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長老閣
白星痕靜靜地閉著眼睛。
心跳和呼吸的聲音仿佛被放大數倍。
房間裏放著輕快的純音樂，有一種置身溪水的感覺。
書頁的摩擦聲、火爐燃燒的劈啪聲和任務閣成員忙碌的腳步聲。
不時有人員走動，但他們都沒有向白星痕這邊靠近。
白星痕的身體放鬆，肌肉的緊張感在寧靜的氛圍中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恬靜的安寧。
在等待著。
等待一個消息。
或許是一個人。
或許是一個任務。
或許等待本身也是一種修行。
長劍隨意地插在地板上，水曲柳製作的實木地板上麵，被插了好幾十個劍洞。
可以想象，白星痕在這段時間是多麽百無聊賴地把劍提起來，放下去，提起來，又放下去。
任務閣三樓的房間寬敞而明亮，陽光透過幹淨的窗戶灑在地板上，照亮了每一個角落。
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任務公告牌，信息不斷流動，每個人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情。
角落裏的火爐燃燒著溫暖的火焰，意外的有種溫馨的感覺。
一開始來圍觀的人還不少，不過，畢竟白星痕已經在這個地方“頓悟”三天了，接任務又不一定非要接第三層的任務，第二層和第一層的任務雖然報酬比第三層的低一些，不過，偶爾處理一下簡單的任務，放鬆一下心情，也不是不可以。
基於這種想法，很多人從心地選擇過段時間再來三樓接任務。
一開始白星痕還象征性地把劍拿著，裝模作樣地比劃比劃，當做頓悟的樣子，現在更是連比劃都省去了，就這樣坐在那裏，時不時地戳著地板。
太幼稚了！
柳青在旁邊嗤之以鼻，一邊又不由自主地抓著劍柄，跟著節奏跟著戳著地板。
柳青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生氣地把長劍“啪！”地一下扔到地上，猛地站起身來，氣勢洶洶地向白星痕走了過去。
白星痕睜開眼睛。
柳青已經做好了準備，臉上滿是剛毅的表情，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心理準備！
柳青開始起跳！
柳青開始奔跑！
柳青還在加速！
速度越來越快，心髒在瘋狂地跳動，全身的肌肉都在緊繃著。
柳青絲毫不懼白星痕的目光，就這樣迎著白星痕的目光對著衝鋒！
身體帶著風聲，從白星痕的身側飛快地掠過，跑到後方的一張桌子前，一把抓起一個酒杯。
柳青仰頭飲下杯中的酒水，仰頭一灌。
晶瑩的酒水順著他的脖子，滴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啪！”
柳青狠狠地把酒杯扔到地上，玻璃酒杯碰撞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音。
“好酒！痛快！”
相顧無言。
白星痕一臉疑惑地看著柳青，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一旁的穿著製服的服務人員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把灑落的酒杯和桌子仔細地擦幹淨。
空氣中彌漫著酒水的香氣。
公告欄傳來新消息的震動聲拯救了柳青的尷尬，柳青扭頭看向公告欄，眼神一凝，又頗為複雜地看向白星痕。
公告欄上的消息顯示：
試煉場新人挑戰。
挑戰者：內閣長老，張雲棲。
挑戰等級：醒魄八層。
挑戰成績：試煉塔十三層完成度百分之二十五，挑戰時間五十七秒，戰死。
所以，等待還是有其本身的意義的。
白星痕看到這個消息，嘴角微微翹起，稍縱即逝的微笑猶如清晨的微風輕拂過新生的綠葉。
張雲棲，試煉塔十三層。
上次在王朝的時候，甚至上次和星晨糾紛的時候，好像還是鍛體境界吧？
