墓坑裏。
就在這時候,遠處走來了兩個人,他們踏著滿地月光,走得風塵仆仆。然後,一切都像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樣,坎肩小夥從墓坑裏掏出了一件件古董,在地上擺成了一排。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對著那群人比劃著,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順娃從枯葉下爬出來,身披白布床單,悄悄地向前移動,胖老頭和我見狀,也把白布床單披在了身上,爬到了那堵斷牆的豁口邊。
月光明亮。在這裏,能夠清楚地看到那邊發生的情況,也能夠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
那個操著外地口音的人要買,那群人不賣,說是大東家早就預定了。然後,有騎馬的人從遠處跑過來,說大東家在催促,讓他們趕快回去。又然後,這群人離開了,坎肩小夥中途離開,向這邊走來,操著外地口音的人,迎著坎肩小夥走去。
在矮牆的遮擋下,我們身披床單,和操著外地口音的人並向而行,我們知道有一個人即將上當,而他不知道我們就在他幾十米開外的地方。
兩人相遇了,開始了討價還價,其中,有一個人說出了褚遂良三個字。
胖老頭在斷牆後聽到這樣說,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從斷牆後站起身來,氣衝衝地跑向那兩個人,高聲喊著“狗賊”。他被憤怒衝昏了頭,一路跑得歪歪斜斜,隻有奔跑的姿勢,沒有奔跑的速度。
坎肩小夥突然看到斷牆後跑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幾天前那個受騙了的胖老頭,嚇得撒腿就跑。操著外地口音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還站在原地,像一根木樁一樣。
胖老頭從操著外地口音的人手中拿過一枚印章,上麵赫然刻著“褚遂良印”四個字,這枚印章和他視若珍寶的藏在口袋的印章一模一樣。這群騙子是批量生產假文物。
直到現在,胖老頭終於見到了棺材,也終於落淚了。
跑得了坎肩小夥,跑不了粗布老頭。胖老頭是一個倔脾氣,也是一個急性子,當天晚上,他就來到了周家口,要找那個粗布老頭算賬。
來到周家口,已經快要半夜。那晚的月亮特別明亮,我看到粗布老頭家門口的牆上,掛著一把笤帚,突然想起了粗布老頭交代我們的話:見到門口掛著笤帚,就別走進去;見到門口沒有笤帚,再進去。
這一帶的人,都有把掃院笤帚掛在大門口的習慣。下次再用的時候,伸手就摘了下來,圖個方便。
胖老頭看到粗布老頭家,他才不管你有沒有笤帚,直接就用手叩響了門環。門環與門扇上的鐵葉子相撞,發出脆響,聲音在這個靜靜的夜晚,傳出了很遠。
過了一會兒,院門打開,胖老頭才發現,院子裏沒有粗布老頭,也沒有和他一同從京城來的瘦老頭。
胖老人問開門的那個男人:“這院子裏住的人呢?”
那個男人說:“昨天就搬走了,他租用的是這裏的院子。”
胖老頭頹然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