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隨身攜帶

趙國泰在身後一把護住了暈倒的蘇千巡。

冷素被眼前一幕驚呆,忙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

趙國泰抱起蘇千巡,說道:“我家公子自幼有體虛氣短,髒腑失調的老毛病,今天冒雨走了一天,又在這裏跟你們攀談良久,約莫是思慮過度,精氣耗盡,我這就帶他下樓休息,還有什麽線索等到明日一早再說吧。”

**的糜源正用渴望的眼神看向冷素,後者還想再說,趙國泰已經抱著蘇千巡出了臥室,下到一樓,回到安排好的房間裏。

蘇千巡在昏厥中,靈魂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披頭散發,麵目哀戚的透明狀鬼魂,它一邊指著自己的後背,一邊像是在訴說著什麽,隻是口中發不出聲音。

他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這個鬼魂並不是要害他,反而是要向他訴說真相。

“我知道你是被歹人所害,你說不出來就跟我比畫,或者你還有什麽想跟我表達的?”

那鬼魂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朝著蘇千巡飄了過來,飄到近處時,突然做了個撩開亂發,露出自己真正麵目的動作。

“啊!!!”

蘇千巡被那張血肉模糊的扭曲鬼臉嚇得驚醒過來,雙手做著阻擋的動作,憑空一通亂推。

“公子,公子……”趙國泰焦急地守在床前,看蘇千巡醒來,趕忙安慰道,“公子莫怕,國泰在呢!”

說罷心中越來越怨恨自己傍晚之前為什麽不拐到江南河南岸看看,再回頭去找蘇千巡,不然也不會連累自家公子到這座破莊園投宿,身體精氣大量消耗的情況下還要幫莊園破案。

“呼~國泰叔……”

蘇千巡感到一陣心悸,醒來後長舒了一口氣,臉色掛著倦怠,在趙國泰的攙助下,慢慢支著上半身,肩膀靠在了枕頭上。

心中忖度道:它一直要讓我看它的臉,這是什麽意思……

“公子,我已經跟那個老管家說了公子的病症,等會他煎好了藥就給公子送來。公子先喝一口蜂蜜水吧?”

趙國泰去桌上端了一碗蜜糖水又折回來,慢慢喂了蘇千巡兩口。

蘇千巡感覺一絲香甜沁入心脾,身體頓時舒服了很多。

“國泰叔,我暈倒之後,你們又說了些什麽?糜員外和冷總管有沒有再透露其它線索?”

“公子,您都這樣了……還……”

蘇千巡勉強擠出來一個微笑,說道:“國泰叔,你還不了解我嗎,身邊每每有案件發生,追索那些背後的元凶就像吸食阿芙蓉一般上癮,我一刻不解出來,一刻就抓心撓肺般難受。

更何況我覺得這座莊園裏絕不隻有一件命案,一件盜竊案再加上一件失蹤案那麽簡單……”

他從最初的命案,到之後的失竊案,失蹤案中嗅到了這座莊園裏一定潛藏著更多的齷齪秘密,去解開更多未知的秘密,那種感覺才是最勾人的。

趙國泰對莊園裏盤根錯節的關係和發生的兩起案件絲毫提不起興趣,在他眼中,隻有自家公子的仕途才是重中之重,但又拗不過自家公子,歎氣道:“我也沒攔著公子破案,可此時非彼時,公子的仕途重如千金……希望明天老太爺能派人來接公子,就算參加完殿試再回來,也絲毫沒有影響……”

“砰砰!”

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趙國泰繞過臥室屏風去開了門。

冷素麵帶微笑,親自捧著一碗人參黃精湯站在門口,恭敬地說道:“趙使君好,不知蘇公子醒了沒有,如果這碗湯藥涼了,冷某讓奴仆再去熱。”

“我家公子已經醒了,多謝老管家……”

趙國泰嘴上冷冰冰地道謝,接過藥碗,不由分說就要門關。

“呃,勞煩趙使君知會蘇公子一聲,藏經閣案發現場,包括守忠的房間前天就已經封了,沒有人走動過……哎?”

