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四去哪兒了
我心裏直打鼓，生怕老張還分不清形勢。
誰知老張從地上勉強爬起來，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
看到他這樣，我的心情總算是踏實下來。
剛才為了救阿四的性命，我不得已當了出頭鳥，但是這對我往後在這裏的潛伏肯定會有影響。
我腦子裏把這些事情轉了轉。
男子漢能屈能伸！
想到這裏，我衝著麻杆兒點頭哈腰道：“哥，您放心，我監督他，我倆爭做業務冠軍！”
麻杆兒似笑非笑地打量我一眼，“沒想到你小子還挺仗義，腦子也好使.....”
“以後呢，好好幹！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我忙賠笑，“明白，明白！”
現在裝大頭蒜就是自尋死路，我在這裏，不光要完成任務，更想盡我所能，能保住一條命是一條。
麻稈兒滿意一笑，叫道：“跟我上樓！帶你們見見世麵！”
......
我忍著自己身上的疼痛，把老張扶起來，跟著人群來到了二樓的電詐房。
放眼一望，果然和之前看過的資料一樣。
長長的走廊映入眼簾，兩邊的房間內，一個個桌子拚接起來，形成一排排巨大的桌麵。
而這些桌麵上，是各式各樣的電腦。
在沒有風扇的房間裏，煙臭汗臭味兒撲麵而來，幾乎讓人窒息。
映入眼簾的是人，密密麻麻的人。
這些“狗推”們正在爭分奪秒地奔波在各種聊天軟件之中。
麻杆兒拿了一個大喇叭，對我們剛來的幾個人說道：
“這就是你們以後工作的地方。在這裏，我隻認業績，業績好了我保證你們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業績不好，嗬嗬.....”
麻杆兒一個手勢，他身後的保安立刻將一遝厚厚的書放到桌子上。
他指著那遝書說道：
“這個東西，就是你們聊天需要用到的話術。這個東西，必須背得比你們的生日年月都要熟！知道嗎？”
“知道，知道.....”
“行，那就好好幹。”
麻杆兒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這個潮熱的房間。
我們幾個人被這裏的組長安排著開始了狗推的工作。
第一步就是注冊釣魚賬號。
過程十分繁瑣，其中包括婚戀網站，聊天交友軟件，還有很多見不得光的小網站。
身後一直有保安監視，因為這裏有網，他們害怕我們會向外界暴露這裏的信息。
手機和背包早已經被收走，所有人都是失聯狀態。
之後，我們一行人被要求登錄自己的微X，把提前準備好的網圖發到朋友圈，顯示出在國外如魚得水的樣子。
目的是吸引身邊的人，也來這邊“工作”。
組長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負責監督。
他此時站在我的身後，掃了兩眼我渾身的血跡，“剛來就能成這樣，能耐不小。”
我低著頭沒說話。
他的目光又落在我的電腦屏幕上。
“你這微信上怎麽連一個消息都沒有？”
我絲毫不慌。
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早就有人給我安排好了，就算用最新技術也弄不出什麽名堂。
我笑了笑，說道：
“組長，我這微信號是之前工作的時候公司讓弄的，後來我辭了職，就注銷過一次。”
“那你的家人和朋友呢？”
我低頭，故作神傷，“我是個孤兒，從小在親戚家長大，後來也鬧掰了。”
組長的眼中沒有一絲同情，反而是有些嫌棄。
我這樣的人，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少了一條可以搞到錢的路。
不能找我的家人勒索了。
......
這是我來到緬北的第一天，有驚無險，弄了滿身傷。
晚上12點，組長拍了拍他麵前的桌子，對詐騙房裏的三五十號人叫道：“下班，明天八點準時到崗，遲到有懲罰。”
幾十個人被吸幹了精氣一般，無精打采的離開工位。
剛出房間，其他電詐房裏的狗推也簇擁著下樓。
一時之間，空氣中的人肉臭味，讓人無所遁形。
身邊和我一起來的黃毛兒差點吐了出來，低聲罵道：“他媽的，這幾把地方，真惡心！”
我沒理他。
這點味道就受不了，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本來以為我想象中的宿舍已經足夠破爛，但是進到那個睡覺房間的瞬間，還是刷新了我的認知。
逼仄的房間裏，沒有一張床。
隻有鋪在地上的十幾張涼席，有些已經髒得黑亮，枕頭被子無一例外，全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這裏到處都有這麽大的異味。
其他人已經見怪不怪，進去躺下就睡。
但是我們剛來的幾個人，都震驚地站在門口。
“這.....這是人睡覺的地方嗎？”
“豬圈都不如。”
“都小聲點，都忘了老張是怎麽受罰的？”
幾個人議論半天。
老張才踉蹌著走到門口，斷掉的腿沒有人處理，現在鬆鬆垮垮地晃**著，血已經染紅了他的鞋子。
我見狀，忙替他收拾了一張還算幹淨的席子，“先躺下，我看看你的腿。”
周圍人忙讓出位置，齜牙咧嘴地看著老張的腿。
為了老張的傷勢著想，我必須剪開褲腿查看情況。
但是這裏沒有銳器，為了防止下麵的人發生衝突或者自殺。
“老張，你忍著點。”
說罷，我用力將他的褲腿扯出一個口子。
“嘶......”
老張也算是硬漢，汗都流下來了，也沒喊一句疼。
我伸手輕輕按了一下，裏麵的骨頭已經斷裂，刺破了皮膚組織，看上去血肉模糊。
我對著身邊的黃毛叫道：
“去外麵找一根木棍，要直的！”
黃毛愣了一下，“哦哦.....好！”
說罷，飛奔著出了門。
“老張，你傷太重了。我隻能用木棍先給你固定起來，這樣至少你這條腿還算保住。”
老張咬著牙點頭，
“兄弟，你弄吧。你自己的情況也不比我強多少，能給我處理傷口我已經很感謝了。”
“木棍來了！”
黃毛大叫著衝進來，揚了揚手中的木棍，“這行嗎？”
“行，給我吧。”
我接過棍子，將它小心的固定在老張的腿上，然後小心的用布條係牢。
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老張渾身都在劇烈的發抖......
周圍一起來的人沒有一個人說話。
顯然，他們全都被這裏的殘忍和滅絕人性嚇到了。
幫老張把傷口處理完畢，我去水房把身上的血跡清洗了一番。
一天的時間下來，有些傷處已經腫了起來，背部和腹部全是青紫和傷口，沒有一處好地方。
做完這些，我也回到了宿舍，找了一個半破的席子躺下來。
旁邊有幾個都一言不發的望著天花板，眼睛裏是濃濃的後悔和不甘。
軍旅生涯這麽久，我原以為自己對人間悲苦已經習以為常，但是來到這裏，看到將人命視為草芥的樣子，還是失眠了。
回憶起這一天的經曆，我不禁又想起阿四。
從進了園區之後，我就在下車的時候見過阿四一次。
白天還以為他們會把阿四送回宿舍養傷，但是顯然宿舍裏也沒有他的身影。
難怪他被帶出去治傷了？
這裏的人，會有這麽好的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