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女帝突然在宮殿消失,花之穀又傳來震天巨變,花之國的臣子百姓都趕到花之穀外,不知裏麵發生了何事,更不知巨樹可安好。
近來發生了太多的事,鬧得人心惶惶。有人正欲進去,就見穀裏有條巨大的影子正從裏麵出來。眾人屏息,凝神瞧看,忽見一條青色巨龍掠過,一個姑娘背著一人從龍背上跳下。
那昏迷的人的麵目不知被什麽東西所毀,血肉模糊,似乎已經死了。
西風背著女帝看向眾人,說道:“她是女帝。”
女帝的臉……不,應當說,鍾寧的臉被女妖給毀了。
被邪氣腐蝕過後的臉敷上藥,猶如麵粉撲臉,撲了厚厚三層,連半寸肉色都看不見。
雖然她與鍾寧互換的事也無妨,但女帝還是向子民解釋清楚了此事,女妖為何而來,她為何開放國門,以及巨樹今年沒有開花的事。
已亂的民心,終於在這一刻得到安撫——女帝沒有拋棄這個國家,她一直都在,一直在守衛這個國家。
不知女帝如何跟國民解釋的西風毫不擔心地坐在海岸邊上,看著又將日落的海麵,塵埃落定的感覺真好。
她一點都不擔心女帝會無法解釋清楚,她是個有魄力的女子,西風相信她能妥善處理好這些事。
“西風。”
青淵從背後走來,看看岩石表麵,倒還幹淨,這才坐下,往她懷裏塞了一堆的……草。
西風忍不住挑起眉頭:“幹嘛?哪裏有人送姑娘一堆草的?”
“這不是草,是藥。”青淵說道,“你的傷很特殊,非靈力可恢複,所以我問了這裏的姑娘,找了這種草藥。”
“……不搗爛了怎麽用。”西風又氣又覺好笑,“我的傷已經好了,不需要。”
青淵微頓,抓了她的手來瞧,手腕上那被劍劃破的傷,果真已經不見,徹底愈合了。而碎裂的手骨,也都沒事了。
西風收回手,抱膝藏在自己的身下,懶懶說道:“不要問我,什麽都不要問我。”
“我不問。”青淵輕撫她的頭,看著神情落寞的她,說道,“那我抱你好不好?”
西風一頓,下意識抗拒道:“不要。”
“不。”青淵執拗著,逆了她的話,伸手將她抱住。
西風將臉埋在他的胸膛前,身上的青草嘩啦滾落在岩石上,她抓著青淵的衣裳,良久無語。
這一次的青淵,終於不用力抱她了。
她的胸終於可以保住了。
隻是,金蟬衣也回不來了。
西風越想越難過,緊抓著他的衣裳,眼淚唰唰直落。起先是默默流淚,最後“哇”地一聲哭出來,在他懷裏哭成了淚人。
“如果我再厲害一點,就能殺了他的……就能殺了他的……”
她不甘心,不甘心。
“為什麽我不狠下心來,跟他同歸於盡……我是個慫包,慫包!”
“慫包是什麽包?”
“……不許說話。”
青淵壓低了身子抱著她,將她整個人都圈進懷裏。西風很愛麵子的,不要讓別人聽見她在哭,不要讓別人看見她在哭。
西風突然坐起身氣道:“以後不許再送我草了,要送我花,送我花!”
“可你不是說過,不許隨便送別的姑娘花嗎?”
“可我又不是別的姑娘!”
西風吼完,總覺得話裏意思好像太直白。他該不會要覺得她輕佻了吧,該不會要羞她了吧。
青淵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痕,說道:“好,你喜歡花,我送你,你喜歡什麽,我都送你。”
“那金子呢?”
“這個沒有。”
“……”那還有什麽可談的!
