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個小兵的獨白

俺叫陳可喜，今年十七歲。原本是寶莊鄉下一個農民家庭的小兒子。

家裏有四個孩子，俺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家裏隻有十畝薄田，所以平日裏過得很拮據。

前些天聽說高昌城裏變了天，但當初俺也沒在意，高昌雖然離我俺很近，但我一次也沒有去過。

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就在約場村生活了，家裏窮，大哥沒有娶妻的彩禮，三姐也沒有嫁人的嫁妝，所以即便大哥已經二十二歲了依然和我們住在一起。

我曾經很瞧不起大哥，因為我小時候就和一個姑娘約好了以後娶她，她叫徐藝榕，俺也不知道名字是啥意思，可是很好聽，他的父親是我們村子裏少有的讀書人，除了那幾家回鶻貴人，就屬他家過得最好了。

俺曾經以為小時候的話是作數的，直到三個月前藝榕來和俺道別，她說他父親把她嫁給了村子裏回鶻貴人家的兒子。

那一刻俺很傷心，卻不知道能幹什麽，俺什麽也做不了，兩周後，俺眼睜睜看著最喜歡的女孩嫁給了一個又矮又醜的小胖子，當時俺攥緊了拳頭，想著衝進去把她搶出來，可是俺最終還是慫了，那一天俺一點東西也沒吃，坐在田間埋頭苦想，最後俺想明白了。

那不過是俺小時候做的夢而已，應該過去了。

後來那兩個月俺天天跟著爹娘下地幹活，把自己弄得滿頭大汗，一刻也不休息，因為俺怕一停下來就想起她來。

後來，情況卻發生了變化。

那個高昌城裏李郎君的兵打到這裏來了，俺家怕極了，俺爹和大兄商討著要不逃了吧，但是最終俺爹還是決定留著，因為他不知道從誰口中得知這個李郎君是個漢人，還很仁義，應當不會為難他們。

下午，就有一百多人進了我們村子，他們人人騎著高頭大馬，最小的馬都比我們村裏那兩家回鶻貴人養的馬大，還穿著很威武的盔甲，氣派極了。

......俺也羨慕極了。

他們一來就團團包圍了一戶人家，俺跟過去看了看，竟然就是藝榕嫁過去的那家回鶻貴人，俺們村子裏有兩家回鶻貴人，據說不知道多少年前是在高昌城裏當大官的。

他們兩家一家子很壞，一家子很好，那家很好的回家貴人也是俺們村的村長，平日裏也從來不欺負俺們，遇到村民矛盾也會幫忙處理，除了與另一家相關的事情。

俺擔心急了，都顧不得害怕了，撒腿奔向那個在最前麵的人，問道這是要幹什麽，俺都做好被打的準備了。

但是他卻沒打我，反而給俺解釋說：“這家人作惡多端，已經被納入了名單，是必需要鏟除的。”

俺連忙說：“俺妹子還在裏麵，能不能不要殺她。”

俺撒謊了，她不是俺妹子，但是俺不好意思說自己喜歡一個有夫之婦。

那個將軍答應了，說他會讓俺把俺妹子接出來。

戰鬥結束得很快，甚至不到十幾分鍾，院門被撞開，得到消息的那一幹人好幾個手裏拿著彎刀想要反抗，但俺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官人下了馬，拿出很長很長的刀一刀劈下去就把那彎刀給砍斷了，殺了好幾個人，那是俺第一次見殺人。

俺把藝榕挑了出來，她看到俺的時候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俺嘴笨，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就站在那裏任由她緊緊抱住俺，直到她哭幹了淚水，精疲力盡地癱在俺懷裏，俺抱住她，看著那個小胖子和他爹哆嗦嗦的被綁了起來。

俺問，將軍說：“他們要被送到高昌，徐將軍說以後他們還有用。”俺聽到這個消息，咧嘴笑了，再也沒有人能搶走她了。

俺抱著藝榕，她很輕，俺又生得比較壯，所以也沒感覺到多累，俺一直抱著她，她把頭埋進俺的胸膛。一路上碰到了很多人，他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顯然也是知道了那個消息。

俺一路帶著她來到了我們小時候最經常在一起的大樹下，也顧不得地下髒，俺靠著大樹坐了下去，藝榕也坐在俺的身邊，那一刻俺感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真想一直停留在那一刻啊。

藝榕問俺：“嫌不嫌棄我髒了。”

俺聽到說這話，不知道為啥突然膽大了，一口親到了她的嘴上，親了很久很久。

“不管你怎麽了，俺隻知道俺喜歡的是你，你變成啥樣俺都喜歡。”藝榕聽到久久沒有說話，兩個大眼睛流出清淚，俺連忙給他擦，她看到我的動作又笑了，吧唧親了我的臉一口，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俺也跟著笑，俺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後來藝榕回了家，時常出來見俺。

但是俺卻又開始急躁了，因為俺家拿不出彩禮，藝榕的父親雖然知道她和俺好，而且女兒嫁過一次，他也不好意思要多高，但是最少的俺家也拿不出來。

直到再一次見到那個將軍，這一次他就帶了十幾個人，他看到俺好像很開心，招呼俺過去。

問俺像不像和他們一樣，俺連連點頭，俺做夢都想變得這麽氣派。

他說想變得和他們一樣就在這張紙上簽下名就行了，邊說邊從旁邊人那裏拿過來了一張紙，俺稀裏糊塗的簽了名，他笑嗬嗬地拍拍我肩膀，說我生得孔武有力，以後絕對是個當將軍的料子。

後來俺才知道，原來俺是當兵了。

村子裏有一百來個人都來報名，但是他們和俺卻不一樣，他們還要考核，最後隻留下了四十多個。

將軍告訴俺他叫張雲，俺以後就跟著他，俺告訴他俺叫陳可喜，很願意跟著他。

他還和我說，三天後要帶著俺去高昌，讓俺準備準備，有家室的話會給俺分房子，俺把這些消息和藝榕說了，不知道為啥藝榕他爹突然不要彩禮了，急吼吼的就讓俺和藝榕完了婚，那一夜，俺變成了男人。

三天後，俺們集結在了村口，俺看到也有幾個和俺一樣是拖家帶口的，但大部分還是孤身一人，張將軍也很快到了。

兩天後俺們到了高昌，張將軍親自帶俺去了分配的房子，它真大啊，比俺家的房子都大！而且還把地契都給了俺，俺又給了藝榕，她讀的書比俺多，更適合管這個。

將軍發給了俺三貫錢，說是俺這個月的軍餉，提前發。乖乖，俺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錢，五百文（北宋是三百文，我覺得西域苦寒，應當會高一點）可以買一石大米，三貫錢那得買多少啊？

俺決定一定要盡心盡力，不能辜負了將軍們對俺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