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紅塵功利

侯仕易父女也來到了四川。

鄭巨發告誡我:“你要小心點,他可能是衝著你來的。”

中國太大了,在一個城市混不下去了,換個地方就能混得風生水起,研究《易經》的侯仕易深諳此道。自從他被我和陰曰陽聯手戳穿了陰謀後,在大都是混不下去了,可是他是教授,換個地方仍然可以繼續招搖過市。中國不缺人,缺人才,中國人對人才有一種天生的敬意,就像一園子的果樹,隻有一棵樹結果,哪怕結的是歪瓜裂棗,也會有人把他當成王母娘娘的蟠桃供著。

現在侯仕易通過關係調到了成都的一所大學,繼續做起了教授。他女兒在成都開了一家谘詢公司,叫什麽“易通天下”。

當然,這樣的公司是通不過工商注冊的,可是中國人都懂《易經》裏最基本的一個道理,叫“變通”。她的公司明裏做的是科技信息服務,名片上印的是“堪輿風水,開運改運,周易取名……”侯華負責招攬客戶,侯仕易負責幹活,一個做明,一個做暗,父女聯手,真是天衣無縫。

我就不明白了,侯仕易放著好好的教授不做,不去潛心鑽研學問,為什麽要去吃江湖飯。

我要回峨眉山去,我想盡快找到了空,然後離開四川,不管侯氏父女是不是衝我來的,不管他們和我還有一段未解的恩怨,我都不想再見到他們,我想平靜地生活,不想去討煩惱。

鄭巨發說:“你先別回去,我有一個朋友想見見你,他明天就飛過來了。”

我說:“不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鄭巨發說:“他有大困惑,你就助人為樂吧!”

我態度堅決:“天下有困惑的人多了,我助得過來嗎?拜托,你別自作主張好嗎?”

“天一,你還記得三嶺寨吧,我說過要給人家一年建一所學校的,可是那個工程太大了,我一個人做不成,我那朋友要加入到我的計劃中來。你也知道,做善事是要有資本的,他的公司現在遇到了一點困難,你幫幫他,他公司發展得越大,他做善事的動力就越足,你幫他就是做善事,何樂而不為呢?再說了,也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明天完事後我送你去峨眉山。”

鄭巨發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個武林高手,他知道我的弱點,可以一劍封喉。他的邏輯沒什麽問題,我找不到辯駁他的理由。

鄭巨發的這個朋友叫種慶後,是廣州的一個飲料生產商,曾為國外的知名品牌做代工,後來見飲料市場巨大,就注冊了商標自己生產,利潤也很大,可是怎麽也成不了一線品牌。做商人,看到錢嘩嘩地像水一樣流淌,卻流不進自己的錢包是非常痛苦的。他的痛苦還不隻在這一點,商品市場是一個殘酷的大浪淘沙的過程,老品牌的市場越來越大,新品牌又不斷冒出來,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處在夾縫中生存,進一步艱難,退一步深淵,這才是最痛苦的。

做一個商人,永遠不可能守住中庸,隨波逐流注定要被礁石碰得頭破血流,隻有見風使舵才可以順風順水,這也是易經講的“變易”。可是知變易容易,做好變易難,這也是《易經》所講的“不易”。

世人的困惑就在於此。

種慶後三十七八歲,膚色黝黑,頭發蓬亂,一臉的誠懇,笑的時候還帶有幾分羞澀。他的衣著讓我仿佛回到了八十年代,一身中山裝,腳踩老布鞋,上衣口袋裏還插著一支鋼筆,一副村幹部的打扮。他的企業也的確是從鄉鎮企業發展而來。

這樣樸素實幹的企業家會信《周易》嗎?我在心裏打了個問號。

我們在鄭巨發的辦公室裏坐下,種慶後環顧四周問鄭巨發:“你說的那個大師還沒到嗎?”

