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子別母 白日無光哭聲苦
“娃娃，你說的可是真的？”
大娘眼睛緊緊的盯著周雲。
“是的，大娘，小子句句屬實！”
“唉！”
得到了周雲確切的答複後。大娘長歎一口氣，一臉憐憫的看著他。
“大娘，你知道什麽就告訴我好了！”
周雲內心越發悲湧心頭。
“唉~”
但是大娘卻隻是長籲短歎，遲遲說不出口，確實，盡管周雲表現的極為成熟，但是終歸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大娘又怎能將如此噩耗告知於他。
“娘，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一直看著二人的男子開口了。一臉的疑惑。
“娃娃，你父親呢？”
大娘並沒有理會自己的兒子，朝著周雲聞訊。
“死了！”
“唉，真是可憐的娃啊！”
簡單兩個字，讓大娘對周雲的憐憫更加一分。
“那你在這裏還有什麽親戚嗎？”
大娘顯然不想將消息告訴周雲，一直在問著他各種消息。
“大娘，我除了我娘，就隻剩下我自己了。你告訴我就行了。”
周雲看出了她的打算，於是幹脆的告訴她。
“額,,,,”
“行吧，娃，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昨晚聽見了一陣打鬥聲，依稀還有女人的慘叫聲。等早上的時候，村正與一些人就將痕跡給打掃幹淨了。”
大娘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周雲。
“大娘，你說的後山是？”
周雲開口，隻是他都沒發現，他的聲音已經嘶啞的嚇人。
“唉，娃，你別想太多了，這不還是沒確定嗎？”
大娘見周雲一臉神傷，不由得溫聲勸著，
“那後山，唉......”
“我還是帶你去看吧！”
大娘說不出口，打算直接帶著周雲自己去看。
“娘，後山邪門的緊，您還是....”
一旁的男子終於明白了過來，知道了周雲是來尋昨晚的那個苦主的。當他聽見自己的娘打算去往後山，不由得勸著。
要知道那後山埋了不知多少的冤魂怨鬼，平日裏村中人都繞道而行。
“屁的冤魂怨鬼，那都是一群苦命的人，你們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那都是村正那死老頭嚇唬你們的！”
大娘一臉不屑，不過她也知道村正是為了安全考慮，省的村裏的街溜子無事生非，給村中招來橫禍。
“這.....”
中年男子還是有些擔心，欲言又止，他可是知道自己這個老娘的性格，那可是說一不二的主。
“別磨嘰，不行你別去，老娘親自帶著這個小娃去。”
看著五大三粗的兒子就這點膽量，大娘嗤笑一聲。
“這怎麽可以，兒子陪你去。”
男子被老娘一懟，老實的他急得滿臉通紅。
“嗬嗬，那就趁現在沒人，抓緊走吧！”
大娘嗬嗬一笑，當娘的還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那真的是屁股一撅就知道......
看著母子二人的溫馨場麵，周雲不免又想到了王氏，神情低落。
大娘看出了周雲的不對，朝著兒子使了一個眼色。
男子一愣，緊接著就反應了過來，轉身朝著裏屋走去。
“走吧，娃娃，大娘帶你去後山。”
也知道安慰沒什麽用，拉著周雲的手就走出院子。
此時剛到午時，村中的人都在自家做飯，所以路邊幾乎沒有人。
大娘帶著周雲朝著村子的後方走去，一路走過幾戶人家，然而就在即將走出村落之時，卻迎麵碰上了一個莊稼漢子。
“孫大娘，這是去哪啊。”
看見大娘的刹那，漢子憨厚一笑，打著招呼。
“大虎啊，沒事，帶著這遠方侄子到處溜達呢。”
孫大娘也沒想到在即將出村子的時候遇見了人，不過她的反應也是極為迅速的，很快就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哦哦，這是你侄子啊，長的可真俊！”
張大虎哈哈一笑，打量著周雲，看著他那俊俏的長相，不免打趣一聲。
“哈哈，是啊，我這侄子長的可好了。”
孫大娘含糊一聲。
“大虎啊，現在日頭正烈，趕緊回去吧，你媳婦估計飯都已經做好了。”
“嘿嘿，是啊，走了，大娘。”
周雲一直沉默不說話，一切都交給了孫大娘來處理，直到轉身走出了村落，他才稍微放鬆了下來。
“娃娃，接下來跟緊我，還有不遠的距離哦。”
孫大娘提醒了周雲一聲，說是後山，其實隻是距離村子較遠的一塊小山包。
兩人一老一小，雖然路程並不是很遠，但是也走了盞茶的時間，才來到了目的地。
周雲放眼望去，入眼處，盡是荒涼之景，隻見十幾座墳頭零零散散的分布在這片土地上，雖然已經入秋，但是這山包上卻寸草不生，有的隻是荒草和一些不知名的樹木。
幾隻寒鴉不斷的在天空盤旋，一股淒涼之感瞬間彌漫上周雲的去心頭。
他不敢想象，王氏是不是真的埋葬在這，是不是那十幾座墳頭裏的一座。
“娃娃，你還好吧！”
孫大娘神色憐憫，若是換做旁人，她還不會如此，隻是眼前這個娃娃還這麽小，就要獨自承受世間之苦，她內心的柔軟被深深激發。
“我......”