冷素話還沒說完,趙國泰就將門徹底關上,在門裏說了聲:“知道了。”

前者隻好悻悻離開。

蘇千巡配著趙國泰大葫蘆裏的特製丹藥喝了人參黃精湯後,不覺倦意襲來,聊了沒兩句眼皮就耷拉下來,慢慢地酣睡入眠。

趙國泰心中擔心,於是也不回自己房間,就在床前腳下鋪了一層褥子,熄滅蠟燭,抱著寶劍假寐。

一直到了寅時一刻,蘇千巡幽幽醒了過來。

“公子,要起夜啊?我去拿夜壺。”

趙國泰從軍數載,早已練就了極其敏銳的感官,蘇千巡一醒,他就醒了。

蘇千巡合衣欲下床,說道:“我不起夜,就是醒了在想兩件案子……”

趙國泰知道他家公子一直有半夜睡醒就很難再入睡的毛病,於是點了蠟燭,扶著他起了床。

蘇千巡走到臥室南麵窗前想要推窗呼吸下新鮮空氣,窗戶卻是被銷死的狀態,隻好作罷。在臥室中,圍著桌子慢慢轉圈踱步,趙國泰知道這是蘇千巡思考問題的方式,於是跟在身後一同轉。

蘇千巡突然輕輕說道:“國泰叔,你能就你聽到的,隨便講講嗎?”

趙國泰明白這是蘇千巡最喜歡的一種破案方式,讓旁人從另一個視角闡述自己的所見所聞,或者心中疑惑,從中尋找破案的靈感或者啟發。於是沉吟著,吐露道:

“好,我很感興趣的一點是,自從前天他們家大公子糜杭被殺,金佛同時失竊後,莊園就封鎖戒嚴了,一切人員隻準進不準出。按照那個老管家描述金佛的樣子,這個物件就算不大,也不可能輕易隨身攜帶出去……

那凶手到底是在前天趁著雨夜,莊園當晚戒備不嚴,順著莊園高大的圍牆滑下去跑了,還是行凶偷盜後,一直隱藏在莊園裏的某個地方,準備等風停雨霽,混進災民流乞中出莊……

還有一點我和公子所思相同,周守忠不可能是殺人凶手,他可以帶著金佛回到洛陽城中就救他的父親,可他多少也得顧及到他的親姐姐,也就是二夫人糜周氏。莊園一旦報官,官府裏很容易搜查到他的行蹤,那他做的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還是有極小的可能性,周守忠被糜杭偷襲,將後者反殺,一時腦熱,索性偷了金佛……”

蘇千巡聞言突然眼前一亮,停住腳步,回過頭看向趙國泰,打斷道:“隨身攜帶!!!國泰叔,你剛才說,金佛需要隨身攜帶!?”

趙國泰先是一怔,差點撞到了麵前的蘇千巡,順著後者的思路說道:“是啊公子,現在的莊園,別說帶個三十斤的物件出去,就是人都不行。依我看,即便雨勢止住,未來三五日洪水退去,金佛一天沒有查到下落,莊園一天不可能放鬆盤查!如果那個凶手前天雨夜沒有趁機逃走,還藏在莊園裏,那他未來想要躲過戍樓巡查,翻牆溜走就難上加難了。”

蘇千巡聞言,機械式地扭回頭,繼續慢慢地來回踱步。

他腦海中似乎抓住了那條最關鍵的卻又似有若無的線索!

順著線索小心翼翼地假設求證,如同發現了一顆珍貴的蟲草,不斷挖掘深埋的根莖,誓要將真相完整的“連根拔起”!

漸漸的,在蘇千巡腦海中自動生成了一幅幅模擬的預見畫麵:

不日後,洪水退去,避雨的災民流乞陸續離開莊園,經過唯一出口的鐵皮大門時,被莊客們一一搜身!

那個盜取金佛,殺害糜杭的黑色人影並沒有提前逃走,而是隱匿在一個角落,偷偷地看著離開的人群,伺機而動。

蘇千巡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他腦海中的畫麵裏,就站在那個黑色人影身後……

他一手托腮,淩厲的眼神凝視著黑色人影的背影:

這個人不可能不知道出莊需要搜查!

那莊園裏究竟帶出去什麽東西不會被搜查呢?

拉糞的大車?喂牲口的草料車?裝滿穀物果蔬的農車?老爺的轎子?盛放嫁妝的箱子?還是……

蘇千巡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線真相的光芒!

仿若瞬間劃破黑夜的驚雷!

他找到了唯一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