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將計就計

天空陰雲厚重,北風呼嘯,“盧”字大旗立在營中,這裏便是盧象升天雄軍的駐紮之地。

盧象升奉命抗擊建奴,剛到昌平,便被高起潛以守衛之名將天雄軍抽調,如今營中的,不過是宣府總兵楊國柱、山西總兵虎大威和大同總兵王樸三個總兵麾下兩萬人。

盧象升本想以攻代守,挑選精銳,月夜分四路襲建奴大營,可此計卻被高起潛給否了,看著他命人送來的字條,盧象升頗有些哭笑不得。

一個監軍太監,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陛下命自己領天下兵馬,容不得他來指手畫腳。

盧象升將紙條揉了扔在火盆中,瞬間紙頁翻轉焦黑,和火炭融成一體。

“總督,夜不收傳回消息,建奴大營動了!”盧象升麾下心腹總兵陳國威掀簾進帳,朝盧象升說道。

盧象升聞言,臉上卻是露出一絲笑意,“終於又動了,國威,去高起潛大營,勢必將我天雄軍帶回來!這戰,就看今日了!”

說完,盧象升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遞了過去,“此事萬分要緊,切記切記!”

陳國威當即領命,“總督放心,末將即使粉身碎骨,也將任務完成!”

陳國威轉身離去,馬蹄聲在帳外遠去,盧象升又將楊國柱、虎大威和王樸三人喚來,“建奴今夜襲營,咱們將計就計,也讓建奴知道我大明兵將的厲害!”

楊國柱和虎大威忙拱手領命,王樸心中一個咯噔,遲疑著說道:“總督,我們不過兩萬人,怎麽打?”

前幾次,盧象升可並未主動去攻擊過建奴,怎麽突然改了策略?自己這裏才兩萬人,不說建奴士氣正盛,就說這人數也是吃虧呀!

虎大威聞言疑惑道:“人家都打上門來了,怎麽打,拿大刀砍上去啊,王總兵,不打,難道要逃?”

虎大威是蒙古人,歸明之後作戰勇敢,其麾下蒙古騎兵也甚是悍勇,因剿滅流賊功勳卓著,一步步升到了總兵官。

早就聽聞盧象升作戰身先士卒,勇猛異常,可來了軍中這些日子,盧象升始終同建奴軍保持著距離,私底下也曾抱怨,因為“議和”一事,盧象升難不成真沒打算好好打這一仗?

眼下,聽到盧象升終於決定出擊,虎大威已是摩拳擦掌,想著定要好好給建奴迎頭痛擊,哪裏會讓王樸說這種喪氣話。

王樸聽到一個“逃”字,當即漲紅了臉,眼睛一瞪,大聲道:“老子是那種人嗎?打就打,還怕他娘的!”

盧象升朝二人擺手道:“兩位總兵都是勇猛之人,到了戰場就是守望相助、脊背相抵的兄弟,可不要傷了和氣!”

說完,盧象升看了在場三人,嚴肅道:“再說,國之戰事,哪有必勝之說,就算明軍人數多過建奴,本將也不能說每戰必勝,諸位,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決然,方才有勝利希望!”

“總督教訓得是,”虎大威說完,朝王樸抱了抱拳,致歉道:“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王總兵別見怪!”

王樸心中有氣,可對方已是致歉,自己也不好再咄咄逼人,顯得沒什麽氣量,可到底意難平,臉色便也不是那麽好看。

楊國柱防著二人再有口角,拱手朝盧象升問道:“總督,可有什麽對策?如何將計就計?”

“本將自是留在營中,楊總兵、虎總兵,你二人帶兵在外埋伏,待建奴大軍入營,聽我信號,咱們內外夾擊!”盧象升說道。

王樸聞言,心中又有不滿,憑什麽就自己留在大營當誘餌,虎大威冷眼瞧見他的麵色,心中冷哼,開口道:“總督,就讓末將留在營中,和總督一同迎敵!”

王樸聽了這話,心中一鬆,可又腹誹,這虎大威看著大大咧咧的,原來也是個拍馬逢迎之人,若是和總督並肩作戰,今後少不了他的好處。

但前提是,他得有這個命!

盧象升見虎大威說了這話後,王樸並沒有出言反對,心裏有數,朝虎大威讚許得點了點頭,“好,那便如此!”

繼而神情一肅,掃了一眼王樸,大聲命令道:“傳令,此戰,刀必帶血!人必帶傷!馬必喘汗!違者——斬!”

虎大威隻覺得全身血氣上湧,聽到這句軍令,早將對盧象升的懷疑拋在了腦後,眼中精光四射,恨不得立即拿著刀砍殺去建奴軍營。

安排布置一番,三人拱手出營,自去傳令不提。

盧象升坐在帳中緊盯著輿圖,視線在京畿附近流轉,繼而又看向高陽和濟南兩地,想著同陛下製定的計策,心中一時感歎一時又犯愁。

兵戰凶險,任何戰事都不可能有必勝的把握,從自己領兵出京的每一步,都有任何改變結果的可能,再者,對方可是多爾袞領兵,對於他,盧象升向來不敢小覷。

盧象升不由想起皇帝同自己說的那些話,明軍人數是不少,有宣、大、山西等總兵,還有關寧鐵騎、蒙古騎兵,可是其中真正能作戰的有多少?

建奴士氣之盛,明軍拍馬也是及不上,還有朝中喊著“議和”口號的大臣們,楊嗣昌、高起潛之流,也會在作戰時以各種借口破壞自己戰術,克扣自己糧草。

要在此形勢下打贏建奴,難啊!

盧象升又歎了一聲,掌牧楊陸凱走進帳中,見盧象升愁眉不展的模樣,問道:“是建奴那兒有什麽消息?”

“建奴今夜襲營,做好準備!”盧象升吩咐一聲,又問,“糧草還有多少?”

楊陸凱臉上笑意一收,為難道:“高總監調走了些,餘下的不足十日!”

十日...盧象升重新看向輿圖,暗自思量,十日恐怕不夠,還得命人前去朝廷要糧才行。

......

夜幕低垂之際,天上突然飄下小雨,雨絲混合著冷風打在臉上,時間久了,臉龐都是麻木,嘴角牽一下都覺得困難。

豪格騎在馬上,黑夜中雨霧蒙蒙,看不清前方道路,夜襲嘛,自然是要隱蔽,火把也是熄了,靠著探子在前方引路,朝著盧象升大營摸過去。

“什麽鬼天氣!”豪格啐了一口,拍了拍自己臉頰,觸手冰冷,摸著跟冰塊一樣。

又半個時辰後,前方隱隱傳來火光,豪格眼睛一亮,嘴角一咧,掂了掂手中大刀自言自語道:“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