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斤八兩
這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青色長袍，雖然並不算多麽華麗，但是身上卻沒有絲毫補丁。
最重要的是，蹲在地上的江大牛看見了這人的鞋子，非常幹淨。
顯而易見，這人是個管家，而且還是大戶人家的管家。
“哎，是鬆茸，我們爺倆兒今早剛去山上挖回來的，這位爺，您要買嗎？”
在江言思索的時候，江大山已經語氣謙卑的開口了，那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龐此時有些微微發紅。
鄉下來的泥腿子，鮮少與城裏的上流人士打交道，江大山這是不好意思了。
不過那中年男人卻沒有在意江大山是不是不好意思，隻是蹲下來翻檢著地上父子兩人用樹葉墊著的鬆茸，順便又看了看其它的幾種菌子。
“這鬆茸，怎麽賣？”
中年男人問道，發現那些鬆茸被樹葉包起來了，倒也十分知趣的輕拿輕放。
“怎麽賣？”
江大山楞了一下，轉頭看向江大牛。
在此之前，他連菌子都沒有吃過呢，哪裏知道這玩意兒怎麽賣？
那男人見江大山竟然看向了年紀輕輕的江大牛，挑了挑眉，臉上頓時露出了不耐之色。
“敢叫貴客知曉，您是我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我們父子兩人也是第一次進城來做生意，實在是不知道這山裏的極鮮鬆茸該怎麽定價，若是貴客喜歡這口鮮味兒，我們父子還會采了拿到這縣城裏來售賣的。”
江大牛先是抱了一拳，然後語氣客氣的說道。
不過他雖然承認了自己不知道這鬆茸的價格，但是話裏話外卻在提醒眼前的男人，爺倆兒還會來縣城裏賣菌子的，你要是想買又不給個實價，早晚有露出來的那一天。
當然，這些話裏的意思，隻有聰明人才聽的出來，江大牛推斷眼前這男人是個大戶人家的管家，要坐上這個位置想來應該不會太笨吧？
“嗬嗬，你這小夥子，倒是有些意思。”
男人笑了笑，多看了江大牛一眼，指了指那十來朵鬆茸，又指了指十幾朵青頭菌，對父子二人說道：
“這兩種菌子，給我包起來稱了吧。在府城那些地方，鬆茸算是上等貨，二百文一斤，不過你們這平安縣畢竟是個窮鄉僻壤，要不是我家老爺喜歡這一口，我也不會買，所以折個價，一百五十文一斤，你也不吃虧。”
“另外這個青頭菌，煮在湯裏可以讓味道粘稠一些，不過鬆茸本就極鮮，這青頭菌就可有可無了，算作你五十文一斤，如何？”
聽見這男人的話，江大山都被驚住了，直勾勾的盯著對方。
要知道現在哪怕邊境戰亂不斷，導致糧食那些物價上漲，一斤粟米也就十文錢啊。
可是這菌子竟然一斤就要五十一百多文？
江大山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了。
這玩意兒在三瓦山上長了那麽多年，因為毒死過人，再加之族老的交代，每年也沒有人去采摘，就那麽爛在了山林裏。
江大山打死都不敢相信，這些菌子，竟然可以賣出這麽高的價格！
“貴客說的很合理，這個價格還比我們預想的多了一些呢，我爹都開心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江大牛笑著回道，用手肘推了推老爹，江大山這才回過神來。
“爹，你把這些給貴客稱了吧，這菌子可就要趁著新鮮給做出來呢！”
江大牛提醒道，他怕老爹動作太慢，一時又惹得眼前的貴客不滿。
“哎哎哎，好好好，我這就稱！”
江大山點著腦袋，將攤位上的鬆茸和青頭菌都給撿起來，分別放在秤盤裏稱重。
“這鬆茸，半斤。”
