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傻媳婦
下大雨的原因，小河村各生產隊的成員，被允許回家休息半天。
周洪江和李晚霞回到家，看到李欣怡不在家，不約而同地想到。
又上山去采蘑菇了，沒來得及跑回家。
倆人商量後，決定分開去找李欣怡。
穿上蓑衣（棕櫚皮編織），戴上鬥笠，穿上套鞋（雨鞋），倆人全副武裝地出門。
一個小時以後，倆人先後回家，誰也沒找到李欣怡。
“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回家。”
“這媳婦，好像有點傻啊？”
李晚霞脫下一身裝備，因為雨太大，褲子還是濕了一大截，衣服也濕了一大截。
“傻不傻，還不是你定下來的？”
“傻是有點傻，但人實誠，又肯幹，是個好女娃啊。”
“做咱家媳婦，咱家……也算撿便宜了，就是太早了點。”
周洪江腦子裏，不由想起蘇紫嫻。
但馬上，猛地搖了搖頭。
人家跟自家，門不當戶不對，根本沒有可能的。
“早什麽，多好的媳婦啊。”
“要不是飛兒還在讀書，幫他們早點把結婚酒給辦了，咱們還能早點抱孫子。”
李晚霞不悅地瞪了周洪江一眼。
男人在這件事上，跟她不是太一條心，當然，結果由她說了算。
這個家，大事小事一直由她做主，周洪江偶爾有意見，但最後還是會服從她。
“飛兒要是沒考上大學，那咱們就辦吧。”
周洪江聽到抱孫子，臉上不由露出期待的笑容。
盼著兒女早點成家生子，這大概是大多數父母共同的心願。
八十年代，婚姻法剛修改，男女的法定結婚年齡分別提高了兩歲。
但結婚的年齡，普遍都還偏早。
尤其是在農村，初中剛畢業就擺酒結婚，沒兩年就增添人口。
二十五六歲還沒結婚的，已經屬於晚婚晚育，或結婚困難戶。
“還是再等等吧，隻要有機會讀書，還是要讓飛兒去讀書。”
李晚霞特別嚴肅道。
周雲飛的學習成績，她心裏大概有數，考上中專有點難。
但隻要分數差得不是太多，還能有機會花錢買分
這個錢，她準備回娘家，找哥哥弟弟去借。
對於周雲飛的未來，李晚霞可以說是操碎了心。
婚姻方麵，她擔心周雲飛以後娶不上媳婦，送上門的媳婦，她高高興興地收了。
學業方麵，她希望周雲飛能讀書讀出頭，哪怕自家條件很差，還是想盡可能地抓住一切機會。
就跟後來有做母親的跟兒子說，自從有了你以後，我活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隨便跟人吵架了，因為我擔心，對方是你未來的丈母娘。
“明天要是還下雨，我去縣城一趟。”
周洪江想到周雲飛讀書的事情，不由一陣頭痛。
參加高考要交的錢，他根本拿不出，必須得再去縣裏麵賣一次血。
家裏現在無米下鍋，天天吃野菜和地瓜，這同樣也不是一個事。
就更別說，高考以後去籌辦周雲飛和李欣怡的結婚酒席。
“再等幾天吧，學校那邊，還沒到交錢的時候。”
“錢太早拿到手裏，沒幾天就花完了……”
李晚霞的語氣，帶有一種深深的無奈。
家裏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手裏沒錢，咬咬牙還能過去。
可手裏若是有錢，她也害怕。
會狠不下心，讓一家人餐餐吃不飽肚子；冒著被抓的風險，提心吊膽地去挖公家的紅薯。
李欣怡回到家，天已經快黑了。
稚嫩的肩膀，背著滿滿一背簍蘑菇。
平時個頭很小的蘑菇，在充分吸收雨水以後，長得特別快，也特別的有分量。
“傻孩子，下雨了怎麽不知道回來……”
李晚霞看著衣服帶著雨水和泥土的李欣怡，後麵的話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李欣怡一共就兩套衣服，一套昨天剛洗，本來已經幹了，但下午的大雨，沒來得及收回家，又被淋濕了。
她自己的衣服，同樣是這個情況。
想讓李欣怡換一套衣服，這是廢話。
