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益州是一座古城,三麵向水,像一隻張開爪子的烏龜。益河在上遊扭扭拐拐地衝下,被烏龜的頭部一擋,分作了兩條河,東河與西河。

益州五年前還未通火車,但出了市區幾公裏處卻有一片廢棄的飛機場,長滿野草,周圍是坑坑窪窪的黃泥,這些黃泥是燒磚的好材料。

從機場對麵的山頂往這邊看,便見一撮撮的磚窯散布於機場的兩側,像碉堡一般。機場就似一座孤零零的古羅馬競技台,郊區的孩子愛在這裏堆高土丘當戰壕,相互擲石塊打起世界大戰。

五年後的益州變了太多,這片機場已經啟用,鐵路已經貫通,淩宜生走了一個輪回,他決定回到益州去,回到這個安靜祥和的城市。

顧琪離開了自己,淩宜生對做生意已沒多少興趣。同樣是有錢,幾十萬和幾百萬不見得有太大的區別,他照樣可以活得輕鬆,可以活得自在。在那塊舊的領域上,有他以往的熟友、親戚。還有高音的兒子,小遲。

淩宜生坐上了飛往益州的飛機,當飛機落在機場,淩宜生從夢中醒過來。他踏出機艙,仰頭發現這個城市的天空更藍了,空氣也更清新了。他拖著行李箱望著遠處一輛徐徐開過來的車,車上坐了兩個來接他的人,一個是趙小可,一個是高小遲。

幾個月後的一天,淩宜生路過東橋,看見一個女子正出神地望著河麵,頭發被風吹得淩亂,很像高音。他急忙上前去。那女子一下回過頭來,衝著他甜甜一笑,說這條河好美啊,我都有些舍不得走了。淩宜生笑著撓撓頭,說你什麽時候到的?女子說,剛剛到,就被這兒的風景吸引了。淩宜生說,那你是想留在這個城市嗎?女子說,有點兒,不過不知道有人會不會歡迎?淩宜生說,暫時就歡迎一下吧。

淩宜生伸出雙手,把女子抱起在原地旋轉了一個圈,問道,你能介紹一下你目前的身份嗎?女子伸手勾住了淩宜生的脖子,說可以啊,淩宜生的太太來告訴他喜訊了?淩宜生疑惑地問,什麽喜訊?女子說,你猜嘍。

女子鬆開手,從包裏取出一張照片,上麵拍得是一條古舊的巷子,照片裏有兩顆頭碰在一起傻笑。女子說,我們有孩子了,你瞧,我還帶來了我們唯一的一張合影照。淩宜生問,這張照片你都洗出來了?女子說,當然啊,隻要是屬於我們的記憶,我都會留著的。

淩宜生擁住女子,站在橋麵上。女子問,益州為什麽會像隻烏龜?淩宜生解釋說,益州在以前就被稱作龜城,於是說起了一個傳說:

朱元璋清剿陳友諒時,派了常遇春去攻打益州,這位常大將軍在別處可是戰無不勝,可是在益州外麵圍攻了幾個月,卻毫無進展。無奈之下,他隻得請來了軍師劉伯溫。劉伯溫查看地形,見益州城三麵環水,便在河上築壩,堵水淹城,不料,這水漫多高,城也浮多高。劉伯溫非常的納悶,細細觀察,發現益州城的下麵,有一隻巨型烏龜,駝著益州城。於是劉伯溫想到對策,下令鑄了五根巨型的鐵柱,指點幾個確定的方位,命人將鐵柱釘入地下。此後放水再淹,益州城便不再浮起,幾日後便攻破了。

女子說,這個故事真好聽啊。淩宜生說,你猜劉伯溫用五枚鐵柱釘住的,是什麽東西?女子說,是什麽呀。淩宜生說,正是那隻巨龜的四肢與尾巴。女子歎息一聲,說那這隻龜豈不是很可憐,人為什麽要這麽狠啊。淩宜生笑道,這都是神話故事,哪裏會是真的。女子也笑了,說我就做那個劉伯溫,用鐵柱將你牢牢釘住,你願意嗎?淩宜生說,願意。女子說,你就永遠是屬於我的了……

河麵上,一條大船發出一聲長長的汽笛,拖出兩道白白的浪花,正往橋墩下鑽過。兩個人擁抱著臨河長眺,遠處的風景線在陽光下,顯現成水墨畫中的一根線條,特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