鄭巨發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周天一,周大師,這位是種慶後種總。”

種慶後愣了一下,臉上現出失望之色,但還是禮節性地伸出手來。

鄭巨發肯定事先沒把我的情況告訴他,如果種慶後知道我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的話,他肯定不會大老遠跑過來見我。

鄭巨發對朋友沒的說,用足了心。

因為種慶後身上有一種令我親切的鄉村氣息,我對他的冷淡態度沒有介意,反而主動詢問起他的情況。

種慶後表現得很木訥,明顯是敷衍我。一個經曆過艱辛創業,嚐過世間百味的人,骨子裏有一種驕傲,他總是以為他吃的鹽比別人多,他過的橋比別人走過的路多,我來曆不明,又是如此青蔥,他不值得和我交心。

我也確實不懂企業經營的事,和他說隔行的話我是自討苦吃,既然他不屑和我廢話,我幹脆閉嘴。

鄭巨發看出氣氛不對,替種慶後講出了心裏的困惑。

種慶後想對公司的銷售部大刀闊斧地改革一番,可是又怕動作太大,改革不成功對公司造成致命的打擊。到那時想再回去就不可能了。

他公司傳統的銷售方式是在全國各大批發市場建立銷售公司,由銷售公司向批發商供貨,然後再從批發商向零售商供貨。這種方法的弊端是占壓資金太大,資金在途時間過長,資金回籠太慢,財務控製很難,而且因為業務人員流動性強,客戶資料經常流失,運營成本居高不下,如果對分公司的管理稍有跟不上,就容易滋生貪汙腐敗。去年有兩個分公司的經理帶著近千萬的貨款跑了,一個抓回來了,一個跑到了澳大利亞,至今沒有歸案,給公司造成了極大的損失,這也是他決心改革的原因之一。

他的改革方案有兩個,一是實行代理製,在全國由省到市招兩個級別的代理商,然後由代理商向零售商供貨。二是實行連鎖店銷售,在全國設立分公司,各分公司自行發展零售商加盟連鎖,由公司業務員直接麵向零售商配貨。這兩個方案各有利弊,但是相對傳統的銷售方式卻要科學高效得多。第一個方案是可以利用代理商的資金,杜絕了壞賬,加大了對代理商的控製權,對於種慶後這種實力還不是很強大的公司來說,無疑是非常適合的。第二種方案的好處是利潤有保證,市場操作的靈活性強,價格比較好控製,可以第一時間掌握市場的反應。

種慶後對這兩個方案都很喜歡,也都很忌憚,一時難以取舍。鄭巨發用了一個形容詞才說明這個抉擇的艱難:生死攸關。選準了方案則生,走錯了路則死,除此之外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如果要我幫他在這兩個方案中選出一個我做不到,可是如果問我實施改革方案是吉是凶,我可以為他解惑。問題是種慶後他不信我,不誠不卜,他沒誠意,對我抱有懷疑,占卜出來也不會準。

我看種慶後無動於衷,對坐在我身邊的桃兒說:“要不要給你家人買點禮物回去?哥陪你逛街去?”

桃兒很高興,立時站起來說:“好啊,我們去批發城。”

鄭巨發忙攔住我:“天一,你搞什麽,人家種總可是大老遠來的,你等一下。”說完把種慶後拉了出去。

桃兒上來挽住我的手說:“哥,人家不待見你,咱走吧。”

我把她的手拿開說:“叫我師父。”

桃兒不高興了:“你這人真怪,一分鍾前還讓我叫你哥的,現在又不樂意了,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小人。算了,我自己去,然後直接回家了。”

桃兒剛要走,鄭巨發走進來說:“也好,讓小地陪桃兒姑娘去逛街,我和天一有幾句話說。”

梁小地百般不情願地跟在桃兒身後,臨出門時衝著我悄悄指了指鄭巨發。我裝作沒看見,扭過頭去。

種慶後換了一種態度,謙恭地笑著說:“周老師,別見怪,我是有眼不識泰山。”

我瞧了鄭巨發一眼,他解釋道:“我隻告訴種總有一位周易大師要介紹他認識,沒把你的事跡講給他聽,所以剛才有點小誤會。天一兄弟,種總和我說了,隻要你能幫他解了困惑,助他成就霸業,他會以你的名字建一所希望小學,怎麽樣,夠誠懇的了吧!”

