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奔赴蹦極

聽過那次保姆的密話後,黃默山的心裏好長一段時間感到憋悶,像吃了幾隻蒼蠅。保姆的話盡管難聽,但不無道理。他第一次明白了爺爺轉讓紡織廠的原因,對爺爺除了佩服,他不能說別的。商場就是戰場,他爺爺是合法轉賣,沒什麽好詆毀的。

隻是眼下網購成了大勢,自家的電風扇廠還能撐多久?他爸有危機意識嗎?他也該過問過問了。他最想了解的是洗發水廠,他爸是個桀驁不馴的人,現在爺爺癱了,說的話還能管用?他爸會不會私下裏也學卓湛亂搞貼牌?他一年多沒去工廠車間了,是不是該去偷偷調查調查……

手機響了,是卓璧丹。卓璧丹叫他去郊區的大峽穀蹦極,說她已準備好了,在他家小區門口等著他。

卓璧丹的爺爺和他爺爺雖是年輕時的把兄弟,但後來因家庭的關係,早早搬進了辛州市,一開始投機倒把悶聲發大財,後來時運不濟,倒了大黴,她爺爺一氣成疾,撒手走了。

卓璧丹的爸爸卓湛看到黃默山的爺爺在辛州郊區弄起兩個廠子,賺得盆滿缽滿時,他心癢了。他仗著兩家的舊日情誼,請昔日的老朋友吃山珍海味,外加豪禮相送,終於得到開洗發水廠的秘笈。他弄了塊大地皮,專做洗發水,有自己的品牌也暗暗做貼牌,倒後來居上,把黃邁比下去了。

黃默山見過小時候的卓璧丹幾次,除了對她的大眼睛有印象,其他的一概模糊。去年,大學專科畢業的卓璧丹和黃默山乍然一碰麵,黃默山幾乎認不出。

女大十八變,真有這說法,卓璧丹的大眼睛像是隨著年輪一圈圈變大似的,一雙大眼睛像中秋之月,完全忽視星星的存在,讓人一看她那張臉,幾乎忘了還有眉毛、鼻子、嘴和耳朵。

但卓璧丹臉上的其他零件也不差,彎眉如黛,厚嘴唇小巧玲瓏,耳朵輪廓飽滿耳垂豐厚,唯鼻子過於高挺,顯得陽剛有餘陰柔不足。

相書上說高鼻梁代表精力旺盛和勇氣過人,這不,一個女孩子家竟然要去蹦極,這種找死不要命的玩法,黃默山向來反對。生理學家說,人一生的心跳次數是固定的,蹦一次極讓心跳加快十倍,那不是在慢性自殺麽?

卓璧丹本來上午約他去的,黃默山正在婦幼保健院研究各樓層科室,便撒謊說和哥們兒在一塊玩。

不料卓璧丹的一個閨蜜在婦幼保健院看見了黃默山的車,出於好奇,她告訴了卓璧丹,卓璧丹駕著寶馬Z4趕到婦幼保健院,問黃默山為什麽撒謊?

黃默山覺著再次撒謊太累,不如直說罷,就說在跟人家學陪診,不過沒說老師是季虹,他說老師是個男的。

卓璧丹不信,同時嘲諷他:“嗬!你就這點出息呀!老子身家過億,兒子低頭哈腰地給人當服務員!”

黃默山登時怒了,他指著卓璧丹斥責:“卓璧丹!你別太過份了,咱倆現在還算不上真正的男女朋友,你沒資格嘲諷我。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大家相安無事,你走開!”

就是在這一刻,被走出大門口的季虹看見了。

中午吃飯時,黃默山掛掉的正是卓璧丹的電話。卓璧丹發信息道歉,黃默山草草回了個信息,再沒理她。

她現在要自己去蹦極,去不去呢?黃默山正在猶豫,卓璧丹告訴他,下午三點三十四分,有一對新婚夫婦會穿著婚紗抱著蹦極,選這個時間點是“相擁三生三世,一抱千恩萬愛。”估計會有上千人觀看。

黃默山聽得驚奇。以前的人太窮,沒啥可玩,一晃就是一輩子;現代人用各種刺激來尋求愛增加愛,反而讓愛跑得更快。今天跟這個抱一起蹦極,說不定明天跟那個抱一起在懸崖上**秋千去了,時代變化太快,似乎沒有東西可以讓人抓得牢牢的。

辛州市郊區有個大峽穀,2019年秋天,景區開發了60米的蹦極項目,生意火爆,黃默山是第一批體驗蹦極的人,在現場,那一聲聲不啻鬼哭狼嚎似的喊叫讓他感到滑稽。他看著別人在刺激中喊叫,在快感中發瘋,忽然覺得有種莫名的無聊。

舊社會的人吃樹皮吃草根也要活下來,現代人變著法子去冒險,這不是活膩了是啥?

