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宿疾新治(2)
黃默山拉母親坐下,看了一眼父親,道:“我不是一時衝動,我想了很久了。我想明白了,開飯店開歌廳都失敗了,是因為我太不懂做人做事了,要做事先做人。陪診師這行就是靠熱情周到的服務,越會做人做事,老客戶就越多,也就越掙錢。那些會寫教材會授課的,通過賣課可以賺上百萬呢!”
“你就是個大炮!說得一套一套的,做起來就是一攤泥。”黃邁狠勁兒剜他一眼。
沈鬱想了想,道:“你說的有些道理,陪診師這個我聽說過,聽說有的可以月入過萬,你真想幹,可以試試,反正又沒本錢,閑著也是閑著。”
“反正我是再也不信他,”黃邁氣呼呼地看著兒子,“肯定是心裏又憋著啥壞。”
黃默山惱了:“你是從來不在家人身上用心的,我說的對不對?要不是爺爺癱了,你會在廠子裏用心?,我爺癱了,你陪他多少?我媽的病,都是你氣的!你隻顧你自己快活,從來不知道關心別人。”
黃邁愣在原地,噎住了。他的臉漲成豬肝色,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話來。兒子從未拿他母親的病說事兒,今兒是怎麽了?半晌,他緩過勁兒來,找出兒子話裏的漏洞反擊道:
“我從來不關心別人?你開飯店開歌廳,那錢是大水淌來的?我抱著虧錢的精神支持你創業,你現在這樣說,真是狼心狗肺!我……我抽你!”說著,趨步上前,舉起手作勢要打。
沈鬱拉起黃默山就往門外走,瞅一眼黃邁:“你看你的樣子,好看不?”
黃邁見兒子被他母親拉走,沒撒出來的氣像過飽的車胎又加了壓,砰的一下炸了,他瞅見妻子新換的衣服,估計是和兒子有什麽事外出,這娘兒倆!居然對著他聯合作戰,怪不得剛才沈鬱支持兒子,一定是達成什麽協議了!
想瀟瀟灑灑出門?偏不讓你們那麽順利,他想著,吼道:“把車鑰匙交過來!天天開著車在外頭浪,這麽貴的油價,一公裏一塊錢,容易嗎?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把鑰匙交過來!”
黃默山聽見父親竟然拿車說事兒,還要他上交車鑰匙,這就不是國內革命戰爭了,看樣子要上升到國際層麵。還說什麽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哼!你在外麵丟錢丟得跟淌水似的,還柴米貴呢!他想著有母親做擋箭牌,大聲回懟道:“我帶俺媽看病去!”
黃邁一頭霧水:“看病?你媽咋了?”
“俺媽的胃氣疼這麽多年了,你不知道?不是你氣得嗎?”說完拉著母親扭頭就走,把黃邁晾在客廳兀自氣得發抖。
車上,沈鬱問起黃默山和他爸吵架的緣由,黃默山如實說了。沈鬱責怪他不該頂撞父親,有話慢慢說。
黃默山沒好氣:“媽,你就是太懦弱了。這麽多年,你對俺爸忍氣吞聲的,太慣著他了。他天天在外花天酒地,就沒把你當回事兒,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呀,我22歲了,你還當我小孩子呢。”
黃默山的突然爆發讓沈鬱措手不及。她一直為這個家隱忍地活著,不想讓黃默山生長在單親家庭裏,她能忍,隻要不忍饑挨餓。兒子雖然貪玩但也有事業心,幹事業雖然是失敗了,但精神勁兒還是有的。
對於她和黃邁之間的一地雞毛,他從未這麽過問過,今天有些不對。帶她看病、跟他爸吵、又直指她的傷痛……
“你今天是咋了,這麽不對勁兒?”她問兒子,“是不是心裏有啥子事?”
黃默山告訴母親,他聽一個老中醫說,胃氣疼的病根是生氣。他叮囑母親,等會兒要如實回答醫生的問題,否則會影響醫生治病。
“你把我和你爸的情況都說了?”
“沒呀……不過看病不能瞞醫生,醫生問你啥情況,你要如實說的。”黃默山看一眼母親。
沈鬱沉默半晌,語氣裏含著感激和欣慰:“你能這麽關心媽,是長大了。我和你爸的婚姻,全是你爺爺做的主。你奶奶太要強了,你爺爺受了不少氣,所以你奶走後,你爺再也不娶了。可能他吃過虧,非要你爸娶我這樣的人。
“我這人笨,在生意上幫不了你爸,所以總讓著他。他原來還好,就是脾氣暴躁點,對我還知冷知熱,就是在你兩三歲的時候,他有次去鄉下,回來後像著了魔似的,人整個兒變了,天天泡歌廳泡酒店……我問他,他啥都不說,也不理我……這些年,我早習慣了。
“你別惹你爸生氣,他現在自個兒撐著廠子,也不容易的,他這兩年瘦了,你沒看見?你想幹陪診,回去後,我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黃默山聽母親避重就輕,一味護著父親,便不好再說什麽,嘴上答應著媽,心裏卻想:爸是奔五的人了,還在外瘋玩,作息不規律,生意上再操操心,咋能不瘦?他的瘦,可不全都是因為生意!
跟著導航,黃默山尋到王逸的門診部,門診部離第一人民醫院約2公裏,和季虹住的嘉宸公寓方向相反,是個老街巷,房子稍舊些,但人氣旺,因為四周都是本地的老居民。看來這個地段是王逸精心挑選的。
王曉瑞頭上戴頂帽子,在巷口等著他。讓進屋,落座,泡茶,王曉瑞首先對沈鬱誇讚了黃默山昨晚的義舉,並說,今天的藥錢全免。沈鬱聽得明白,心裏為兒子點讚,嘴上卻和王曉瑞客套一番,說,那點小忙不值什麽,藥錢哪能免費,做生意都不容易。
喝了會兒茶,王逸把沈鬱叫進診室,給她望聞問切。王曉瑞則在茶室陪黃默山聊天。
王曉瑞見黃默山小小年紀開的是奔馳SUV,問他做什麽生意。黃默山知道一說就是一大套,考慮到母親以後還要來抓藥的,免不了常打交道,就把和季虹的關係以及昨晚如何幫季虹搬家,如何去吃燒烤,如何看他被打,如何緊急救他等情況一一說了。
“怪不得季虹那麽專業,當即就找到出血點,幫我按住了,要不然我就慘了,多出一斤半斤血是看不見的,”王曉瑞慚愧一笑,“我當眾出醜,讓你們見笑了。”接著又追問一遍黃默山做啥生意。
黃默山含糊回答說父親開工廠,然後自謙說,自己是個浪**公子哥兒,隻知道玩兒。王曉瑞聽出這是不想深聊,就打趣黃默山:“我猜你是一直過著富貴日子,做陪診師是想體會一下下層勞動人民的艱辛,這好比康熙微服私訪,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這種文雅的奉承,黃默山不大聽得慣,他沒有文藝範兒,偶爾之乎者也全是搞笑。但這種奉承聽起來還是蠻入耳的。
這幾天,對於他做陪診師,季虹質疑,那倆兄弟質疑,父親質疑,現在王曉瑞這樣說……那就不解釋了吧,累,以後愛咋說咋說。
“哈哈……”他應酬似的笑了兩笑,算是回答,接著喝了口茶,話題轉到別處,問王曉瑞學中醫難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