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隱長河7(譚以牧作品)

杜春坐在搖椅上,在棗樹下悠閑地曬著太陽。他穿著厚實的鶴氅,膝蓋上搭著毛毯子,像極了富貴人家的病公子。

這是他為自己購置的一處宅院,臨近街市,院內種植著棗樹、槐樹與桑樹,樹下有一個石桌,石桌上刻著棋盤。

他買了幾十個丫鬟、幾十個男仆,在外人看來無比熱鬧,然而下棋的時候,他還是自己跟自己下。

童子見他在午休,不便打擾,等到未時才來稟告:“先生,有人來找您。”

“我知道了,會客室見。”

童子帶著客人一路來到了會客室。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王辰的仆從。

仆從見此宅舍如此雅致,走路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輕。又見杜春溫文爾雅,儀表堂堂,自己也忍不住擺出一副大家仆從的氣派。

“我就開門見山了,今日來就是想請大師為我辦一件事。我們家主子想要你摘下天上的星星,你看你能不能辦到。”

杜春微微一愣:“摘下天上的星星?”

“不錯,就是天上的星星。”仆從話裏話外都透著一絲高高在上的意味,“說你是大師,你不會這點小事都辦不了吧?若是你辦不了,這招牌我今日可砸了呀!”

杜春也不是吃素的,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方才微微一笑:“莫說天上的星星,就是月亮,我也能給你摘來,隻是沒有銀子怕不好辦事。”

“嘿,事還沒辦,你跟我提銀子?”

“若你隻是來挑釁的,前麵出門左轉,好走不送。”杜春冷笑一聲,蹺起了二郎腿。

“我偏不走,今天這星星你摘也得摘,不摘也得摘!”

杜春眸光一冷。仆從覺得他眼睛的變化十分嚇人,不由得腿肚子發抖。隻是須臾之間,仆從便從春意盎然的宅舍來到了冰天雪地之間。

寒風呼嘯,冰冷刺骨。

如此天氣他隻穿著入冬的襖子,若是沒有火烤著,沒有院牆擋著風,他怕不是馬上要凍死在此地。

仆從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不住地叩拜:“大師我錯了,我錯了,求您饒我一命!”

仆從一直磕了大概五十個響頭,杜春才停止施術。

仆從一下子又回到了會客室,他還維持著磕頭的姿勢,一抬眸就看見大馬金刀坐在自己眼前的杜春。

杜春仿佛一下子高大起來,仆從嚇得麵無人色。

“給我備好十萬兩銀子,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聞言,仆從不敢再提異議,提著褲子跑了出去。

仆從一回到家,就向主子王辰哭訴:“小的一心想給你找能摘星的神人,誰知居然碰到了一個神棍。小的原在會客室裏,轉眼之間就到了冰天雪地之中。你說這不是妖怪是什麽?”

“胡說,朗朗乾坤之下,哪有妖怪?”王辰隻覺得他沒出息,“待我去會一會他,你跟著我。”

有了主子,仆從自然有了底氣,看似站在王辰的角度數落杜春:“可不是嘛,獅子大開口啊,誰摘個星就要十萬兩銀子。”

王辰領著一幹人等又來到了杜春的別院,發現守門的是兩個小童,一腳踹開一個,推門而入,喝道:“杜春,杜春在哪兒?”

杜春便知那仆從定會帶人來找碴兒,已經恭候多時了。他點燃一炷香,轉過身來淡淡地看著王辰。

“怎麽?這麽快就備好了十萬兩銀子?”

“十萬?老子就是有也不給你。”王辰手一揮,吩咐手下,“給我砸,砸個稀巴爛。”

手下得令,立刻對著屋子一頓狂砸。

什麽名貴的家具、收藏的古董、牆上的字畫、窗邊的膽瓶、蘇繡的錦被,他們累死累活折騰了半個時辰。

看著滿屋子的狼藉,王辰十分得意,道:“現在知道大爺的厲害了吧,還敢張口要十萬兩銀子不?”

杜春微微一笑。

須臾之間,周圍的景致忽然變化了,剛才被砸個稀爛的屋子,又恢複了原狀。

王辰傻了眼:“怎麽回事?”

隻是愣了一會兒,他又吩咐:“砸!給我再砸一次!”

眾人剛剛大動幹戈,尚顯疲憊,但主子吩咐了,哪能不動,於是丁零當啷又砸了一番。但隻是在頃刻間,屋子又複原了。

如此反複,王辰終於覺得,杜春是隻妖怪。

杜春氣定神閑地坐下,品了一口茶:“我勸你還是少費工夫,十萬兩我為你辦妥這件事,又何必鬧得如此不愉快呢?你若有腦子,就不該來我這兒生事。就算請什麽術士,也要花不少錢,請了也未必能治我。”

王辰仔細想了想,的確是這麽個理。於是他忍不住遷怒於帶他來此鬧事的仆從,一巴掌朝仆從的臉揮去。

“你這個沒腦子的,害我白折騰一趟。還不快給別人賠禮道歉!”

仆從十分委屈,捂著腫得老高的嘴,含混不清地道:“大師,是我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一遭。”

杜春冷漠地搖了搖頭:“早先便道過歉了,何必又鬧這一出?罷了,我喜歡清靜,若是銀子沒備好,就不必上門了。”

“是是是,我們這就走,不礙您的眼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離去。

杜春又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