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這一刻的意義

隆兄下山後把周瓚叫出來喝酒——他喝的是酒,周瓚杯裏裝的永遠是剛泡出來的各種熱茶。隆兄認為周瓚這樣的人不喝酒簡直是人生一大憾事,他見過“一杯倒”,卻沒聽說過大男人還能“一口暈”。但對於周瓚來說,喝不了就是喝不了,做不到的事他不硬扛,一如他不情願的事鮮少虛與委蛇。

“我怎麽覺得你胖了?”周瓚一坐下來就懷疑地看了隆兄一眼,隨即才發現所謂的“發胖”其實是他兩頰發腫,細看還有手指的痕跡。

隆兄雖然喝醉後常做讓人想揍他的魯莽事,但他好歹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別人大多知道他是誰的小舅子,不看僧麵看佛麵,真正敢打他臉的人不多。周瓚故意“鑒賞”了一下他臉上的巴掌印,嘖嘖稱奇:“誰打的,還挺對稱。”

隆兄大手搓揉著痛處,非但沒有怒氣,反而還有幾分回味。他神秘地告訴周瓚:“哥最近睡了一個特別帶勁的妞。一邊浪,一邊大嘴巴子往我臉上招呼,那手勁大得我差點扛不住。”

“不用跟我說細節,謝謝。”周瓚阻止隆兄往下描述,想想又問,“你最近不是忙著明頂山莊的事,哪來的閑工夫四處勾搭?”

隆兄不肯說,笑著勾了周瓚的肩膀,“這你就別問了。”

巴掌印新鮮得很,隆兄這家夥前兩天都在山上。周瓚心中很快有了模糊的答案,放下茶杯愕然道:“別告訴我是魏青溪!”

隆兄“嘿嘿”的笑已說明了一切。他怕周瓚上火,急著撇清:“我可沒逼她,絕對是你情我願的事。我保證不會把你的事弄砸了還不行?你別說,她在我手下做了這麽多年,我都沒正眼看過這小妞,想不到窩邊草也有不錯的貨色。”

事已至此,周瓚也不能再說什麽,他並沒有指望過魏青溪能徹底絆住周子歉。剛撞破祁善和周子歉的事,他裏子麵子都受不了,不由分說先拎出魏青溪來攪攪局,好讓周子歉心神不定。以子歉的為人,周瓚不曾想過他會在魏青溪麵前把持不住,魏青溪也沒有將出租屋裏的那一段告訴周瓚。現在周瓚心中大主意已經拿定,這些事就變得無關緊要。他對隆兄說:“你別太過頭了,她也不容易。”

“喲喲,你最近改走小清新路線。祁善已經跟了周子歉,你下一步有什麽打算呀?”隆兄不忘“關心”一下周瓚的思想動態,“朱燕婷還沒走,你撩撩她,沒準有戲。”

周瓚伸了個懶腰,微笑著對隆兄說:“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說給哥聽聽。”隆兄見周瓚眼裏一掃連日來的沉鬱,頗有些雲開見日的意味,不由得也好奇起來。他的打探是出於慣性,然而以周瓚的做派,不想透露的事,問一千遍也不會有答案,即使說出口也未必是真心話。隆兄並沒有存著能從他身上挖出“好料”的心理準備,所以當周瓚不假思索地拋出那句“我要結婚了”的時候,隆兄笑得比周瓚還歡,這無疑是在逗他玩。可笑著笑著,隆兄覺得不對勁了,周瓚臉上也帶笑,那笑裏全然不見平日的戲謔,倒像是喜滋滋把好事拿出來和身邊人分享,因這過分的坦**,荒唐過頭反而不像假話。

隆兄新喝進去的酒在口腔裏停留了好一會,才記起吞咽動作,呆呆問:“跟誰?”

“廢話。”

按周瓚的語氣,仿佛隆兄不該問這麽淺顯的問題。可隆兄還是一頭霧水,祁善和周子歉正處在熱戀期,朱燕婷那邊也不太可能說結婚就結婚,總不能又換了阿瓏吧?他心急地又問了一次:“說啊,到底是跟誰?”

周瓚深情款款地看著隆兄:“當然是跟你。”

祁善做了一整天的新書入藏複核,等到下班,她尋思著待會去商場該給子歉買點什麽才好。兩人在一起有段時間了,祁善還沒有送過子歉禮物。

一走出圖書館大樓,祁善很難不注意到花圃旁臨時停著的那輛騷包至極的車,眼皮沒來由一跳。她心懷僥幸地挪過去,車裏的人正聚精會神地在手機上打飛機,這成了他最近的心頭好。

周瓚注意到俯身張望的祁善,欣然下車,“今天下班很準時。”

“這車從哪來的?”祁善吃不消。周瓚自詡是汽車方麵的行家,看不上尋常的樣子貨,這並不是他一貫對車的品位。

周瓚說:“阿標新買的,讓我給他磨合磨合發動機。等會你去哪裏?”