“青頭菌是十兩。”
江大山很快就稱出了兩種菌子的重量。
江大牛楞了一下，十兩不是一斤嗎，怎麽自家老爹這被嚇得，連話都說不清了，不過當他看見麵前的男人眯著眼睛明顯是在算賬以後，才反應過來。
古人常說半斤八兩，這是在古代，半斤可不就是八兩嗎？
其實不隻是古代，江大牛忽然想起了自己去雲省旅遊的那次經曆，他出門去買當地的水果，說要兩斤，結果人家阿奶給他稱了整整四斤！
一問才知道，哪怕是千禧年過後的雲省，人家那兒的‘一斤’依舊等於市麵上的兩斤。
“鬆茸一百五十文一斤，半斤就是七十五文，青頭菌五十文一斤，十兩就算作三十文吧，如何？”
很快，中年男人算好了賬，看了一臉茫然的江大山一眼，暗自搖了搖頭，將詢問的目光落在了江大牛身上。
“是的是的，貴客你看看，這些菌子給您包好了。”
江大牛早就在反應過來半斤八兩的時候，就已經算出了價錢，反正吃虧也虧不到哪裏去，說不定眼前這人還把價格幫他在這個小縣城抬高了呢，趕忙將用樹葉子包起來的兩種菌子遞了過去。
“別叫我什麽貴客，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管家。”
男人接過菌子，對江大牛笑了笑，取下腰間的荷包，摸出了一角銀子，遞給江大山。
還好，家裏雖然窮，但是卻有處理銀子的工具。
江大山這次沒有愣神了，主要是那銀子在陽光下晃到了他的眼睛，而他也是趕忙從背簍裏拿出了鐙子。
更加萬幸的是這銀子和市斤不一樣，銀子是銀子，一兩銀子就等於一千文錢。
所以江大山知道一百零五文錢得分出多少銀子。
“明天你們還會來賣這些菌子的吧？”
周管家收起了自己那角銀子，準備走的時候，又對江大牛問道。
“會的會的，貴客……周管家放心，明天我們采了菌子還是在這個地方擺攤！”
江大牛急忙說道，一百零五文啊，他總算是為這個貧窮的家庭掙到第一筆錢了！
“哎，那你們這菌子怎麽賣啊？”
等周管家走遠了，不遠處早就注意到父子兩人這個攤位的幾人，立刻湊了上來。
江大牛又再度看了一眼那遠去的周管家的背影。
這人管的家怕是不簡單啊！
剛才他就注意到路邊那幾個看客了，明明很好奇，卻又不敢靠上來。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們害怕得罪了那個周管家！
但是，周管家買的菌子，他們又願意來問問，這就意味著，他們對周管家的敬畏大過於害怕！
另外，這周管家用的是銀子，而不是銅板，要麽是他懶得帶，要麽就是家裏的老爺銀子居多了。
江大牛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各位貴客不要急，這些菌子都是我們父子倆卯時上山摘回來的，可新鮮著呢！”
腦子裏想著那周管家的身份，江大牛嘴上不停，撿起了麵前攤位上最多的雞油菌介紹起來。
“這是雞油菌，長得是不是跟雞油一樣？這種菌子拿來燉湯最是鮮美不過，各位貴客別看這雞油菌挺多，但是不壓秤，而且它們大多都長在比較潮濕的地方，路不好走不說，山裏的蚊子也多，所以呢……”
“小夥子年紀輕輕，怎麽跟個老太婆似的羅裏吧嗦，你就說你這菌子賣多少錢一斤吧！”
有人聽得不耐煩了，直接抖著袖子催問起來，看穿著打扮估計也是哪個大戶人家的管家。
“嗬嗬，這雞油菌我們賣三十文錢一斤。”
江大牛笑著說道，有了那位周管家開的好頭，他是不打算把這些菌子賤賣了。
主要是這些野味兒的確不壓秤，看著挺多的一堆，一稱下來可能就幾兩。
既然量不夠，江言隻能抬高價格，不然白辛苦他從三山村過來走的這二十裏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