“積德行善的事有要別人幫忙的嗎?我不需要。”我冷冷地說。

“是,是,天一,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也別抻著了,請開金口開示我等凡人吧。”鄭巨發催促道。

我要了種慶後的八字,又讓他搖了一卦。為了讓他心服口服,我先按照卦象把他過去發生過的事詳細講了一遍。以前我給別人占卜,從不講發生過的事,隻就事論事,指點迷津,告訴他以後會發生什麽,該怎麽做。

關於八卦可以顯示過去,現在大多數人都不信,就像現在人們用的互聯網,如果有人在十幾年前告訴你有這麽個東西存在,可以咫尺天涯,可以無所不能,誰會相信呢?互聯網是大眾的,能給全世界的人驗證它神奇的機會,可惜《易經》是小眾的,大多數人一生都不可能有機會去驗證它。

種慶後的八字不錯,生於五月,木命,五月萬木勃發,正占旺相。按六十甲子納音劃分法,五行命數各有六類,木命也分六種,平地木,石榴木,楊柳木,桑鬆木,鬆柏木,大林木。種慶後是鬆柏木命,這種木生命力頑強,堅韌不拔,甚至不懼金克。他的八字裏五行齊全,唯有水稍不足,隻要稍一調整,就可達到福壽兩全的境界。通過他的八字已經可以看出,他這一生雖有艱難,但終究會修成正果,沒有什麽可以阻擋他的成功,八字一定,這卦就好斷得多了。

我按卦講解:“你祖輩沒有經商之人,父母雖是農民卻一直顛沛流離,到四十歲才安穩下來。你學曆不高,小學即輟學,你做木匠十年,傷過手,然後去南方一個有水的地方待了七年,在那個地方遇到一個貴人,從此起家。二十九喪偶,五年後另娶,生有二子一女,皆不在身邊,你去年有一場大病,病在肺。你的事業全靠你一個人支撐,常常感到力不從心,因為能真正幫到你的人太少。目前身邊可信任的人隻有一個,他是你的主心骨,你的這兩個改革方案不是你的主意,和你信任的人有關,是他請人為你策劃的,沒花多少錢,但是會要你的股份。”

種慶後驚詫不已,道:“準,太準了,我爹娘都是農民,但是從河北到新疆又到河南,一直在流浪,四十那年才回老家定居。我小學四年級時輟學跟別人做木工,後來因為把左手小指鋸了才不做木匠。”說著他舉起左手給我們看。

左手小指果然少了一截。

“我不做木匠後去廣東打工,在一個廣東人廠裏做冰水,後來娶了他的女兒,生有一子一女。我老婆在我二十九歲時因車禍去世,我三十四歲那年和現在的老婆結合,生下現在的小兒子,現在大兒子和女兒都在外地上學,小兒子由現在的嶽父母帶著。我去年患上了肺炎,治了三個月。我這兩個方案的確是我的得力助手請他的老師設計的,他老師是北京一所大學的教授,他不要錢,隻要實施後產生利潤的分紅。”種慶後的講述和我說的如出一轍毫厘不差,連我自己都吃驚會算得這樣準。

鄭巨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過我畫出的卦反複地看,說:“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我真是開了眼了,以前光知道八卦可以預測吉凶,沒想到還能測出這麽多複雜的事。天一,你在大都時可沒露過這一手啊!”

我含笑說:“看相占卜,當惜字如金,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就行了,何必過多囉唆?我今天也是想讓種總見識一下《易經》的神奇,讓他明白我後麵的話絕非廢話,否則我多事幹嗎!”

