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調配鄉鎮

此時和張新月一樣鬱悶的還有王運輝,今天一大早的何一濤就打電話給他,讓他到辦公室去,有事和他說。

領導就是愛擺架子嘛,有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說啊,還要他親自去辦公室才說,縣委的領導七八個,個個都如此,他這個縣委辦主任還忙得過來?可是人家職位比他高,他能有什麽辦法,隻能小跑跟上。

他一進何一濤的辦公室,何一濤就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讓他去幫自己招個秘書這麽屁大的事也辦不好,招來個女的,還當什麽主任,快給他換去。

聽了何一濤的話,王運輝的心裏就不是個滋味,做領導就是不一樣,自己的想法就是一切,以為招個國家幹部就像去菜市場買菜呢?想買什麽就能挑什麽?再說這事一直是縣人事局辦的嘛,自己也不知情啊。不過細細思量,人家是上司嘛,上司的指示自己怎麽也得照辦啊。心裏不禁發起愁來。看來還得去做一番工作才行,對!還是讓人事局長黃天明來一趟,商量一下這事怎麽辦。

他一個電話打過去,黃天明不一會就夾著他那個油光閃亮的皮包趕來了,這個速度真夠快的,自己這個常委還是能鎮得住一些人的嘛。何一濤級別和他一樣,不就是比他高半格嗎,這個人啊,就是衝,來了一年多,自己給他找了好幾個秘書也不滿意,還讓他去給他招一個,他到底想要一個什麽樣的人才嘛?這回好了,人事局幹脆給他招來了一個女的,這真是要求越高,越不容易得到滿足,這讓他既到有點興災樂災,又為這個燙手山芋被丟到自己的手裏而發愁。

他問黃天明,為什麽當初他們要招的是男秘書,現在卻給他們招來一個女的。

黃天明的臉一下就變成了苦瓜臉,苦笑著說:“王主任,不是我不想招男的,當初我們也定成男的,可是一到市裏審,人家說這個職位不是特殊崗位,不能有歧視婦女的規定,結果考進前三名參加麵試的都是女的,我能有什麽辦法?”

王運輝見他給自己訴起了苦,不由有點生氣,說:“什麽不是特殊崗位,領導的需要就是特殊需要,你說是不是?”

黃天明討好的遞給他一支煙,連連說:“是是,王主任你教育的是。可是我們也有自己的難處嘛,市裏麵不買我們的帳,我們還不是沒有辦法。”

“黃局長啊,你做事真是糊塗啊,早就和你說過那是給何書記招的秘書,你能不知道嗎?他來這裏一年多了,一直找不到秘書,我給他找了幾個,他不是嫌這個喝酒不行,就是嫌那個話太多,現在你還給他招來一個女秘書,你這頂烏紗帽是不是不想要了?”

黃天明見王運輝動不動就拿權力來嚇他,心裏有點反感,就反駁道:“王主任,你看你,我又不是故意的嘛。我們這裏是個山旮旯,願意回來工作的大學生本來就少,能招到人就算不錯了,怎麽把責任全都推到我身上來嘛。”

王運輝一聽黃天明要推托責任,馬上說道:“這個責任你還非負責不可,現在你看看怎麽彌補這個過失吧。”

黃天明一聽很為難,說:“王主任,這個事很難辦呢。這是公開招考,現場有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紀檢幹部監督,不能輕意換人啊。”

“那你說怎麽辦?”

“唉,實在要換,除非做通考生的思想工作。”

“這個思想工作你去做。”

“王主任,這個我做不了,我們人事局沒有這個權力,那樣做是違紀的,考生告起來,我們吃不了兜著走。隻有你們用人單位和考生達成一致意見,我才能給你換人。”黃天明盡力推托。

王運輝見黃天明一味推托,就說:“人事局隻能招不能換?我看你這個局長真是當到頭了。”

黃天明據理力爭:“王主任,這是有規定的,定了崗的人,除非有招考簡章上規定的不能錄用的條款,否則是不能不錄用的,你一定要換,隻能把她換到別的崗位。”