西風抹去餘下的淚珠,不想在變成慫包後,又變成個哭包,她站起身道:“女帝說會給我們準備出海的船,我們去看看。”
她已經起來,但青淵卻沒有動。西風朝他伸手,卻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正要站起身,就見西風又重新坐下,拉了他的手說道:“好像還是有點累,我們再坐一會。”
“嗯。”身體仍覺不適的青淵沒有反對,多坐一會,他就能多恢複些體力。他見西風正將散落在岩石上的藥草一棵一棵地撿起來,問道,“你在做什麽?”
“這是你送我的,我要好好看幾眼。”
“可是這不是花。”
“那也是你送的。”
青淵看著那一堆很醜的草,完全不知道西風為什麽這麽開心。
西風坐在他身旁,認認真真挑著這些藥草,用細藤纏裹,纏成一束“花”,變得好看多了。
“兩位真是好興致啊。”
西風回頭看去,見了來人,笑道:“百裏神君,你從宮殿裏出來了?”
“嗯。”百裏清風走到岩石上,遠眺被夕陽染紅的海域,歎道,“還是這樣的海好看。”
“百裏神君來這裏做什麽?”
“女帝讓我帶話,說她已經準備好船,隨時可以送我們離開了。”
“這麽快?”西風吃驚道,“花之國的事都處理好了?”
“對,雷厲風行,不愧是我喜歡的第八百個小仙女。”百裏清風痛聲道,“然而終將離別。”
他既不想留在這,但又不能將人家的女帝拐走,唯有告別了。
青淵說道:“好友不哭,會有第八百零一個小仙女出現的。”
西風對總是移情別戀的百裏神君已然無話可說,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欣賞。
百裏清風又道:“西風姑娘,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神君請說。”
“能否幫我把這顆靈丹給女帝,靈丹可以恢複她的容貌,也算是,我送她的禮物了。”
“你為什麽不親手交給她?”
“不想她覺得欠了我恩情。”百裏清風又道,“拜托了,現在就交給她吧。”
西風了然點頭,將靈丹收起,拿著青淵送她的一束草從矮崖上下去,又朝他們招手:“一會喊你們坐船,不要晚了。”
“好——”
百裏清風朝她揮手讓她放心,手還沒放下,就聽身後人問道:“為什麽要支走西風?”
他微頓,轉身看著他這好友,神色微凝,說道:“西風到底是什麽邪祟?”
青淵驀地抬頭看他,問道:“好友,什麽是邪祟?作惡的,才叫邪祟,不是嗎?可是西風沒有,她沒有傷害任何人,你不能叫她邪祟。”
百裏清風默了默,說道:“好,我不叫她邪祟,但是她絕對不是凡人。”
“西風的確不是普通人。”
百裏清風見他說得雲淡風輕,皺眉說道:“你不能跟她在一起,回神界吧,好友。”
“不可以。”
“為什麽?”
青淵收回視線,這麽看人太累了,大概是因為,說的話太累了。他說道:“不知道,就是不想離開她,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六界的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我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是妖多一個嘴巴,還是魔少了一條腿,亦或是神有兩個腦袋?我們一樣,都一樣。”
“你……”百裏清風氣惱,“你以為這樣做很好?不!你這樣不但會害了你自己,還會害了西風,神界會放過你,但絕不會放過她。他們剛對你放下戒心,你就找隻邪……找個不知是妖是魔的姑娘,他們會怎麽想?別忘了,你還有個妖王弟弟!”
“不。”青淵擰眉說道,“西風沒有做錯任何事,哪怕她是妖魔,也是雙親所給,而不是她自己想要做妖魔。小胖子弟弟的確該打,他讓妖怪們在人間到處亂跑,做壞事,是不對。”
百裏清風禁不住苦笑:“你怎麽會知道她不願做個有法力的妖魔,而甘願做個凡人。”
青淵搖搖頭,說道:“神魔妖都是不需要辛辛苦苦賺錢,風餐露宿,小心翼翼地過日子的。但西風過得很開心,她喜歡凡間,她想做一個凡人,我知道。”
她不止一次地說她喜歡凡間,她不止一次地說自己是凡人。他不想知道她以前到底是什麽,但他知道比起做一個強大的妖魔來說,西風更喜歡做個自在普通的凡人。
他第一眼看見她,就知道她不是凡人,可是不管是來自哪界的人,隻要沒有壞心思,就可以了。神魔本無分,那而今六界,也無分。
隻是有些人,卻一定要分個明明白白。
像是一旦逾越,六界就要亂套了。
百裏清風歎了一口氣,說道:“撇開西風姑娘的事,那女妖的事,你總得回九霄一趟跟帝君們說說才好。”
青淵一點都不願回去,問道:“你去說不行麽?”