種慶後欽佩地說:“周老師,我真服了,請你接著指教。”

我說:“我不懂你們經營上的事,但從卦象看,你這兩個方案都是可行的,你可以任意選一個實施。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你的財位在坎位,坎為水,坎為北方,你要從北方開始發展,隻要北方旺達就可以暢通無阻了。”

種慶後一拍大腿說:“著啊,我正有此意,我的計劃是如果實施改革方案成功了,就把總部遷到北京去,現在看來得先在北京成立一個公司,然後改革方案從北京開始試點,這樣可不可以?”

我點頭說:“當然可以。”

“周老師再給我看一下我什麽時候可以成功?”

“從現在往後十年是你的黃金十年,你五十五歲時事業達到巔峰,在同行裏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五十五歲以後呢?”

“五十五歲如果你還不知足的話,事業注定要走下坡路,會出現一段時間的低潮期。這個就像一個人登山一樣,爬到山半坡,上下左右怎麽看都是風景,可進可退,可行可止,遊刃有餘,如果到了峰頂,退也是退,進也是退,因為你沒路可走了,向前繼續走不是懸崖就是下山的路。你可以說,我會一直待在峰頂,山高我為峰嘛,可是還有一句話叫‘高處不勝寒’,沒有人是可以長久地立在峰頂的,除非化石。事實是很多企業和企業家都是在峰頂做成了化石標本,供後人膜拜瞻仰的。你不想你的企業那麽快地成為化石,成為傳說,隻有在山半坡停一停,前後左右逛一逛,那兒可是風光無限。”

種慶後和鄭巨發兩個人都陷入了沉思,良久,種慶後感慨說:“周老師此言極是,人應該知道適可而止,誰說周老師不懂企業經營,憑這幾句話,可抵百萬兵。”

我拱手道:“過獎。”

種慶後又道:“周老師,慶後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應允?”

“種總不必客氣,說說看。”

“我想聘請周老師到我的公司工作,這樣我可以時時請教,薪酬方麵你放心,按副總的待遇給你。”

我哈哈大笑說:“種總,你高看我了,我是一個吃江湖飯的人,閑散慣了,不喜約束,這事你就別打算了,我是不會去做別人的傀儡的。”

種慶後忙說:“周老師,你不要誤解,我不是讓你做傀儡……”

我打斷他說:“你的好意我謝了,這樣吧,你如果在北京開公司肯定缺人手,我給你推薦一個人,他的八字我看過,和你正好相生,肯定對你的事業有幫助,他的工作能力鄭總清楚,你考慮一下。”

鄭巨發緊張地問:“誰呀?天一,你打我什麽主意?”

“梁小地呀,怎麽了,你和種總這麽好的友誼,連一個人都不舍得給?他可是要幫你實現你的諾言的!”我壞笑著說。

鄭巨發定定地看著我,半晌無話。過了好大一會才緩過勁來,憤憤地說:“周天一,你太過分了,拿我的人送人情,梁小地可是我的愛將。”

種慶後一聽鄭巨發這樣說,心裏對梁小地就有幾分喜愛了,說:“老鄭,別小心眼了,你還讓周老師幫我呢,我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你也得幫我一把。咱就這麽說定了,反正你成都公司一切都穩定了,再聘個經理按部就班就能幹好。我北京可是新公司,正需要小梁這樣的人才去開拓一下。”

鄭巨發當然不好駁種慶後的麵子,心疼地說:“梁小地可是我培養了三年的骨幹,你一句話就給我挖走了,唉,我這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行,你得補償我。這樣吧,多了也不要,我正想換輛車,你送我輛車得了。”

他們兩個人正討價還價,梁小地和桃兒購完物回來了,鄭巨發先收了聲,眼望著梁小地,神情甚是不舍。種慶後則如撿了寶貝一樣,一臉的喜悅。

鄭巨發將我請到一旁,附耳低語:“天一,我待你真誠,你為何拆我的台啊?你知道我在成都的市場非常重要,梁小地若走了,我一時去哪裏找合適的人來?”