王運輝一聽有門,心裏暗喜,說:“那樣也行,隻要能換個男的來。”

“可是這樣也要用人單位和考生達成一致意見才行。”

“好吧,隻能試試看。這個工作我來做,人,你一定得給我換了。”

“隻要考生沒意見,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給你調配一個男的。”

“好吧。隻能這樣了。”

送走了黃天明,王運輝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這個滑頭,最後還是要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回來給自己,他一個常委還要被人牽著鼻子走,真是夠鬱悶的。

沒過幾天,招考公務員的文件下文了,張新月被調整到了期水苗族鄉任婦工。

期水鄉?那可是全縣最窮的鄉,自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倒黴啊!這回董超可有得笑話她的了。那裏山高坡陡,是一個典型的卡斯特地貌山區,常年缺水,鄉名叫期水就是期望有水的意思。人們時常用“窮山惡水出刁民”來形容那裏。

對她來說苗族人隻差沒有和野蠻兩個字劃等號,那裏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像是傳說,沒想到現在卻要自己去那裏工作,她真的感到從未有過的迷茫。

也許這就是自己得罪領導的結果吧,算了,能保住工作就算不錯了。

聽到張新月的工作被調整到期水苗族鄉的消息,她父親張老頭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在他的眼裏,雖說不是溫室裏的花朵,可是也是在城裏長大的,除了生活過得簡單點,她從小也沒受過什麽苦。父親是舍不得她去受苦。

可是現在除了讓她去之外,他也幫不了自己什麽啊。

看到他在那裏喝起了悶酒。媽媽李蘭芝也在哪左歎一口氣,右歎一口氣,怪自己女兒的命不好。她自己倒不難過了,說:“爸、媽,你們別難過了,別人能去我為什麽就不能去了?沒事,我能行的,你們就別擔心了。過不了兩年,我再調回來”

看到張新月下定了決心,張老頭倆口隻能點了點頭,像他們這麽老實巴交的人家,除了隨波逐流,任人安排,他們還能做什麽呢?

去鄉裏報到前,要先到縣人事局報到,第二天一大早張新月就去人事局去辦手續,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期水苗族鄉的鄉長。

那是一個粗壯的苗家漢子,國字臉,古銅色的皮膚,個子不高,說話聲音卻很粗。

她根本就不知道期水苗族鄉一定得要苗族人來當鄉長,咕噥著想:“一個鄉是苗族鄉就算了,還要加一個苗族鄉長,真是夠嗆!”

可是那個鄉長知道張新月就是要去他那個鄉工作的女大學生,好像很高興,哈哈大笑地和公務員科的科長說:“李科長啊,你們是哪根筋出錯了,把這麽漂亮的大學生往我那個鬼地方送啊?好,好,好,我們那裏三年都沒進女同誌了,整個鄉政府全是烏鴉一樣黑鰍鰍的臭男人,我手底下的兄弟們常和我說,鄉長啊,我們鄉政府都快成和尚廟了,就連飛進來一隻蒼蠅也是公的。你快去招幾個女的來啊,男女搭配幹活才不累嘛。你看看,你說我能到哪裏找女的哦,我總不能像我們苗家小夥搶媳婦一樣去搶吧,招人還是你們人事局的事嘛,這回太陽是從西邊出來嘍,給我們送來一個女的,還是個大學生,真是謝天謝地了啊,我回去可以和弟兄們交待了。”

張新月對這位苗族鄉長第一印象不是那麽好,現在聽了他一席直打直的話,禁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這個鄉長還真是一個大直人,但願是個好相處的領導。

鄉長接著說:“小張啊,既然我來到縣城了,你就等我辦完事情,明天我們一起回鄉裏去,你去收拾好行李,等我的電話吧。”

他又轉過頭來對李科長說:“李科長,謝謝你們了啊,白送我們鄉一個大學生,以後有這樣的好事要想著我們啊,我那裏的小夥子都快成老光棍了,多為他們創造點條件嘛。”

說得張新月的臉不由得一紅一紅的,她心裏想,我才不會成為鄉下人的老婆呢,讓他們繼續打光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