“大概不行。”
“那等等,等我送西風上岸了再走。”
百裏清風無奈道:“我說不好,難道還能綁走你?”當然不行,所以隻有等了。
此時西風已經在矮崖下麵朝他們招手,喊著船已經準備好,讓他們下來。青淵緩緩站起身,朝蹦蹦跳跳歡快無比的西風擺了擺手。
百裏清風也擺了擺手,說道:“西風是個明朗的姑娘,我也喜歡她,隻是終究有別。好友,你可明白?”
“不明白。”青淵站在岩石邊上,又道,“好友,你都不喊她嫂子了。”
說罷,他已經朝西風飛去,隻剩下百裏清風孤零零地站在崖邊上。他朝那任性的背影大聲道:“喊嫂子難道你們過年會給我壓歲錢嗎!”
他才不信這兩個摳門的會給!
西風隔了老遠都能感覺到百裏清風在上頭大聲喊話,可是聽不清楚。她側耳聽了聽,聽不見,見青淵落在一旁,扯扯他的手說道:“百裏神君在喊什麽?”
青淵偏頭聽了聽,說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西風才不信他,但大概是說了什麽神界的事,她不再問,拉了他的手往船靠岸的地方走,“女帝在那邊等我們,說要送我們一程。”
載他們回去的,是來時的船。隻是來時有萬人,而今卻隻有幾個。
上了船,無論是船艙還是甲板,都空空****的,不似來時熱鬧。
西風站在船尾,遠眺即將遠去的海島,心中感慨萬千。
後麵的腳步聲沉穩有力,緩緩而行,停在她一旁,和她一起遠望那被夕陽餘暉包裹的小島,說道:“花之國很美。”
西風笑道:“身為國君自賣自誇,好像不太好吧。”
女帝的臉……不,鍾寧的臉已經複原,九霄神君的靈丹很有用,不但是臉,連身上被邪氣腐蝕的肌膚,都恢複了。
“花之國的確很美,是人間仙境。”百裏清風感慨道,“第一任國君,一定是個奇女子,有那樣的魄力,帶著那麽多的姑娘在這裏安家。”
“嗯。”女帝負手而立,又道,“謝謝你的仙丹。”
“客氣了。”
百裏清風順口應著,忽地一頓,她知道是他?那……他立刻看向西風,西風眨巴了下眼睛,衝他說了幾個字。他略一想,臉,都黑了——記得給我錢。
他為什麽給她錢,他還沒找她算賬!
他輕咳兩聲,不自在道:“舉手之勞……”
女帝見他越說越往後退,一會就不見了蹤影,微皺眉頭,問道:“他怎麽了?”
西風說道:“不好意思了吧。”虧得他還號稱喜歡過八百個小仙女,實際跟青淵一樣,連姑娘的小手都沒拉過吧。不對,青淵至少還拉過她的小手。
女帝收回視線,說道:“你真的不要那十箱金銀?雖然那是女妖許諾的,但我同樣給得起。”
“不必了。”
“你救了我們花之國,這是你應得的。”
西風笑笑:“救花之國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的最後一劍,女妖是不會離開花之樹的。”
女帝沒有居功,隻是說道:“你不會覺得自己白來了?”
