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電梯巧遇
林倩因掛號時自作主張被客戶棄用後,她像被這個客戶宣布了死刑一般,一連三天沒接到單,真是禍不單行,這麽個小事件竟能產生蝴蝶效應?林倩鬱悶地想。
看著季虹興致勃勃地出去、回來,她簡直羨慕到嫉妒。
平時總是忙,盼著能閑一天,好好睡個夠。但真閑起來,心卻虛得發慌,感覺周遭的人和物都在隔離著她,她的身與心無法融入進去,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對於飽睡一覺的奢望一旦實現,卻又不能輕鬆入睡。平時早早起床,總覺得睡不好,在鬧鍾想過兩次後還要再翻一兩次身,用極大的心力睜開眼睛;
中午為著陪客戶,匆匆吃個快餐,把吃飯的速度提快了一倍;
晚上回到宿舍,做飯、洗澡、洗衣服,再整理明天的客戶資料,一晃又到了睡覺的時間。
上學的時候,一堂課45分鍾何其難熬,而踏入社會後,時光似乎從手榴彈一下子變成飛毛腿導彈,以看不見的速度把她從中學生變成了中年婦女。
她慨歎命運對她刻薄。她生於1986年,當時計劃生育政策稍有寬鬆,她姐姐比她大了五歲,因間隔年限夠了標準,於是,她帶著父母的期盼呱呱墜地。
父母見她又是個女孩,滿腔的希望像肥皂泡似地破滅。
她父母生兒無望,情緒低落,從此不大上進。父親更是沾了酒癮,直到把身體喝出胃病肝病,母親既要照顧父親又要持家,也累得身體早早衰了下來。
家底窮,嫁個好婆家就難。她老公家也是窮人,但比她家情況好些。
他老公王小建上麵有個姐姐,在深圳打工嫁給了一個本地人,那男人大了他姐十幾歲,但手上有個生意做,雖算不得十分有錢,卻可以不讓他姐受苦。
王小建的姐姐想讓他也去深圳創業,姐弟倆可以相攜相伴,但王小建覺得姐夫不過是開個小超市,算不得大生意,況且姐弟倆都在外麵,遠離父母親,不大好。
她嫁給王小建後,去了長三角的工廠打工,王小建則在家裏摸索著各種小生意,東一槍西一炮的,雖比不上她賺得多,卻也能存下一些。
2020年秋季,她和王小建拿著多年的積蓄,婆姐幫扶了一半,在老家縣城開了個二層的飯店,豈料開業不到三個月遭遇新冠疫情,死撐一個月後隻得關門。
小兩口欠下一屁股債,隻得出門打工。幾經謀劃,她和王小建去了辛州市。
王小建給美團跑外賣,因為他能吃苦,月入七八千。而她在表哥徐大興的介紹下給人當住家保姆,先後被換了幾次雇主,陀螺似的,工資也拿得不高。她毅然辭職,幹起了陪診。
豈料幹陪診完全是自負盈虧的,一連三天沒單,讓她感到心慌。
這種心慌,她給人家打工時從沒體驗過,但在開飯店時深深體會了——
有時,廚師在廚房裏轉悠,各種菜料采購得完完備備,桌椅板凳擺得整整齊齊嚴陣以待,但就是沒一個客人來。十幾個服務員閑著嘮嗑,卻不敢大聲說笑,因為心裏都在壓抑著。壓抑,是因為她們知道老板的心慌。
這種心慌從昨天就開始了。
此刻,她憋悶得難受,便給王小建發了個信息,問他收獲如何。
十幾分鍾後,王小建回複說,很好,跑了39單了,如果幹到晚上十點,可能突破50單。說完又匆匆上路了。
林倩心裏先一陣欣喜後一陣心酸。王小建太拚了,每天天亮就起床,晚上幹到累得確實幹不動了才罷休。
她曾屢勸老公別這麽拚,年輕時拿命換錢,年老了拿錢治病,不劃算。
但王小建說,不拚能行麽?欠那麽多外債,睡不好覺的;兩個娃在農村跟著爺奶不是個事,小孩子不能讓老年人帶的。
盡快賺到錢,在辛州供套房,把孩子接過來上學,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王小建的雄心壯誌把她也感染了。她老公櫛風沐雨,充實地奔忙著,而她卻總是原地踏步。
她當保姆時常常望向外麵,看風看雨看烈日,她在念叨老公的辛苦。
她終於告別了保姆生涯,她要學老公,要月入七八千甚至更多。
當她上個月月入六千多時,王小建把她抱了起來,說,這樣子堅持三年就可以買房了!
她正兀自出神,房門咚咚敲響了。開門一看,是季虹。
“出去轉轉去,別悶在屋裏呀。”季虹說著,拉起她,“你一連三天沒單,心裏肯定憋悶,我經曆過,所以我要拉你出去玩。”
林倩感激道:“讓你搬過來真是對的,有個伴真好。”說完去關窗戶。她的窗戶麵臨公寓大門口,暮色尚未降臨,她瞥見大門口有輛轎車。
季虹和林倩在電梯門口按下下行鍵。顯示屏上顯示著阿拉伯數字“21”,卻久久不下來。這情況,是有人在占用電梯,把電梯門撐住了。
林倩說:“大門口有輛車,可能是誰在搬東西,或者是搬家。”
等了有兩分鍾,電梯仍未有動靜。林倩惱了:“真沒素質!肯定是沒提前收拾好,占用大家時間,沒公德心。”
約摸又過了一分鍾,電梯下行。
門開了,裏麵堆了一個拉杆箱和幾包小東西。電梯裏的一男一女肩並肩靠著。
季虹一眼認出女的是丁佳麗,雖然她用太陽帽遮住了半邊臉。露肚皮的緊身短衫和長度剛好蓋住屁股的緊身牛仔短褲,讓她覺得她從上到下都富於奉獻精神。
“一寸短一寸險。”這種吸引眼球的驚險是不用買保險的,因為沒有成本,所以實際上並無驚險之處。
但偏有一些人喜愛這驚險,極其多情地給它買價值不菲的保險,在這保險裏尋求刺激。甚且為了達到雙重保險的目的,把短短的驚險用金屋藏起來,讓它變成萬無一失的保險。
那男的中等身體,看上去不到五十歲,醬黃臉,覆船口,一雙眼睛迷離著,仿佛喝酒過多,迷糊了一個世紀。
他上身是老爺車的純黑色T恤,紮進純白色的休閑直筒褲裏,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花花公子的自動扣皮帶纏腰一周,兩個深灰色的“工”字型金屬造型被一截真皮連帶,裝飾成時尚的皮帶頭,在白褲子上迎風而立、風姿卓然。
季虹和林倩往電梯裏走,同時,丁佳麗認出季虹來,她的肩膀從中年男人身上移開,和季虹打招呼。
幾句寒喧之後,丁佳麗說自己搬家,大件已被貨車拉走了,這點小東西是親戚來接。
“怎麽突然搬家呢?”季虹淡淡地一問。
“換個環境換個心情。”丁佳麗那語氣,仿佛搬家就是旅遊,換個地方,風景就會完全兩樣,身心就會隨之康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