“不是說好不到我上班的地方來的!”祁善苦惱。周瓚行事招搖,無風還起三尺浪,以前上大學的時候祁善就不喜歡他到學校來找她,憑白惹人多想。今天倒好,他還弄了一輛比他更騷的車。她拒絕告訴他行蹤,板著臉說:“我待會有事。”

周瓚笑得更歡了,沒等他開口,祁善身後傳來了展菲驚喜的聲音:“我以為你在學校門口等我。”

“她說有一家私房日料做得特別好,正好我也很感興趣。”

祁善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周瓚的解釋更讓她羞臊莫名,偏還要打碎牙往肚子裏吞。他可沒說過今天是來找她的。難怪展菲打扮得特別青春靚麗,祁善想,自己也是糊塗,前兩天就該看出端倪了,展菲不斷旁敲側擊地問她關於周瓚喜好的問題,他喜歡吃什麽,什麽時間段有空,更中意女孩子哪一種類型的打扮。一來周瓚是展菲最近常掛在嘴邊的話題,二則祁善沒想過周瓚會答應展菲的邀約——那天他從山上把她送到家門口,臨下車,他還重複叮囑了祁善,說什麽在他改變主意以前,祁善想要結婚都可以來找他。他總是這樣正兒八經地胡鬧,祁善也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一時大意,又被他戲耍了一回。

“祁善姐,你也一起去吧。”展菲挽著祁善的胳膊說道。

“不了,我晚上還有事。”這種沒眼力見的事祁善不會做第二次。展菲若有心邀她同行,也不會一整天都沒提這回事。

“我跟他說幾句話可以嗎?”祁善征詢過展菲,走到一旁,周瓚很配合地跟了過去。

“不好意思,我剛才自作多情了。”她定了定神,麵色恢複如常,嘴裏卻是責問的語氣,“你答應過不對我同事下手的,怎麽能言而無信?”

“我隻是對那家日料感興趣,哪有你說得那麽嚴重?”周瓚總有他的道理,笑道,“要計較起來,你也說過不找周家的男人。你能反悔,我就不能?”

祁善說不過他,隻得低聲提醒:“我不妨礙你們,希望你也記得,我是打算在這個工作崗位上幹到退休的,別給我在辦公室裏找不自在。”

她說完,對展菲笑了笑,“我先走了,祝你們用餐愉快。”

“你真的不去?”周瓚又問她。

展菲察言觀色,也熱情地挽留祁善,說:“那家餐廳真的很棒,提前三天也未必訂得了位子。在它大廳有一個小型水族館,除了很多熱帶魚,據說還有海豚呢。我最喜歡海豚了,聰明,可愛,還善於和人類交流,真想摸摸它。”

展菲畢竟還有幾分孩子氣,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祁善耐心地聽著,周瓚顯出很感興趣的樣子,笑吟吟地說起了他在澳大利亞某海島喂海豚的經曆,勾得展菲更為神往。

自從展菲被周瓚所迷,祁善不止一次暗示過她,周瓚並非靠譜的選擇,可展菲聽不進去,說得多了,反顯得祁善存了私心。祁善怕以後會看到展菲的眼淚,她等周瓚說完,補充了一句:“有趣的是,科學家發現海豚是天生的色情狂,它興致來了還會強行與海龜**。”

子歉今晚又要加班,祁善在商場逛了一會,給他挑了個小禮物,發覺自己有點感冒的跡象,早早回了家。沈曉星給她煲了薑糖水,她正在房間裏挑選合適的彩紙來包裝給子歉的禮物,聽到爸爸在樓下喊她。

“阿瓚來了。”祁定用手指著門外,眼睛未曾離開電視。

祁善走出去,周瓚靠在車邊,手裏拎著幾個打包盒。他一見祁善,皺眉指著她臉上戴著的醫用口罩問:“怎麽回事?”

“感冒了,老打噴嚏。”祁善說。

“這種天氣都能感冒,在外麵幹什麽好事了?”周瓚話有所指,可祁善並不回應,用手驅趕著被路燈吸引來的飛蟲。

“給你。”周瓚討個沒趣,把東西塞給祁善,說,“今天那家日料店還不錯,本來想給你打包,怕你最近吃不了生冷。這裏麵是幾份甜品,老太婆那家的,陳皮紅豆沙還熱著,我交代用紅糖煮的,感冒吃了也好。”

祁善心裏怕怕地接過來,他換了副嘴臉,她反而一時不知如何招架。木了一陣,才問:“展菲呢?”

