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四塚寨
關平心中感慨,一個迷途知返的老兵,當得起關公賜的忠字。
一夜無話。
船隊一路逆流而北上,在午時前抵達樊城前線,四塚寨。
四塚寨設在樊城北麵,起到阻止樊城守將曹仁北竄,以及切斷北方向樊城支援的作用。
在泗水寨的中軍大帳,麵見關公。
關公綠袍金鎧,美髯飄灑,端坐在帥案前。
當得知關平押送糧草而來,並且說服兩萬俘虜從軍,關公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上,難掩喜色。
關平將趙掌櫃本人和口供,李忠床下的賬本、趙累的日報等一幹人證物證交給關公。
再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包括趙累和周安的人事安排,在關興瘋狂的眼神示意下,關平道出關興的優秀表現。
關公在帥案前麵無表情,逐個閱覽。
帳下文武左一個說:“虎父無犬子。”右一個道:“給荊州除一個禍患。”
無一不對關平交口稱讚。
“啪!”
關公拍案而起:“來人,把關平拖下去斬了!”
一下打破營帳內的氛圍,眾將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轉折。
關平心道不妙,唯一能論罪當斬的事,就是殺了糜燈。
論起前夜在揚水港怎麽殺了糜燈,如何找到倉庫裏的軍糧,是隻字未提。
關平偷偷瞄了一眼關公手中的書劄,那是趙累寫的日報。
但趙累也不知道實情……關平猛地反應過來,他讓趙累纏著糜芳,糜芳知道兒子被殺,趙累肯定也知道的。
果然是忠心耿耿的趙都督,事無巨細都要匯報。
左右武士迅速出列,反手剪住關平,關平道:“孩兒不知所犯何事?”
關公再次拍打帥案:“軍中要稱職務!”
“末將不知所犯何事?”關平內心歎了口氣,如同一把回旋鏢打到了自己。
“你不經審問便私自處決了校尉糜燈,不經請示私自委任一城主將,犯了僭越之罪!”關公沉聲道。
關平隻是一個偏將,隻有假節鉞才有資格開府建衙,任命一方主將。
“末將無罪,隻是戰事緊急,末將不敢延誤軍機,非常時期隻好行非常辦法!”
關公嗬斥武士:“拉下去斬了!”
隨軍司馬/王甫出列,開口勸道:“僭越之罪當斬無疑,不過坦之將軍帶回糧草,解決前線糧食危機,我軍士氣大漲。如果此時斬了關坦之,恐軍心不穩!”
隨軍參謀馬良也出言勸道:“坦之將軍年少有為,若能戴罪立功,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營帳內文武將官紛紛給關平求情。
關公大手一揮,止住眾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關公、眾將官、關平,三方都有了台階下。
關平被拉下去打了二十板子,慘叫連連,傳到營帳,眾將皆肅然。
實際一下板子沒挨著,武士太會放水了,估計關公水淹七軍就是他倆放的水。
二十大板若是實力打下去,至少三個月不能下床,武士在帳下聽令多年,哪能不懂人情世故。
況且吃的糧食是關平帶來的,總不能放下碗就打廚子吧。
關平回到自己的營帳內,關興聽到大哥的慘叫都哭紅了眼。
外麵的世界一點都不好玩!
見到關平大搖大擺走回來,衣服上不見血漬。
關興擦掉眼淚,一臉疑惑:“大哥,挨了二十大板,咋一點事沒有?母親打我二十個手板還疼半天呢!”
“別跟哥學,哥練過!對了,趙掌櫃呢?”
“散帳前,父親下令砍了他的頭,高掛在轅門外示眾。”
關平點點頭,他也該下線了。
兄弟倆在營帳內閑聊,周倉捧著一摞盒子進來,長短大小各不相同。
關平和關興連忙起身迎接,關興問道:“父親的氣消了嗎?”
周倉看出關興的眼神裏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二位公子立下如此傑出功勳,君侯怎麽會生氣呢,隻不過是為了震懾眾將不能僭越,打大公子一頓板子,堵住悠悠眾口而已。”
周倉放下四個木盒,挨個打開。
第一個盒子打開,獸麵吞頭黃金鎖子連環鎧。
關興一眼看上去再熟悉不過,失聲道:“這是糜芳的金甲?”
“沒錯,君侯賜給大公子了。”周倉道。
“我來看看。”關平先見糜芳穿,後見關興穿,都是在夜裏,沒仔細欣賞過。
這套鎧甲製作精良,用料不惜工本,李忠一刀砍上去都沒砍破,真是一套好鎧甲。
周倉打開第二個盒子,絳紅色披風。
“君侯攻下襄陽,漢中王從西川送來的蜀錦,君侯做成披風賜給大公子。”
金甲配紅袍,關平相當滿意,顏色搭起來跟鋼鐵俠似的。
第三個長盒子打開,躺著一把偃月刀,刀麵上並未雕刻青龍,關平伸手拿出來掂量掂量。
大概有三四十來斤,比關公的青龍偃月刀輕一半,尺寸也小一點。
兩把刀若放在一起比較,關平的這把像是迷你典藏版。
“這是君侯用上好的镔鐵,為大公子量身打造的偃月刀,在江陵就打造好了,就待大公子建功立業。”
“周叔,全是給大哥的,就沒有給我的?查貪墨案子,我也出力了!”關興見一個又一個盒子打開都是給關平的,深感父親有些偏心,嘴裏嘟囔道。
“當然有二公子的。”最後一個盒子打開,是個食盒,裏麵有兩個大海碗。
海碗上覆著鮮嫩多汁的羊肉,碧綠的蔥花作點綴,厚厚的羊肉下,是一大份白米飯。
“一斤肉,一斤飯,一人一份,二位公子慢用。”周倉說完走出營帳。
一碗羊肉蓋澆飯,吃出男人的浪漫。
關興化偏心為飯量,猶如饕餮上身,吃的是風卷殘雲。
關平是個閑不住的人,匆匆吃罷午飯,動身去前線勘察敵情。
身穿黃金鎖子連環鎧,後披蜀錦絳紅袍,手持偃月刀,縱馬馳騁,給隔壁關興都饞哭了。
繞營寨一周。
四塚寨的南邊,是困守樊城的曹仁,隻有五千守軍,隻可惜缺少攻城器械,不然早拿下了。
北邊是一片平原,關公為防止騎兵突襲,擺下鹿角十重。
所謂鹿角,即兩頭削尖的樹枝,交叉綁在一起,一頭埋土裏,一頭衝天,馬不能躍,因形似鹿角而得名。
要說曹操的絕戶計是真的絕,打到哪兒就把哪裏的百姓擄走,不管路上死傷多少,反正不能給別人留著。
關公在荊北征不到糧,劉備打下漢中也補充不了給養,因為早在曹操征張魯時便擄走大量人口。
劉備打下漢中,班師回成都,曹操在西邊戰場壓力減輕,能夠騰出手來支援東邊的襄樊戰場。
若論最穩妥的計策,便是關公放棄四塚寨,撤回襄陽,不受南北兩麵夾擊之險。
襄陽在樊城之南,兩城僅隔一條漢水,等糧草軍械準備充足之時,關公的漢水路戰隊再殺過來便是。
關公圍點打援,兵行險著,關平隻好舍命陪父親,打贏這場仗。
據傳來的線報,徐晃率五萬大軍前來解救曹仁,關公稱今日便到,此刻已經過了午時,還未見蹤影。
四塚寨原有大軍五萬,關平率部兩萬,這次帶來的糧食也就夠撐大半個月的。
不能幹耗著,要主動尋找戰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