想給李欣怡多買一套衣服，這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先拿飛兒的衣服穿吧。”
周洪江迅速進周雲飛的房間，將周雲飛已經穿不了的衣服，拿了一身出來。
李欣怡的個子比周雲飛稍矮一點，也瘦一點，差不多能穿上。
“謝謝爸。”
李欣怡很快從房間裏換完衣服出來。
李晚霞和周洪江看著，全都驚呆了。
雨水將李欣怡臉上的汙漬給衝洗幹淨了，也將亂糟糟的頭發給衝洗的筆直柔順。
如剛沐浴過的李欣怡，模樣太俊俏了！
“以後，下雨天不能再到山上采蘑菇，必須到家裏待著。”
李晚霞回過神以後，一臉心疼地用毛巾，替李欣怡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我去老劉家看看有沒有生薑。”
周洪江回過神來，馬上想到，要給李欣怡衝一碗生薑水喝，預防感冒才行。
李欣怡長得竟然不比蘇紫嫻差半點，這著實給了他一個不小的意外。
但這也讓他有些愧疚。
這麽俊俏的女娃，這麽懂事的女娃，以後得在他家過苦日子……
李欣怡吃過晚飯，跟公婆打過招呼以後，去了父親住的牛棚。
“欣怡，你以後別過來了，爸的身體沒事，不能讓你跟著受苦。”
李保國看到李欣怡穿著男人的衣服，臉上的表情掙紮了一陣。
周洪江倆口子，人品確實沒話說。
哪怕明知道他的成分不好，也提出讓他去家裏住，不顧有可能被連累到。
可就是太窮了一些，女兒的苦日子，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稍稍值得安慰的是，這個結果總好過他不在人世以後，女兒一個人無依無靠。
“爸，我現在過得比以前好多了，家裏有什麽好吃的，公婆都會讓給我吃。”
“今天還說，過段時間要去給我買衣服。”
“晚上，你別趕我走，讓我照顧你。”
李欣怡緊緊抓著父親的手。
那隻她前兩年怎麽都抓不住的大手，現在可以很輕易地握住。
病疼的折磨，讓那隻有力的大手，瘦了很多，也沒了往日的力氣。
“再陪三個晚上，以後就不許再來了。”
李保國在心裏估算著，他還能堅持的時間，可能就十天半個月了。
臨走前，能多跟女兒待一會，總也是好的。
可惜的是，今年的高考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女兒不可能有機會參加。
以後，應該也再沒機會參加。
跟他一起發配到村裏的那些知識分子，這些年將大量知識教給女兒，女兒也很用心地去學了。
但最終，全都是一場無用功。
隻希望，那些知識淵博的教授、同事。
以後別怪他，無奈將一個極有天賦的學習好苗子，早早嫁為人婦。
……
新河縣城。
周雲飛今晚給王大壯幾人，各下了一碗雞湯酸辣粉。
手裏的本錢充足了，他不再需要擔心，因為送出去幾碗，第二天的生意就沒辦法做了。
“雲飛兄弟，實在是太感謝了。吃粉的錢，等我找到活幹，發了工錢以後，我一定第一時間給你。”
王大壯幾人，對周雲飛無不是感激不已。
今天又白在縣城轉一圈，如果不是周雲飛大方，他們就隻有回家一條路了。
“大壯，你有沒有興趣賣酸辣粉？”
周雲飛一臉平靜，擺出與年紀相反，他才是大哥的姿態。
近百年的人生經驗告訴周雲飛，該擺架子時，決不能講感情。
“我不會做啊。”
王大壯沮喪道。
“這個簡單，配料我會負責，你隻需要負責下粉收錢就行。”
周雲飛胸有成竹。
如何保證隻當一個甩手掌管，還長期把錢給賺。
他琢磨後發現，這事操作起來，其實可以特別簡單。
這麽簡單的事情，肯定不能讓他被束縛住。
第一個小目標完成以後，解放出來的時間，用於賺更多錢，讓蘇紫嫻不要因為錢出國，才是他應該馬上去做的事情。
當然，多花時間陪父母，讓父母這一世多活很多年，必須放到更重要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