這半個月都不到的時間，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麽？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不愧是被後山那位選中的人。
白星痕一把抽出插在地板上的劍，長劍在空中顫動，發出一陣輕吟，劍身反射出的寒光將周圍的一切都渲染得更加冷峻。
輕輕轉身，白色服飾在空中紛飛，如同雪中的鶴，在風中舞動，自由而無拘無束。
一旁一直偷看的接待員，眼睛都仿佛都變成了桃心，嘴唇咬著衣襟，仿佛想要把每一個瞬間都定格下來，記憶在腦海裏。
劍尖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長劍歸鞘。
白星痕大步離開，沒有一絲的停留。
“白星痕！”
終於，柳青還是叫住了白星痕。
白星痕轉身，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柳青眼神複雜，張著嘴巴，幾次想要開口，最後幾經掙紮，卻隻是留下簡單的一句話。
“這隻是一個開始。”
說完，他就像是使氣一般，快走了兩步，準備搶在白星痕之前離開了這裏。
才走幾步路，又折返回來，拿起地上的長劍。
“讓開！”
離開的時候，還故意撞了一下一旁的侍從，臉黑的就像是誰欠錢不還一樣。
“醒魄八層，試煉塔十三層……”
按照試煉塔的標準，試煉塔十三層，對標虛靈四層的戰力。
戰宗上下弟子雖多數以萬計，但大多也不過處於醒魄這一階段。
一般外宗弟子的最高境界就是醒魄境巔峰頂多達到虛靈境一層，外宗弟子的整體天賦實力，玄魄還有身體素質比內宗稍差一籌，一般而言，也就是能通過試煉塔十二層，然後止步於十三層。
也就是說，現在張雲棲的實力，已經比肩最強的外宗弟子，而且現在，他還隻是個醒魄八層的境界！
張雲棲的這個水平，已經脫離了弟子之間相互纏鬥的範圍了，要知道，不管是白星痕還是楚魁，在醒魄八層的時候，都是止步於試煉塔十二層，這麽多年裏，隻有上一代的那個男人，在這個階段通過了試煉塔的十三層。
換而言之，張雲棲的潛力，已經能夠與那個男人相提並論了！
不管是處於對天才的保護，還是說對於戰宗內部的需要，弟子內部的競爭已經不適用於張雲棲了，這種級別的天賦，已經涉及到一個宗門數百年間的興衰問題！
內宗的弟子情況，當然要好上不少，畢竟地榜三百三十三位弟子，天榜三十三位弟子，這都是從論戰台上，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實力！
內宗弟子目前境界最高者，毋庸置疑就是百戰榜的榜首。
天榜第一楚魁，實魄一層！
天榜第二白星痕，境界隻有虛靈八層，排行天榜第三的柳青，反而在境界上麵更甚一籌，達到虛靈九層的層次。
當然，並不是說誰的境界高，誰的戰力就強，就像白星痕這個狠人，硬生生的以虛靈八層的境界，按著柳青的頭在打，當然，像白星痕這種人物也是例外中的例外了，畢竟以外宗弟子身份，挑戰並且戰勝內宗弟子，這數十年間，也是僅此一人了。
“醒魄八層，試煉塔十三層……”
雲霄正踏在石階之上，一步步攀登著。
傍晚的陽光透過稀疏的鬆葉，灑在石階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鬆針落在石階上，落在泥土上，厚厚的疊了一層，腳踩上去，發出細微的破碎聲。
“沒想到，雲棲竟然能到這一步。”
雲霄不快不慢地向著山頂走著，山間的露珠在葉尖滴落，落在臉上，頗為清爽。
山間小路旁，一朵白色的蒲公英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宛如天空中的雪花。
石階蜿蜒而上，越是靠近山頂，石階兩旁的植被越是繁茂，曆戰的痕跡也越是明顯。
刀劍和箭矢的痕跡深深地印在石階與附近的山體上，猶如古老的記憶在石質上留下的一道道疤痕。
在這石階上，仿佛仍能聽到那古老的戰鼓聲，能看到漫天的飛劍，能聞到火焰燒過的氣息，仿佛仍能感受到那激戰後的肅殺氣息。
