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鴻門宴

曹化淳說完,在座的幾人不約而同得放下了筷子,曹化淳都說了這般誅心的話了,他們怎麽還敢繼續吃。

可早不說晚不說,非要等吃了一半再說!

熊文燦在心中呸了一口,臉上還是堆了笑,既然說到皇帝,他也正好問問到底是什麽事,讓東廠廠督親自到了穀城來。

“本府聽聞,盧總督圍了濟南城,把多爾袞他們給困在城裏了,陛下該高興才是啊,怎麽還愁呢?”

曹化淳取了帕子擦了擦嘴,朝屋中眾人掃了一眼,熊文燦當即會意,揮了揮手,把人都遣了出去。

曹化淳才歎了一聲,開口道:“中原陝賊是陛下心腹大患,從前還有洪總督、盧總督、孫總督他們鎮著,可如今不都去勤王了麽,李自成是逃了,可張獻忠在穀城擁兵,也是個隱患,此行,便是為他而來。”

“陛下是何意?”熊文燦問道。

“殺了!”曹化淳看著熊文燦說道。

熊文燦當即大驚,他是主張招撫的,好不容易勸說張獻忠歸順朝廷,現在陛下要把他殺了,他這功夫不就白做了。

“不行,”熊文燦當即反對,“張獻忠是大賊,其他如羅汝才、賀一龍、馬進忠可都看著,要是殺了張獻忠,他們豈會再信任朝廷?殺一個張獻忠,他們必定再叛呀!”

曹化淳搖了搖頭,“這是陛下旨意,再說了,”曹化淳朝外指了指,“張獻忠難道真有歸順的誠意,若是有,他為何不把軍隊遣散了,或者把兵權交出給朝廷?咱家看啊,他壓根就沒歸順的心,不過審時度勢,等到時機合適,定會複叛。”

曹化淳這話,熊文燦也沒法反對,他也找了張獻忠多次,可張獻忠每次都以各種借口來推搪,這幾日,也說不若將襄樊三城交給他來守,並且說既然歸順了朝廷,也該朝廷給他發軍餉才是。

要城,還要糧餉,哪裏是歸順,就是強盜的做派!

阮之鈿輕歎一聲,開口道:“此前有鄉民來報,說張獻忠麾下兵士,搶劫了附近幾個村莊,卑職也去找過張獻忠對質,可他說朝廷不發餉,他隻好去搶。”

“陛下說得對,張獻忠此人得殺!”黃得功一拍桌子,眉眼間滿是戾氣,“他手下那幫人都是混混痞子,不光搶劫村莊,還來勇衛營耀武揚威,弟兄們心中都有氣呢!”

“可是,”熊文燦又道:“他手底下四萬人,這怎麽殺?”

熊文燦這話出口,幾人又沉默了下來。

熊文燦見此心中冷笑,隻嘴上說個殺字,哪裏這麽容易了,張獻忠能做大,又不是傻的。

“他有四萬人,分了四營,各派一員大將率領,可漢水上有林巡撫的水師數萬人,還有我勇衛營在,左總兵更是張獻忠的克星,有什麽好怕的!”黃得功說道。

張獻忠投降一事,左良玉功不可沒。

張獻忠本想偷襲南陽,沒想到被左良玉射了兩箭,射中了他的肩膀,左良玉又追上去揮刀就砍,張獻忠血流滿麵,幸而部下及時趕到,才免於一死。

張獻忠逃到穀城,不多時,便請求投降。

左良玉哪裏肯,張獻忠不僅是賊,還是他的殺兄仇人,他一心想著要為兄長報仇,怎麽會願意放過他。

可主張招撫的熊文燦卻是不允許,於是張獻忠便趁機在穀城駐紮下,順帶著養傷。

“廠督不正好來了麽,不妨就派人同他說,朝廷同意將襄樊三城給他駐守,特地來傳旨,府台設宴,咱們就在宴席上,將人拿下,張獻忠死了,他手下那幫烏合之眾,也就容易解決了!”

“鴻門宴?這...行麽...”熊文燦還是覺得太荒謬,也倉促了些。

“咱家覺得這個主意甚好,”曹化淳點了點頭,又朝熊文燦說道:“還請府台大人,將張獻忠邀請來赴宴!”

熊文燦雖然不願意,但到底是皇帝的意思,他也隻好應下。

況且他自己想想,除了這鴻門宴,還真沒什麽好主意。

“好,本府知道了!”

見熊文燦應下,曹化淳又端起麵前酒盞道:“府台辛苦,隻要張獻忠死了,想必您也能盡早回廣州,繼續做你的兩廣總督了!”

熊文燦聞言,嘴角終於浮上一絲真摯的笑意,“屆時,還請廠督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

“好說,好說!”

二人一掃適才的冷淡,恢複了言笑晏晏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之間並未發生不合呢!

沒有人再提起皇帝在宮中吃不好的事,一頓飯賓主盡歡,酒足飯飽,熊文燦送走曹化淳,臉上笑意瞬間收起,揉著腦袋回了衙門。

家仆跟在熊文燦身後,見著他這模樣,忙命人取來解酒湯,奉上前道:“老爺以後可別喝這麽多酒了,小心身體!”

熊文燦“呣”了一聲,接過解酒湯喝下,“真能回廣州就好啦,這破地方,可真是待不下去了。”

熊文燦從兩廣總督升為五省總理,看似是升官,可這升得他欲哭無淚。

原先做兩廣總督,雖說偏遠,但好在平安,沒什麽盜賊,如今這五省是什麽地方,今日一個張獻忠,明日一個李自成,不帶歇口氣的。

這地方,死了多少巡撫縣令,說不準下一個就是自己。

殺吧殺吧,殺了張獻忠,自己就能回廣州了。

出了衙門的曹化淳卻是清醒得很,壯陽補氣的蛇酒沒喝幾口,自然是不會醉。

不過馬匹換了馬車,一路朝勇衛營的軍營中去。

車中還坐著方正化,他看著閉目養神的曹化淳張了張口,許是覺得曹化淳疲累,想著還是回去再說。

曹化淳沒有睡著,他感受到方正化的目光,動了動嘴唇道:“想問什麽,問!”

“義父,熊文燦真能按照咱們說的做?”

曹化淳睜開眼睛,看向方正化,“何出此言?”

方正化湊近了些,輕聲道:“這個熊文燦,姓熊,人也熊,仗著招撫過鄭芝龍這個功績做到總督,可人沒什麽本事,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方正化臉上鄙夷之色明顯,“他進了穀城,張獻忠可是送了他不少好東西,他照單全收,要是...”

曹化淳擺了擺手,又搖頭道:“他還不敢同賊寇同氣連枝,貪生怕死之輩,怎麽會往死路上走!”

“是,兒子也是怕他誤事!”方正化眉間愁緒濃重,總覺得熊文燦不太靠譜,可他是五省總理,調動兵馬之事,總要經過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