“送她回家了,這點禮貌我還是有的。”周瓚說得理所當然,“你以為我真的是海豚?”

祁善不自在地說:“別對號入座啊!”

周瓚失笑,“苦大仇深的,你又不是海龜。”

眼看他越說越不像話,祁善故意回頭望向客廳,說:“你要進去坐嗎?不進的話我上樓了。”

“急什麽?我還有話問你。”周瓚見她要跑,上前兩步,“是你跟展菲說我們其實也沒有太熟,隻是兩家長輩關係好,才不得不來往得頻一些?”

“是啊,我這麽說有錯嗎?”

“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書裏學的吧?”

“我對你每一任女朋友、曖昧對象都會這麽說,如果你非要把她們往我身邊帶的話。誰也說不準你會不會玩著玩著就當真了,萬一其中一個成了你的結婚對象,以後免不了見麵,我不能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想給你添堵。當然我也會言行如一。”祁善正色道。

“你倒會為我著想。”

“這是做朋友的基本義務。不用謝,你在子歉麵前也要這樣才好。”

周瓚比吃了屎還惡心,“原來是這樣。可惜辜負了你的好意,我和展菲沒什麽戲。”他沒有把心裏的後半句說出來——“你和周子歉也一樣。”

“你明知道成不了,為什麽還要拖別人下水呢?”祁善無法理解他的思路。

“隻是吃頓飯而已,想哪去了。”周瓚見祁善又要往屋裏去,放快語速道,“我想讓你知道我平時在外麵是怎麽樣的,說多了你也不信。”

祁善更糊塗了。周瓚也不管她口罩下的表情,自顧自往下說:“我正經的女朋友朱燕婷算一個,後來那個烏克蘭人你是知道的。第三任是大學裏的師姐,在那邊華人圈裏很受歡迎,我承認也有點虛榮心,總之好了半年多,她甩的我。回來後去潛水認識過一個攝影師,後來那個空姐纏了我一陣,被你看見了,其實我沒答應。賣水果的小妞你算進來也行,她年紀太小了,我也不是禽獸。你大學同學那對表姐妹,表妹勉強算,表姐隻是出去單獨吃過幾次飯而已。最近的就是那個女精算師,她說衝著結婚來的,我也沒耽誤她。我掰著手指給你數,也就這幾任,其餘都不算!”

“幾任?”祁善定定看著他問。

周瓚果然語塞,又在腦子裏悄悄數了一回。祁善苦笑,他自己連具體數字都記不清了,還敢說“也就這幾任”。

“聽起來是不少,可你別忘了時間跨度差不多有十年,平均算起來也沒你想象中那麽多是不是?我脾氣好,擔了虛名也無所謂,大部分還是別人甩了我。”

“她們也看出你中看不中用了?”

周瓚想罵人,又怕破壞了先前的鋪墊,隻是不悅道:“我認真跟你說事,你別總拿話刺我。好壞我都告訴你了,大部分不是她們誤會,就是你誤會。你別把我妖魔化了。”

祁善沉默,他怪別人誤會,卻不曾想自己是否有意無意留下了讓人遐想的空間。她曾經那些年不也是一場漫長的誤會。眼前最緊要的是,她不明白周瓚為什麽要對她曆數這些事。早在下山那天,他故意提起自己在房間裏玩了一晚上遊戲,祁善就隱約感覺到他在試圖解釋一些事,雖然不情不願的。

她用手指纏繞打包袋的提手,黯然道:“周瓚,既然這樣,要我也把‘情史’翻一遍嗎?畢業後,我相過兩次親,朋友也介紹過一個還不錯的男人。前兩次都被你攪黃了,後麵那個說接受不了我身邊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答應子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不會輕易因為你的幹擾多心誤會。他和我一樣都清楚你的為人。找多少任女朋友是你的自由,我從來沒有幹擾過你,也希望你不要再來影響我的私生活。”

“我的事是你不肯過問,你怎麽知道我不會聽你的意見。再說,我從來沒有因為交女朋友疏遠過你!”

“阿瓚怎麽不進屋坐?最近都沒來吃飯,忙什麽呢?”沈曉星頭發半幹,頂著塊毛巾站在門廊裏說話。

周瓚暗歎口氣,取下祁善一直鉤在手裏的打包袋,拿出其中一份,剩餘的給了沈曉星,說:“外麵涼快。善媽,雙皮奶是給你買的,定叔的椰汁西米是無糖的,他可以吃一點。”

“算你還有良心。”沈曉星笑著接了,又問,“真的不進來?你定叔有好茶。”

“我跟小善說點事。”周瓚索性在院子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順便拉了祁善一把,又幫她把盒子打開,說,“你就在這裏吃吧。”

沈曉星施施然回了客廳。祁定端著周瓚孝敬的西米露,擔憂地問:“院子裏蚊子那麽多,他們有什麽話非要在那裏說?”

