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陛下這麽厲害的嗎
北鎮撫司,宮裏來的人傳達了皇帝的旨意,駱養性當即安排了兩個校尉盯著德王處,隨後,他仍舊坐在案前沉思。
案上放著一張紙,是陛下讓自己給出的,針對如何打進建奴內部的章程。
陛下限時五日,如今已是最後一日,可紙上隻寥寥數字,今日要再不寫完,怕是要挨陛下的罵。
駱養性倒不是寫不出來,隻是心煩意亂,腦中好似糊了一團漿糊,將他原本清晰的思路都糊在了一起,又如同紛亂的蛛網糾纏,理不出個頭緒。
眼看著再坐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駱養性擱下筆,喚來人問道:“詔獄中可還正常?”
來人聽得這問題奇怪,詔獄還能有什麽不正常的,除了關押盧象升的那間,指揮使吩咐了都不得接近之外,其餘都好得很。
幾位老大人也是吃得下睡得著,偶爾吵幾句嘴之外,並無異常。
駱養性聽了回稟,心中還是不安,索性起身朝詔獄走去,“本使親自去看看。”
剛走到門口,卻是見楊嗣昌同看守詔獄的錦衣衛說著什麽,身後三五個仆從手中拎著食盒,看來是想送什麽東西進去。
“楊閣老,您這是做什麽?”駱養性在楊嗣昌麵前站定,掃了一眼其身後之人,錦衣衛指揮使的威嚴散發出來,當即讓他們垂下了腦袋不敢直視。
楊嗣昌作為閣臣,又是得陛下看重的閣臣,卻是不懼,“駱指揮,幾位大人也關了一陣子了,畢竟同朝一場,本官也想去瞧瞧,也送些吃的用的,還請駱指揮行個方便!”
“楊閣老放心,陛下吩咐了,要本使好好照顧著,本使自然不敢怠慢,詔獄這種地方,楊閣老的好奇心,還是不要太大了!”
“盧大人呢?盧大人陛下也吩咐好生照顧著嗎?本官想勸他幾句,不知可行?”楊嗣昌不依不饒,繼續說道。
駱養性聽到“盧”這個字,頭皮就一陣發麻,心頭煩躁又盛了幾分,“楊閣老,陛下吩咐,詔獄重地,閑雜人不得入內,楊閣老若執意進去,本官也可滿足您......”
楊嗣昌聽到這裏,心中一喜,當即抬步要進去,剛走了一步,卻見駱養性抬了一隻胳膊攔在自己身前,疑惑得抬頭看去。
“隻是,進去了,就不是那麽好出來了!”駱養性看著楊嗣昌,將最後一句話緩慢得說出了口。
楊嗣昌這才明白駱養性那就“可以進去”是什麽意思,原來竟然想讓自己以“詔獄囚犯”的身份進去,好大的膽子!
“駱養性,你這是在威脅本官?”楊嗣昌當即大怒,冷笑道:“信不信本官現在就進宮參你一本!”
“請便!”駱養性淡淡開口,遂即朝詔獄門口的錦衣衛冷聲吩咐:“詔獄重地,除了本官,誰也不得入內,違者——”
“提頭來見!”門口錦衣衛大聲回道。
駱養性回頭,又掃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楊嗣昌,隨後扶著腰間繡春刀,大步走進了詔獄之中。
楊嗣昌氣得臉皮直發抖,看著錦衣衛們連說幾個“好”字,怒哼一聲轉身就走。
“錦衣衛...本官倒要看看,你們到底有多能耐!”
駱養性走進詔獄,徑直走到了關押著範複粹和黃道周二人的牢房門口,二人聽到聲音,懶懶得掃了他一眼,又將視線收了回去。
駱養性在門口站了一刻鍾之後,卻是一句話沒說,轉身走了。
“他是不是有什麽毛病?”黃道周忍不住問道。
範複粹搖了搖頭,“不知!”
“也不知道外麵怎麽樣了,咱們要在這裏待到何時啊!”黃道周看著牆角小床,“今夜該我睡床了吧!”
“睡睡睡,給你睡!”範複粹不屑道:“這麽硬,還不如睡稻草!”
二人正說著,又聽走廊傳來腳步聲,而後停在了自己門口,鐵鏈聲響起,幾個錦衣衛神情複雜得走了進來,放下手中一堆物什之後再度離去。
“什麽東西?”黃道周走到門口,“錦被...氈毯...老範你來看,還送了茶壺茶盞,嘿,這裏還有一盒點心!駱養性是真的有什麽毛病吧!”
黃道周中氣十足的聲音通過走廊傳到了門口,駱養性聽見這話,隻恨不得吩咐人將東西全部收回來。
好吃好喝得照顧著,又怕他們夜間受涼,吩咐著人在裏麵多加了幾個火盆,又送了保暖之物,居然還這麽說自己,有沒有點良心!
“唉,君心難測,君心難測啊......”
駱養性曾經堅定得認為皇帝鐵了心要議和,可在見到皇帝帶著盧象升偷偷摸摸出了詔獄之後,想法瞬間動搖起來!
而他再一想皇帝這些日子以來的行為,愈發覺得蹊蹺。
盯著範府,卻不把人抓起來,明白是要通過他們的嘴把朝廷的動向傳出去。
原先,他以為陛下議和需要人傳話,現在卻不敢篤定。
也有可能,陛下是為了迷惑建奴的眼睛,陛下真實的意圖,還是要打呀!
可是...駱養性仍舊不明白,陛下要怎麽打?
建奴到現在也沒同意議和這件事,更沒有收兵回去的意思,這障眼法,有什麽用呢?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啊,牢裏因為支持盧象升的那些人,陛下是肯定要放出去的,說不定之後還有賞。
不能得罪...不能得罪啊!
駱養性做完了這些事,心下稍定,眼前的白紙也順眼了許多,他重新拿起筆,蘸了墨落筆慢慢書寫起來。
駱養性不明白,天雄軍也不明白。
此時,他們灰頭土臉得窩在距離濟南城十裏外的山中,吃幹糧喝涼水,天冷也不敢生火取暖,就怕煙霧引來韃子。
可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也搞不清楚。
不過好在盧總督回來了,一回來就讓大軍拔營,化整為零進了這山中,一待就待了這麽多日。
一處空地上,陳國威、虎大威和李重鎮蹲坐在地上,聽完盧象升解釋完這一切,麵上表情仍舊茫然,他們互相對視幾眼,見對方神情同自己一樣,又看向盧象升。
“這...都是陛下的意思?”李重鎮不敢置信。
陛下一直在宮中,他如何會懂行軍打仗之事?
而且,計劃行到這一步,好像都還按照他的想法進行著。
咱們的陛下,這麽厲害的嗎?
那為何前幾次建奴入關,還能讓他們如此囂張得來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