每一級石階都仿佛是一頁曆史的長卷，每一道疤痕都仿佛是一行曆史的詩篇。
石階隱約有著符文流動。
地脈之下，猶如潛伏著巨獸，還在做著曾經廝殺的夢。
《戰陣·曆戰回響》
數代人加持的護宗大陣之一，位於內宗山頂長老閣之處。
特別是當年，第五枂師叔耗時七年升級之後，再也沒有人見識過，這個戰陣真正開啟之後的模樣。
石階之上，便是長老閣。
青磚鋪地，槐樹的落蕊灑滿庭院，雕龍的漢白玉鑲嵌在簷下，略顯斑駁的暗紅牆透露著曆史的滄桑。中軸線上的種種圖案，或是龍鳳呈祥，或是四神獸鎮守四方，偶爾流轉的符文，宛如活物。屋角的雕塑栩栩如生，獅子雙眼圓睜，仿佛在守護著長老閣。
長老閣外，有一個人。
一名老者，身材的瘦弱是被歲月無情地摧殘過後的痕跡，頭發已經蒼白，臉上皺紋深深，唯獨一雙眼睛卻還明亮著。穿著的寬大白色長老服，雖然布料已經發黃，但依然莊重而神聖。
背已經駝得像一把彎曲的刀一樣了，老者依然固執地站在那裏。
大長老，已經很老了啊。
雲霄連忙上前幾步，準備行禮。
“大長老，您怎麽出來了。”
大長老擺擺手，示意雲霄站過過來，跟他成一排，然後指向天空的方向。
已是傍晚時分，天空被晚霞染成一副動人的畫卷。餘暉如金，映出一片輝煌。此起此伏的山巒，如詩如畫，給人一種寧靜而祥和的感覺。
在天空的盡頭，一群大雁在悠然自得地翱翔。它們形成一道優美的人字形雁陣，領頭的大雁敏銳地觀察著下麵的世界，帶領著雁群前行。大雁們此起彼伏的鳴叫聲，劃破長空，回**在四野之間。
突然，一隻雄鷹從空中俯衝而下，它的目標，正是最末尾的那隻最老的大雁。老雁感覺到了危險，但它沒有逃避，而是堅守在雁陣中，承受著雄鷹的攻擊。
雄鷹的利爪深深地刺入了老雁的翅膀，一擊即中，帶走了老雁。
雁群帶著哀鳴，卻沒有回頭，接著雁陣繼續飛翔著。
“雲霄，有何感受。”
“領頭的大雁，未免太過悲哀，明明是陣型中的大雁，他都保護不了。”
“弱肉強食，本就是叢林法則，其實，一般而言，老鷹是不會進攻成群的大雁的，但凡是總有例外，要麽是餓急了，要麽就是陣中的大雁，太弱了，太老了。”
大長老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話。
雲霄保持沉默。
“你可能還在疑惑，為什麽我一直在放任二長老還有三長老競爭一事，或許在你看來，都是同門，有什麽事情不能通過協商解決是麽？”
“我並不是反對競爭，但是總該有個限度，宗門的有生力量，就這樣白白耗費在內部的競爭上，這實在是……”
“雲霄，不一樣的，環境不一樣了。”
“環境不一樣了？”
“或許，你現在隻是看到咱們戰宗的這個位置，但是你沒有考慮到整體的形式問題。自從青君離開之後，你真的沒有別的感受麽？”
雲霄默然，不知所以。
“罷了，不說大的局勢，就從小的方麵來說，修煉需不需要資源？從鍛體開始，哪個階段不是耗費巨大的資源，還有巨大的努力才能夠提升一個境界，如果自己不去爭不去搶難道還能從天上掉？”
“但……”
“人有親疏，就像是兩個都是相同差不多境界的人，一個是普通的同門，一個是你弟子，你手上隻有一份能夠晉級的材料，你會把材料給誰？”
“我當然是會給……”
“雲霄，你以為，你現在知道我們為什麽選你當宗主的原因了麽？”
“我……”
“適當的競爭，不管是對於個人還是宗門來說，是有好處的，能夠加速新陳代謝。”
雲霄一直被打斷話，苦笑了一下，等大長老不再說話了，才又說到。
“天陽神國那邊有消息傳來了。”
大長老聞言，身形一頓。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張雲棲現在的境界是醒魄八層，試煉塔已經通過了十二層，現在止步於十三層。”
“試煉塔十三層。”
大長老的眼神有些遊離，想起往事。
“看來，又是多事之秋的時候了。也罷也罷，雲霄，你去通知他們吧，明日，長老閣，開啟長老議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