“吃你的吧,少操心。”沈曉星斜了丈夫一眼。她去吹頭發,餘光忽然看到祁定拿了個電蚊拍走出去,她想叫住已來不及。祁定也有幾分文化人的癡氣,周瓚給他帶甜品,難得年輕人有這份心,投桃報李,他不做點什麽好像心裏不舒服,想了想就給周瓚送個電蚊拍過去。

祁善坐在台階上,手裏端著周瓚硬塞過來的紅豆沙卻毫無胃口。她爸爸在向周瓚傳授電蚊拍的使用方法,拍子在他們頭頂不斷揮舞著,發出劈裏啪啦的蚊屍爆炸聲,那聲音讓他上了癮,一時間連電視劇都顧不上了。周瓚掰著小樹枝虛心學習,難得安靜。祁善又尷尬,又想笑。

“定叔,我知道怎麽用了,讓我來吧。”周瓚掰得腳下四處都是樹枝屑,終於忍無可忍地拿下了電蚊拍,沈曉星也在屋裏示意祁定趕緊回來。

她掩上門抱怨道:“我讓你別多事!他們要是說什麽要緊的話,你讓阿瓚手裏拿個電蚊拍不是煞風景嗎?”

屋外的情景正如沈曉星所說,祁善悶頭靜坐,周瓚麵無表情地在兩人腳邊用電蚊拍掃來掃去。這是個神奇的電蚊拍,拿著它,枉有再多花言巧語,似乎說出口都變得古怪莫名。

祁善晃動有些僵硬的脖子。這台階他們也不知並肩坐過多少回,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獨處變得有些不自在,許多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從她的角度看去,並不舒展的夜空中隻有稀淡的幾顆星星。小時候祁善和周瓚去上合唱興趣班,有一首歌是這麽唱的:“天上的星星為何像人群一樣的擁擠呢?地上的人兒為何又像星星一樣的疏遠呢?”

那時他們不明白歌詞的意義。原來去最近的那個人心裏,竟是最遠的旅程。

祁善想要把紅豆沙放到一邊,周瓚看見了,奚落道:“連這個你也不喜歡了?人變起來可真快!”

祁善何嚐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可他們哪裏是現在才改變的?她用了許多年才學會對一個人說“不”,這個過程在她看來實在說不上快。

“喉嚨疼。”她解釋自己吃不下的原因。

“那更要多吃點,陳皮潤肺。”周瓚語氣裏是一貫的不容拒絕。祁善不置可否,雖然明知道口罩下的那張臉依舊是沒什麽表情,嘴唇也像撬不開的蚌,可周瓚還是受不了兩人之間隔著那層東西,“在家戴什麽口罩!”

“感冒前三天傳染性最強……”

祁善話還沒說完,口罩掛耳的一側已被周瓚摘了下來。他手勢靈活輕巧,搔過她的耳郭,就像他說的話一樣讓人氣惱。

“傳染什麽?好像我會親你似的。”

周瓚如願地看到了祁善微微一撇的嘴角,這配合上她的白眼,才是祁善在他麵前招牌的表情。這份熟悉感讓周瓚的心思和動作更加活絡,他把一片白色的東西從祁善的腿上弄了下來,“這是什麽?”

祁善掃了一眼,“哦,是雙麵膠的碎片,我在包點東西。”

過不了多久就是他們兩人的生日。周瓚問:“今年的生日你打算和周子歉一塊過?”

祁善折疊那片小小的白色背膠,含糊地“嗯”了一聲,“我答應他了。那天正好也是我和他在一起一個月的紀念日。”

他不說話,一下一下地按著電蚊拍的開關,滋滋的電流聲叫人心煩。過了一會周瓚才冷笑道:“讀了那麽多書還是一樣庸俗。紀念日這種東西無聊透了,你過的哪一天不是一生隻有一次?現在是幾月幾號,幾分幾秒?等它過了,這輩子難道你還會再遇到同樣的數字組合?要不要也紀念一下今天?”

祁善不以為然地說:“那也得有意義才行呀。”

“祁善,我們認識多久了?你和我在一起沒有任何意義?”

這樣的問句在祁善看來本身就沒有意義。她招蚊子,周瓚的電蚊拍一停下來,她**在外的脖子上就被咬了一口。

“你快回去吧。我也要睡了,明天還要上班。”

祁善默默收拾腳邊的打包盒。周瓚恨恨地朝那些飛舞的影子掃過去,又有啪的一聲傳來,爆破和碎裂的快感猶如自虐。周瓚扔下電蚊拍,忽然探身往祁善的嘴上啄了一口。

他清醒時第一次輕吻她。

“這樣有意義了嗎?”周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