“也不算白來,至少看到了傳說中的花之國,還有傳說中的……女帝。”西風揚起右手,看著那手腕上的金手鏈,“而且你看,我至少還有一根金手鏈,可以買很多肉包子。”
女帝默然片刻,終於一笑,似冰山化水,見了春景:“好,他日你若要來花之國,隨時可以來。”
遠方海島,突然綻放光芒,連遠離海島的人,都被那強光刺了眼。
兩人同時往那邊看去,隻見一棵參天巨樹聳立島嶼之上,葉如燈盞,突然飛向海岸方向。像是一束煙火,在天穹綻放,滾滾落回人間。
那束“煙火”足足飛散了一刻,才漸漸平息。
女帝擰眉看著那些飛走的光束,卻不知道是什麽。西風也不知道,但遠在海麵,她已聞到陣陣花香。她忙開了天眼往巨樹的方向看,這一看,就看見巨樹已經枝繁葉茂,條條枝幹,點綴了點點花苞。
“等你返航的時候,說不定,花之樹就要開花了。”
女帝微怔,看著那在海上的唯一島嶼,她看不見那棵樹,但是她能想象得到,開滿花朵的母親之樹,是何等壯觀美麗。
船行進的海麵風平浪靜,遠處不知是什麽東西掀起了波浪,看著凶險。
正在釣魚的月兒眯眼瞧看,立刻站起身說道:“那海怪又出現了,我們去抓點心吃吧!”
小火斜乜瞧之,握著魚竿說道:“我吃魚就好。”
“那我抓回來給你吃。”月兒說罷,就化身一團黑霧,朝那覬覦大船的海怪飛去。
不多久,遠處海麵就掀起更大巨浪,再過片刻,就安靜了下來。
西風趴在欄杆上說道:“不錯啊,小火,有姑娘養你。”
小火手中的魚竿一抖:“我才不會要一個小姑娘養我。”
“可月兒的確有要養你架勢啊。”西風笑道,“要不,你就做她的大妖怪吧。”
“……你竟然拋棄我!西風你混蛋!”小火扔下魚竿,跑到青淵肩上,指著西風說道,“青龍大人,西風說她要把你送給海怪吃掉。”
青淵墨眉漸攏,問道:“哪隻海怪會這麽想不開?”
西風捧腹大笑,氣得小火跳開他的肩頭,不願再和他們說話,不按常理說話,它要被氣死了。
“轟——”
浪花高飛,衝上護欄。月兒抓著海怪的兩根長須跳到欄杆上,震得船身搖晃。
西風抓著青淵的胳膊穩住腳步,笑道:“月兒果然給小火帶點心了。”
小火還沒來得及反駁,月兒就道:“倒不是這樣。”她拽著海怪長須說道,“來的時候我吃了一隻,邪氣滿滿,但現在抓的這隻,卻沒了那股邪氣……對,就跟那隻女妖身上的氣息一模一樣,如今沒有了。”
青淵說道:“它們被女妖魔化了,女妖一死,它們也恢複了原樣。”
女帝也說道:“平日海怪從不會襲擊船隻,有時候風浪太大,還會為我們護航。看來,果真是女妖的緣故。”
“那我放了它們。”月兒鬆開爪子,那海怪立刻回到海底,它朝它們大喊道,“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吃你們了。”
它貪吃,但從不吃好的點心。就是放跑了這麽肥美的海怪,有點可惜。它舔了舔唇,片刻就有條大魚被推到它麵前,推得太用力,都戳到它的臉了。
“呐呐,給你吃。”
月兒抱住魚頭偏頭問道:“你吃了沒有?”
“吃了,你去抓海怪的時候,我吃了三條。”
西風低頭看著說謊的小火,都是紅毛的好處就是,哪怕臉紅也看不見。她笑笑,又抱緊了青淵的胳膊,真是生蛋的好時節啊。
一日一夜的行船,船終於抵達岸邊。
青淵下船的時候心中沮喪,十分難過,看得西風不安,低聲問道:“不舒服?”
“不……”青淵難過道,“我果然不會暈船。”
“……”西風憤然鬆手,她再也不要理這個大笨蛋了!
她疾步往前,走到女帝一旁,見她似乎還要繼續朝前走,不禁問道:“你要去哪裏?”
女帝答道:“日常補給。”
西風一頓:“等等,所以說,你並不是特地送我們出來的?”
