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秦海平被扣失意

“大人!”

那人微微點頭,繼續進入。

裏邊隻有一個人,穿著好像一個富商。

他看見來者,起身拱手道:“大人,已經安排妥了,隨時可以發動。”

來者頷首,坐下問道:“告訴京城兩位部堂了嗎?”

“是的。”

“那就先從寧江附近開始,一定要一石激起千層浪!告訴此次參與的同仁,切不可以退縮!這是為了天下!”那人義正言辭地說道。

“大人,您要親自去坐鎮嗎?天河縣那裏…”

再看來人,雖然一身行商打扮,儼然就是大離江南分巡道禦史米振東。

米振東談談說道:“天河縣現在出不了狀況,來時兩位部堂大人對我千叮嚀萬囑咐,我必須慎重!”

“子澄!必要時,就連你、甚至是我自己,都會犧牲進去,你可有悔?”米振東凝視著說道。

富商模樣的人正身肅容,振振道:“為天下死,雖死無悔!”

此人,係寧江府金山縣縣令,是米振東此局的重要一子。

寧江城中,羽玄衛雖然很快查出了布政使司的種種貪汙事跡,但是搜證卻極為困難,而那本關鍵的黑賬本卻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蹤跡。

時間一長,很多人都泄了氣,鄔鶴不止一次地勸秦海平放棄在這方麵的追查,但是後者始終堅持。

“如今鄧大人還在繇州鎮著,時間越長,對我們越不利,我們查到現在,明顯隻有這本黑賬本可能讓我們打贏翻身仗,不然我們還能做什麽呢?抓起那些人送進你們羽玄衛的詔獄嗎?”

“秦大人,那不是羽玄衛的詔獄,是皇上的詔獄,我等隻能是奉詔行事。”

鄔鶴的提醒,讓秦海平心中更堵。

他其實一直不滿皇帝現在的這種“消極怠政”,什麽事情都不過問,手中我這羽玄衛這把利劍,卻任由雲黨肆虐。

“鄔千戶,我明白,但是我身為人臣,既然食君之祿,那就應當擔君之憂!現在整個東海官場陷入如此貪汙大案,我若是不徹查到底,哪還有資格在這個東海省按察使的位置上嗎?我哪裏對得起皇上天恩浩**?哪裏對得起蒼天百姓、列祖列宗?這頂烏紗帽不若另請高明!”

秦海平憤聲重重,一麵回懟鄔鶴,一麵又隱隱宣泄著自己對於皇帝和朝政的不滿!

想他在這裏勤勤懇懇,到處抓人、審人,結果今天報出來這麽一個案子,其所牽扯到的官吏甚至超過了他這麽多年辦案所抓的人數之和!這讓他怎麽想?自己到底在幹什麽?自己做的事情真的有意義嗎?

百姓愛戴他,他的威名也傳遍官場,連羽玄衛也對他客氣有加,但是呢,這些貪官汙吏視他如無物,而自己還確實拿他們沒有辦法。

鄔鶴沉默了一下,緩緩道:“秦大人,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您既然身為皇上的臣子,就應該知道,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您既然食君祿,就應該知道,為什麽您是食祿者,而百姓們是供祿者?”

秦海平大聲厲然道:“本官當然清楚!我輩讀聖賢書,為大離治世,為的不正是千千萬萬的民眾百姓嗎?父母官父母官,我等代天禦民,正是百姓們的父母!民能載舟,便能覆舟!難道皇上的心裏不是為著天下萬民嗎?!”

麵對秦海平的厲聲質問,鄔鶴再度沉默了。

他歎了口氣,道:“秦大人,您可別裝糊塗啊!您的俸祿,我的俸祿,百官的俸祿,皆是民脂民膏,那為什麽會有這些民脂民膏呢?皇上是怎麽能夠得到這些民脂民膏的?這些話我們隻在這關起門來說,我知道您是有大理想大抱負大善心大良心的人,所以百姓喜歡你、厭惡我們。

“可是你千萬不要忘了,身在這個官場裏邊,我們都是一樣的,一模一樣,不論我們在外麵是唱的白臉、黑臉還是紅臉。我鄔鶴敬重您,所以我提醒您,不要糊塗了。”

秦海平沉著氣,質問道:“你到底什麽意思?”

“今天這起案子,絕對鬧不起來,我已經收到了上頭的消息,丁都督不日將抵達寧江,皇上、相國,他們應該已經沒有什麽異議了,那這件事情就已經定了結果了,您的努力、堅持,沒有意義。”

鄔鶴的話說得很冷,好像帶著冰錐過來。

秦海平聽了鄔鶴的話,好像胸口遭了一記重錘一樣,麵露苦色。

“丁圳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確實糊塗了,真把自己當成什麽拯救萬民的青天大老爺了,自以為頭上冠了個什麽‘鐵骨冷麵’就自命不凡、自以為清高,原來,都是一…樣…的…”

“大人,你其實一直都知道,隻是不願意信罷了。”

“皇上…到底想幹什麽?”秦海平好像泄了氣,軟軟地說道。

“具體的…我並不知道,但是,根本上的,你我都已經明確了。”

是啊,都明確了。

皇帝是什麽?官吏是什麽?百姓是什麽?其實都很明顯。

沉寂了很久,秦海平舒氣起身,起步外出。

“秦大人,您要去哪?”鄔鶴叫住他問道。

“回我的衙門,當我的青天大老爺。”秦海平懨懨地回複道。

推開門,兩個羽玄衛士卒挎刀而立,紛紛擋到秦海平的麵前。

看著眼前,秦海平麵露苦笑。

“鄔千戶,這是什麽意思?”

“秦大人,有口諭!”鄔鶴神色轉嚴。

秦海平聞說,輕輕歎息,回神跪拜,神態好像老了不少。

“沒想到啊,皇上竟然會親自將旨意降到我身上,這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事情了。”

“臣,東海省按察使秦海平,領旨,恭請吾皇聖安!”

鄔鶴看著秦海平,也很是複雜,例行公事。

“東海按察使秦海平,在地方政績卓然,朕心甚慰,故使即刻入京覲見相敘,著羽玄衛護送。欽此。”

鄔鶴的聲音很淡,但是聲音聽到秦海平耳朵裏就像一記記晴天霹靂。

皇帝難得的親自下旨,竟然是在這種關鍵時候將自己調回京城,還用的是這麽可笑的理由,真是啊、真是啊,朝官、皇奴啊!

壓抑著心中的酸楚和激憤,秦海平還是恭恭敬敬、規規矩矩地接了這道難得的旨意。

“臣、秦海平,領旨謝恩,吾皇萬歲!”

禮畢,鄔鶴趕忙上前攙扶起秦海平。

“秦大人,就隻能先委屈你了,先在千戶所待著,有什麽東西都可以讓人到家中去取,也可以安撫安撫家人,等丁都督到了,您再和他回京吧。”

秦海平苦笑著說道:“到時勞煩你了,沒想到,我也有被羽玄衛押送京城的一天。”

鄔鶴趕忙叫住:“秦大人!慎言!”

“哈哈哈哈哈,無妨,無妨。”

“你們,在這裏照顧秦大人。”

門外兩個羽玄衛士卒應聲,立回兩邊。

“秦大人,你有什麽事情就直接吩咐。”

“我沒什麽想說的,你們看著辦吧。”

秦海平做到桌邊,沒了意氣,趴在桌上,一點地方大憲的格式都沒有了。

活脫脫就是一個單純的失意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