我問:“如果梁小地要求去你北京的公司,你能調動嗎?”

“他在成都做得這麽好,為什麽要調他走?”鄭巨發很是不解我為何突發此言,思忖道,“北京公司的經理是今年剛調整過的,他去我怎麽安排?”

我斬釘截鐵地說:“那你就不要惋惜了,放他走,一下可做兩個順水人情。”

鄭巨發被我說得糊塗,又不好當著這些人細問,隻是好一陣發呆。

桃兒問我:“師父,現在回去嗎?”

種慶後的困惑解開了,鄭巨發的心裏又添了困惑,哪肯放我走,說:“不要急,我請你們吃過飯,我送你們回去。”

我又想起一件事,說:“飯吃不吃倒在其次,我們還有一筆賬沒清,你把向義打你賬上的那兩萬塊錢還我吧。”

鄭巨發拿出四萬塊錢說:“不是兩萬,是四萬,都在這裏,你收好。”

我隻拿了兩萬遞給梁小地說:“小地,謝謝。”然後對鄭巨發說,“這兩萬煩你按原匯款賬號退回去。”

鄭巨發有些惱了,大聲說:“天一,你當我是朋友嗎?為什麽這麽多事都瞞著我?這四萬塊錢是怎麽回事?你給梁小地錢又是怎麽回事?你把我支使來使喚去的,卻又不告訴我真相,把我當你的跟班是不是?”

我笑說:“梁小地知道事情的原委,你問他。”

梁小地見我把錢還給他,以為所托事情大概是沒希望了,心已涼了半截。聽他老板對我發火,也懶得替我解釋,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這錢是我借周老師做好人的。”

這句話明顯地含了譏諷和不滿,鄭巨發本就心情不快,聽小地不鹹不淡地說話,以為他早知道將要離開黃金健公司,不免暴跳起來:“呃,你們都做了好人,隻有我做了壞人是吧?走吧,走吧,都走吧,我廟小,容不下大佛。”

梁小地被鄭巨發的無名火嚇住了,迷茫地望著我,眼裏漸漸有了怨恨,他定是以為托我調動的事敗露了。

種慶後過來打破僵局說:“老鄭,你這火發得莫名其妙,不要這樣小氣啊。走吧,今天我做東,讓我對周老師和你的支持表示一下感謝!”

幾個人朝外走,我留住鄭巨發,把梁小地的事情簡要地跟他說了一遍,然後勸他:“既然他現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你何不就成人之美呢!”

鄭巨發聽明白了事情原委,消了氣說:“我不是生氣你把我的人送給種總,我是生氣你有事不知會我,把話說開了,我還有什麽舍不得的?”

我歉意地說:“對不起了,我擅作主張了。我也不是想獨占這個好人的名聲,事情趕到那個節骨眼上,靈光一現就閃出這個主意,怎麽來得及和你商量?”

鄭巨發想了想,忍不住笑說:“天一,你比在大都要曆練了許多,城府也深了許多,你千萬別說對不起,我現在這樣一想,你這主意還真是不錯,一箭雙雕,一做兩個人情,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我說:“你不罵我我就感天謝地了,你的謝謝我可不敢要。”

飯桌上,鄭巨發轉變態度,告訴梁小地,種慶後請他去北京擔當重任的消息,並且積極地把梁小地的詳細情況介紹給種慶後,然後又做出一副惺惺相惜,灑淚而別的樣子。

梁小地本來已經失望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是這個樣子,不由驚喜交加,先是假意推托一番,接下來又對兩個老總講了一些感謝的話,真正是左右逢源。當他知道是我推薦了他後,更是把一腔怨氣全換成了感激,不停向我敬酒,恭維的話一時喋喋不休。

我不以為然,隻冷眼看他八麵玲瓏,本來還想送他一句話的,想想他為了一個女人,可以決然地棄舊主投新君,全不管多年的栽培提攜之情,人心既然染了功利塵,又豈是幾句話可以擦拭得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