女帝似笑非笑:“小姑娘,你們全都是會飛的大人物,何須我們送。我隻是,順帶捎你們一程。”
西風訝然。
等下,女帝變臉也太快了吧,怎麽轉眼間就變成個奸商了???
她氣道:“把我的寶箱給我!”
“晚了。”
“我要哭了。”
女帝驀地一笑,不理會耍賴的她。
雖然臉不如大殿上女帝真顏好看,也不如那張臉威嚴,但是鍾寧的臉,女帝的魂魄,卻依然能讓外人感覺出其中的威儀和魄力。
西風對美人果真沒有半點抵抗力,隻好忍痛放棄她的金子。
她心生感慨,搖了搖頭,眼神亂飛之際,忽然看見一個小個子在人潮中穿過。
她不由愣神。
那個小個子她並不熟悉,但是這兩天幾乎都在一起。
“容奇?”
女帝一頓,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個中年男子,的確是已經死去的容奇。
西風快步上前,又喊了聲“容奇”。正要走過去的容奇頓住步子,回頭見是個佩劍的姑娘,當即笑道:“姑娘認識在下?那姑娘定是要買劍吧,我這裏有上好的劍,貴的便宜的,都有。”
那的確是已經死去的容奇,進入花之穀的人,幾乎都死了。他們離去時,搜過一遍島嶼,沒有活人。她還找了師兄的蹤跡,發現他還活著,但不在島上。
可是為什麽容奇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好像失憶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往這熱鬧的海岸看去,她突然發現,熙熙攘攘的人潮,似乎有不少她見過的麵孔。
都是跟她在一條船上的人,還有更多不認識的,但他們身上都背著幹糧和水。
儼然是要出海的模樣。
然而沒有人登船,他們來來回回走著,似乎誰也不知道他們來這裏是要做什麽。
她不由一笑,想起剛才他們在船上時,那花之樹向岸上飛去的光束。
被女妖操控吸食了凡人血魄的樹,在女妖死後,血魄仍在樹中。它沒有留下來,而是以一個大地母親的力量,將他們複活了。
哪怕被女妖那樣傷害折磨,明明可以用凡人的血魄來恢複,但她還是將血魄還給了無辜的人。
這就是神樹跟那女妖的不同。
神樹,是真正的母親。
“姑娘,你到底買不買劍?”
西風朝那有些不耐煩的漢子一笑:“不買。”
容奇臉色一變,收起肩上的東西,罵道:“那你喊我做什麽,有病。”
被罵的西風看著罵罵咧咧離開的容奇,一點都不生氣。女帝此時也發現了他們複活的事實,她找尋四下,神色落寞:“她沒有活過來。”
西風知道她說的是鍾寧,那個為了掩護她離開,將身體作為容器,獻給女帝魂魄的人。她想了想說道:“她跟別人不同,她的魂魄不是被樹所食,而是被女妖所毀,所以……”
女帝輕輕點頭。
君臣十餘載,她希望她能活過來。
哪怕是要她以命來換,她也願意。
隻願再看她一笑,英姿颯爽地站在高台之上,漂亮的麵龐浸染著晨曦。
可惜已經不可能。
她心中失落,目光在人群中流連之時,看見一個佝僂婦人,正站在岸邊,怔怔看著海域。
她愣了愣,快步穿過人群,朝那婦人走去。
人已經走到近處,婦人仍沒有發現,直至她彎身說話,她才回頭。
“老人家,你可是要出海?”
背已佝僂的婦人略有遲疑,說道:“是啊……”
女帝問道:“出海做什麽?”
“找我的女兒。”
“那巧了,我這艘船,就是要出海的,可以載你一程。”
婦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真的?你說的可是真的?”
“嗯。”女帝伸手扶她,扶住這滄桑堅韌的母親。
風輕撩,袖子輕飛,“鍾寧”手腕上的一朵紅雲印記,落入了婦人的眼中。
婦人猛地一愣,眼中凝了二十餘年的風霜,似在瞬間消散了。
淚珠輕灑,滾落在這滾滾紅塵中。
“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