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隱長河9（譚以牧作品）
鼓掌的人一步一步走了出來，竟然是杜春。
杜春嘖嘖讚歎了王辰的所作所為，然後眸光一凜：“你敢公然做出如此禽獸之事，莫不是忘了我還在場？”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王辰今天算是徹底栽了，隻是不知道把海棠放回去之後，他還要遭多少人詬病。
“杜、杜春！你怎麽能違背約定，說好的不露麵呢？”王辰不滿。
杜春冷笑：“你覺得，你現在還有立場問我嗎？”
杜春將目光轉向海棠，她驚慌的模樣令人心疼。
“把手給我。”杜春溫柔地安撫這隻受驚的小鹿。海棠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原來什麽星空萬物，都不是王辰所為。
她好似找到了倚靠，手中的碎片一下子墜落，身子一軟。
杜春連忙扶住她。
海棠抬眸瞥了他一眼，睫毛微微顫動：“原來是你……”
海棠記得他，他就是那個生得眉清目秀、氣質溫潤的招魂先生。先前，她還同他開玩笑。
“抱歉，我來得晚了。”杜春歉然道。
一點也不晚。
對於海棠而言，他來得正是時候。如果沒有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走出這個大宅。
王辰並不敢招惹杜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快步離去。
將海棠送上了馬車，杜春方才轉身，海棠卻撩起車簾，道：“等一下。”
杜春停下了腳步，海棠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輕輕說了聲：“謝謝。”
杜春展顏一笑：“你沒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海棠猶豫著道：“大師，我能不能再看一次星空？”
“好，如果你想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
海棠放下車簾，從心底湧出的暖意讓她暫時忘記了方才的驚恐。
丫鬟見狀，還以為她春心萌動，忍不住輕聲打趣：“小姐，你的臉怎麽紅了？”
“紅？”海棠連忙摸了摸臉，也許是自己剛才太激動了，才會如此。
“多嘴，還不快給我找塊濕帕子，讓我敷一敷。”
“哦哦哦……”丫鬟欲哭無淚，早知道自己就不說了，這大街上哪兒去找一塊濕漉漉的帕子？
因為在觀星閣發生的鬧劇，王辰的名聲徹底臭了。
自家兒子鬧出如此荒唐之事，王家父母的臉麵也過不去，少不得按著兒子的頭來到海棠家賠罪。不過海棠拒不出麵，也不接受王辰的道歉。想讓她原諒他，除非他把惡根斷了。
王辰聽聞此事，氣得夠嗆。一回到家，他又是摔杯又是砸碗，心想，不就一個女子嗎？
王辰的母親見自家兒子受了氣，心裏也不舒服。她抱著撒潑的兒子，埋怨她的丈夫：“指定是海棠這小賤蹄子勾引我們家兒子，又反咬我們家王辰一口，我們好心好意給她道歉，她還拒不領情，說出這麽傷人臉麵的話。你就這麽算了？像咱們家兒子這條件，想要什麽樣的姑娘要不起，她海棠算什麽東西？”
“行了行了，別說了，你看辰兒都給你慣成什麽樣了。”王辰的父親嘴上雖然嫌棄妻兒，但心裏也是暗暗記恨海棠一家。
他們不給王辰台階下，就是打自己的臉。
就算是正兒八經地提親，他們王家比海棠家也差不到哪兒去。
想到這裏，王辰的父親微微眯了眼。
王辰的母親還在哭鬧，王辰的父親忍不住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我肯定會給辰兒出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現在叫也沒有用。”
王辰極會看眼色，父親這麽說，十有八九已經預謀好了對付海棠家的辦法。他立刻乖巧地給父親斟了一杯茶：“父親息怒，這件事是兒子不成器，兒子保證日後一定不會再做出這種讓父親蒙羞之事。”
看見自家兒子如此聽話，王辰父親的臉色稍微緩和。
隻過了一個月，海棠就恢複了往日的神采。因為上次杜春救了她，海棠少不得要拿禮物來感謝。送禮是假，請杜春回禮是真。比如她帶一些好吃的過來，順便將他的一件衣服順走，明兒又找個借口還回。一來二去的，兩人的交流漸漸多了起來。
杜春有意娶妻，海棠正合他的胃口。
對於海棠如此明顯的撩撥，杜春欣然接受，看破卻不說破。
杜春之於海棠家，是恩人。可是杜春來曆不明，海棠出身不錯，她的父母仍不希望閨女與杜春多有來往。
這天夜裏，海棠的母親端了一碗蓮子羹，發現海棠的屋子裏仍然亮著燈，隔著雕花門敲了敲，輕聲問：“海棠你歇下了嗎？娘給你熬了碗蓮子羹，傍晚那一頓吃得油膩了些，吃碗蓮子羹解解膩。”
海棠把玩著手中的玉珠串，這是杜春今日送給她的玩物。
藍田玉溫潤光滑，觸感冰涼。她對著燭光一遍又一遍地觀瞧，想起了古人的一句千古絕唱——藍田日暖玉生煙。
不過這玉拿到了手上，並不會冒煙。海棠卻想起了關於玉和煙的典故，她揣測著杜春送這串玉，是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可望而不可即嗎？
聽到母親的敲門聲，她連忙將玉串戴在手上。
“我還沒有睡。”海棠打開門，母親將蓮子羹端了進來，放在桌上。
母親眼尖，馬上就看見了她手上突然間多出來的一串玉珠。
母親料想，定是那杜春的東西，忍不住皺眉。母親沒有明說，隻是故作悠閑地拉拉家常。
兜兜轉轉地，母親將話題放到了海棠的婚姻大事上。
“你年紀不小，也該許配人家了，不知道你是否心有所屬？”
“娘，你就這麽著急把我嫁出去嗎？”
“娘不是著急，隻是覺得是該考慮考慮了。如果你還沒有合適的人選，娘這裏倒是有一位。我瞧你大表哥慶文就不錯，你們自小玩在一處，也熟悉彼此的性格。前幾天慶文他娘還跟我提了一嘴，說你出落得越發美貌，恰好她兒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紀。”
果然，母親根本沒有把杜春放在眼裏。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無論海棠眼裏的杜春多麽厲害，他終歸是個下九流的人。
海棠下意識地把手中的玉串往袖口裏塞了塞，佯裝困倦打了個哈欠：“娘，我好像有些困了，明天再說吧。”
母親沒打算讓她岔開話題，悠悠地問：“這玉串……是誰給你的？”
“這玉串是我自己上街買的。”海棠連忙掩飾。
“哼，我看是哪個情郎送給你的吧。聽娘一句勸，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就不要接觸了。”
“他可不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他還能帶我看宇宙山川。”海棠一激動說漏了嘴，母親頓時站起身來。
“宇宙山川？你知道他家住何方，父母姓甚名誰？來曆不明的隻會糊弄人，都是江湖騙子。咱們家大業大，你想要什麽樣的人沒有，非要上趕著跟那下九流的杜春。”
“娘！您對杜春有偏見。我不跟您說了，我要睡覺了。”說著海棠把母親趕了出去，一把關上門。
母親拍了會兒門，她也不開。
她煩悶地捂住了耳朵，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連母親都發現自己對杜春有意思，那杜春本人呢？如果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思，為什麽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