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北府
丹徒縣衙。
崔宏陪著笑臉,跟在一位身著軍服的官員後麵,來到廣場之上。
“肅靜!謝將軍到~!”縣衙門外的軍士高聲喝道。
“眾人趕忙閉嘴,抬頭看著縣令和這位謝將軍。”
“諸位,這是本次來丹徒征兵的謝琰將軍,見禮!”崔宏介紹道。
“見過謝將軍。將軍,軍.....”
眾人的聲音參差不齊,有的抱拳拱手,有的作揖下拜。
謝琰對此見怪不怪了,沒經過訓練的平民都是這個樣子,甚至已經預見到這些人麵色青白有氣無力。淡淡道:“免禮吧。”
“本官是建武將軍,青州刺史麾下偏將,專管晉陵郡征丁事宜,現在點名。叫到名字的出列,站到旁邊。”謝琰伸手指了指左手旁的空地,而後吩咐道:“開始吧。”
“諾!”旁邊的軍士捧著戶籍冊開始點名。
“京口裏,劉懷敬!”
“到!”
劉裕轉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鄰居,奶兄弟劉懷敬。揮揮手招呼一聲。
劉懷敬笑著回應。
“京口裏,向靖!”
又是熟人,隻不過是和原主劉寄奴,向靖是劉寄奴的發小。
“小彌!”劉裕再次招手道。
“寄奴,你也來了?”向靖也笑著回應。
“你,給我安靜!”劉裕兩次開口打斷點名,被兵士抬頭喝斥一聲。
“對不住,對不住。”劉裕笑著道歉。
“下一個,京口裏,劉裕!”
“到!”劉裕聞聲趕緊出列,正要往旁邊和發小匯合。
謝琰突然打斷點名,指著劉裕問道:“你是劉裕劉德輿嗎?”
劉裕停下腳步回應道:“回大人,在下正是。”
“來我這。”謝琰聞言招手道。
“是。”劉裕走向縣衙大門。
“繼續!”謝琰對兵士吩咐一聲,然後看著劉裕道:“謝玄的弟子?”
“回大人,謝幼度先生正是在下的老師。”劉裕拱手道。
“嗬嗬,叫師叔。”謝琰笑著道。
劉裕知道這人肯定和謝玄有點關係,但還是問了一句:“大人您是?”
“還挺謹慎,幼度是我堂兄,我叫謝琰,表字瑗度。”謝琰自我介紹一句。
劉裕聞言趕忙再次見禮道:“學生劉裕,見過瑗度師叔。”
“起來吧,你老師說這次你必然在征兵之列,他要我告訴你,虞亮已經成了吏部尚書,你從文官往上爬的路斷了,來軍隊吧。兵部還在我謝家手上。”
劉裕聞言驚詫道:“什麽,虞亮不是丟官了嗎?怎麽又成了吏部尚書?”
謝琰也從父親謝安口中知道了當初東山腳下發生的事情,笑著解釋道:“嗬嗬,不就是回家休養幾天嗎,虞亮是前丞相虞琛的嫡子,這點事情毫無影響。”
劉裕心中再次湧起一股荒誕的情緒,受到下轄官民的一致彈劾,本身還違法亂紀,居然隻是在家休息了個把月居然再次升官,成了六部之首,能跟丞相府掰腕子的吏部天官。
見劉裕沉默不語臉色難看,謝琰再次道:“你老師還讓我告訴你,不要失望,記住書院山門前的那副對聯,還有你說的話。”
“餘者皆糟粕也。”劉裕喃喃念叨一句,抬頭對謝琰笑著道:“謝謝師叔,我知道了。”
謝琰點點頭:“那就好,家裏都安排好了嗎?要不要我再放你一個時辰的假?”
劉裕笑著搖頭:“不必麻煩了師叔,已經告過別了,再回去徒增煩惱而已。”
聽劉裕如此,謝琰也就不再多說,指著劉懷敬那邊問道:“裏麵有你的熟人朋友?”
“是的師叔。”
“一會把人都挑出來,這是我的令牌。”謝玄說著拿出一塊銅牌繼續道:“去了軍營之後直接拿著它去中軍帳報到,你老師會自有安排。”
劉裕雙手接過,拿在手裏端詳一下,銅牌呈盾牌形狀,正麵是三個字是北府,背麵則寫著謝琰的名字和職務。
“您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謝琰否定道:“我負責整個晉陵的招兵之事,今天隻是來丹徒監督而已,其他縣還要我一個個跑,一會兒自有其他人領你們回去。”
......
整整四個時辰,幾個軍士輪流點名,嗓子都喊啞了,才把人叫完。所有點名未到的人自然責成縣令崔宏處理。
劉裕把自己認識的人都叫到一起,謝琰轉身招呼一句道:“懷玉,把他們領走吧。”
都尉孟懷玉聞聲上前,大聲命令道:“左營一都兵士聽令,前後護衛!”
“諾!”
兵士聞言分成兩部分,分別站在了人群的左右兩側。
“剛才點到名字的人都有了,跟著軍士,都不要亂!出發!”
孟懷玉大手一揮,跟謝琰道了一聲告辭,領著人向城外離開。道路兩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哭聲震天,都是來送行的親人。
不斷有人試圖衝進隊伍,想要和自己的親人再說句話,都被左右護衛的軍士擋開,想要脫離隊伍的應丁之人迎來的則是軍士手中冰冷的皮鞭。
此情此景,劉裕不由吟誦起了杜甫的《兵車行》: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兄弟,文采不錯,可惜有點不合時宜。我們沒有漢家山東二百州,鹹陽橋也在胡族手裏了。如果再敗,不僅是我們這些丘八,道旁那些哭著的百姓的白骨,同樣無人收。”
劉裕聞聲回頭,原來是孟懷玉不聲不響走到了自己身邊。
“孟都尉,隻是見此情形有些感慨而已。在下並沒有腹誹或者嘲諷的意思。”劉裕趕忙道。
孟懷玉笑著道:“不用緊張,我並沒要治你的罪,我也相信建武將軍的學生,絕對不會不明白我們這次征兵是要幹什麽。”
“孟都尉知道我?”
“當然。”孟懷玉輕輕點頭道:“你是劉翹伯伯的兒子,對嗎?”
劉裕聽見孟懷玉一下就說出了父親的名字,驚異道:“您還知道我父親?”
“當然,我也是京口人。你小時候還跟在我屁股後麵跑呢,怎麽。不記得了?”孟懷玉問道。
劉裕聞言一愣,連忙開始翻找原主的記憶,抬頭驚訝道:“你是懷玉哥哥?”
“想起來了?”孟懷玉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