“我沒事。”
周雲低著頭，沒有讓孫大娘看見他的神情。
“好了，娃娃，你在這裏等著，大娘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來這。”
孫大娘安頓好周雲，轉身朝著亂葬崗走去。盡管一般沒人來這邊，但是她還是小心為主。
亂葬崗的中央，一座座墓碑隨意的散落在地，有些墓的墓碑已經坍塌，隻剩下一個黑漆漆的大洞，裏麵有什麽，無從得知。
再往裏走，墓碑就更多了，而且大多數都是沒有墓碑的，有些甚至隻剩下一個坑，裏麵也不知道是有人還是動物的屍體，一股股惡臭不斷的飄散而出。
周雲現在的位置，是村子的最外圍，這裏的墓碑較少，但是好在都是孤墳，離那些有墓碑還有一段距離。
不過即便如此，看著這些散落的墓碑，周雲的心中還是有些壓抑。
“娃娃，這裏沒有人，你跟我來吧。我剛剛看了下，這裏的新墳就隻有一座，就在前麵不遠處。”
沒過多久，孫大娘就折返回來，並且尋到了今早新立的土墳。
聞言，周雲隻覺得內心充滿了茫然，他的腳步一動不動，不知是腿軟還是出於對前方的恐懼。此時的他絲毫邁不開腿。
孫大娘看出了端倪，心中又是一歎。
“娃娃，不行我們還是回去吧，說不定這不是呢。”
“不，大娘，我要去。”
周雲咬咬嘴唇，希望用疼感使自己冷靜下來，不管到底是不是，他都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唉，你這孩子。”
孫大娘無奈，隻得自己邁開腳步往回走去。
周雲緊跟其後，他的腿已經不聽使喚了，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看來這一開始就不是個好兆頭啊。”
周雲心裏一陣無奈，他感覺自己的腦袋越來越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王氏的笑臉，那麽溫柔，那麽善良......
就算再怎麽不願意，也來到了新墳的麵前。
黃土剛剛搭建的墳，此時上麵甚至還有一點濕氣，連一塊墓碑都沒有，就隻有一塊石頭放在墳前，孤零零的立在這裏。
“是這裏嗎？”
周雲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嗯。”
孫大娘簡單的應了一聲，看著止不住顫抖的周雲，低沉的說道：
“娃娃，你把那塊石頭搬起來，那下麵壓著的是苦主的遺物。”
聞言周雲一愣，看著麵前的這一塊石頭，心中越發的不安。
“娃娃，你想一想，然後再去搬。”
看著周雲不行動，孫大娘又出聲說道。
“好。”
周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邁步朝著石頭走去，所幸這塊石頭不大，周雲彎腰搬起石頭，然後猛然用力，隻聽“喀嚓”一聲，石頭直接被搬開了。
一個紅布包著的東西出現在眼前，周雲顫抖的伸手將它拿起。接著緩緩的打開了紅布，映入眼簾的是一根木簪，上麵紋路清晰可見，一看就是被原主人精心保養過的。
周雲眼含熱淚，他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將簪頭放在太陽底下，仔細觀摩，最終他看見了他最不想看見的東西。
那是一個字.....
一個王字......
周雲臉含悲色，他知道這根木簪是周書逸親手雕刻送給王氏的。平日裏王氏都舍不得帶，隻是將它貼身存放。
他此時終於確定，這就是王氏留下的遺物。
滴答~滴答~
一枚枚碩大的淚珠滴在了木簪上麵，渲染出了一層層的光暈，周雲緊緊握住木簪，掌心被尖端刺出血來而渾然不覺。他啪噠一聲直接跪了下去。
“娘親！”
周雲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隻覺得腦袋疼的像是要炸開一樣，突然無數的記憶片段在眼前浮現。
“雲兒~雲兒~”
溫柔的呼喚不斷響起。
“娘，我要吃米糊！”
年幼的周雲奶聲奶氣的說道。
“好哦，雲兒，但是不能多吃哦。不然你就會尿褲子了！”
“娘親討厭，雲兒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尿褲子了！”
年幼的周雲據理力爭，一張笑臉通紅通紅。
“哈哈，小周雲長大了啊，那娘親以後就要靠雲兒了呢！”
那是極盡溫柔的聲音，鋪滿了周雲的腦海。
這是周雲與王氏的點點滴滴，此時再極度的悲傷之中，一點一滴的浮現再腦海裏，令他感同身受。
“娘親，娘親！”
喃喃細語聲從周雲口中傳出。
那是一個多麽美好的女子啊。
相夫教子，任勞任怨。
她本該享盡世間最好的福氣的。
可是為何老天爺如此對她。
她還如此的年輕，如此的美麗。
她......
周雲已經泣不成聲了，心窩傳來一陣陣劇痛，好似要將他的心給掏出來一般。
“娘親！娘親！”
一遍遍的輕聲呼喚，猶如兒時般充滿著眷戀與依賴。
他將臉頰輕輕的貼著墳土，好似重回母親的懷抱一般。令人如此的迷戀。
孫大娘一臉心疼的看著周雲，雙眼中也早已充滿了淚花。
她低沉的聲音響起：
“子別母，白日無光哭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