但穿婚紗蹦極,他還真沒看過,既然這麽新鮮,那就去看看唄。

黃默山思量著,既然不喜歡卓璧丹,何必吊著人家,不如陪她玩最後一次,然後竹筒倒豆子,直來直去地把話說盡,絕了她的念想,好一心一意地去追求季虹。

黃默山坐上卓璧丹的寶馬Z4後,卓璧丹對他嫣然一笑,對自己上午的行為抱歉,說自己就是火爆脾氣,事後不計較,請黃默山別計較,那口氣好像世間萬物都是打上蠟的汽車擋風玻璃,她的情緒是雨水,任憑對玻璃怎樣暴擊,完全是一泄無痕的。

黃默山看著卓璧丹的側臉,腦海裏顯出季虹的音容笑貌。他這才體會到比較的傷害之大,一個男人或女人,如果一生之中隻能見到對方一個異性,會減少多少傷害呀!還好,他和卓璧丹剛開始不久,一切都來得及。

他對卓璧丹輕輕笑了笑,微微點頭,一副優雅的寬恕神情。這倒讓卓璧丹有些意外,似乎黃默山身上的刺不明所以地軟化了,這意外的柔軟反讓她不安和迷惑。

“穿婚紗蹦極,我還從來沒看過呢,一定很刺激很刺激,我要把它錄下來,製成視頻放在賬號上,一定能吸引一大批眼球!”卓璧丹的興奮勁兒,仿佛穿婚紗蹦極的是她。

“哦?怪不得你這麽有興致了!”黃默山驀地想到卓璧丹的抖音粉絲有300多萬的,真是十足的商家頭腦,“你來場直播不是更火爆麽?”

“傻帽,”卓璧丹噗嗤樂了,“蹦極這種極限運動是不允許直播的,你不知道?要不然,我傻呀!”

“哦,”黃默山摸摸頭,“那不是得買玻璃橋門票?”。

“當然嘍,離得太遠錄像效果不好的。”卓璧丹開著車,她的話被風吹過來,“兩張門票198塊,算個啥,我錄完像後還要蹦極的呢,現在景區有錄像了,多加200塊就是,完了放在抖音上,又可以吸引一撥眼球。”

趕到景區時是下午兩點三刻。辛州的大峽穀玻璃橋項目興建不久,仿張家界的設計,蹦極台在玻璃橋正中間位置。玻璃橋門票是99元,蹦極是1180元。

在停車場就能遙遙望見玻璃橋上已站了不少人,該玻璃橋能同時容納100人,因為不在節假日,看上去隻有幾十人。

玻璃橋上的人不很多,出乎黃默山的意料。又一想,該是受疫情影響的緣故。他昨天看手機上的新聞,截止目前,我國還有6個高風險地區和56個中風險地區,而辛州一直是低風險地區,對民眾影響不大。

娛樂場所、飯店和省內景點基本上都是開放狀態,隻不過對消費人員進行了限流,這就造成了景區不太熱鬧的現象。

盡管如此,那些想看熱鬧又不想買票的人,依然擠滿了玻璃橋對麵的山腰,黃默山手搭涼棚細細一瞧,隱約可見山腰上的山石樹木之間人頭攢動,彩衣飄飄,真個好氣勢。

匆匆買票走上玻璃橋,低頭瞥見蹦極平台上穿著婚紗的新郎新娘,儼然兩位白衣仙人。工作人員好像在跟他們交代著什麽,大概是特別叮囑一些注意事項吧。

黃默山玩過蹦極,走玻璃橋極快,毫不怯弱。讓他無法自豪的是,卓璧丹比他還快,簡直在玻璃橋上小跑——真是玩蹦極的材料。

走到蹦極平台的上方時,卓璧丹像是大夢初醒似地問黃默山:“咱倆一起蹦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