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張會水家裏。電視開著,張會水坐在沙發上抽煙,麵前的煙灰缸裏已經塞滿了煙蒂。

妻子高俠走過去把電視關上,站在他麵前說:梅子現在都被批捕了,你也想想辦法啊,我舅就這麽一個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麽去見他老人家。

張會水一言不發,又拿起一張報紙看起來。

妻子綴泣起來說:高強也不見個人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都是那麽聽話的孩子,這都是怎麽啦。

張會水歎了一口氣說:三條人命哪,還都是老孟的親屬,你說這是犯的哪門子邪,有吃有喝的,不好好過日子,非得把天捅個窟窿才甘心,你讓我想辦法,這個辦法怎麽想?都上了中央電視台了,社會影響這麽惡劣,這事找誰誰也不敢應承啊。

妻子說:死馬當活馬醫,你也得試試啊,光在家裏唉聲歎氣的有什麽用,這要是你親妹妹你能在家坐住嗎?

張會水摔了一下報紙說:你怎麽知道我沒找?老孟那邊是他爹死了,我不能給人家開口,我找人大的楊主任了,老頭子沒等我開口,就一下子把我給擋回來了。這不是毒死一頭豬一隻羊,這是活生生的人命,現在還有幾十口子人躺在醫院裏,你說這樣大的案子躲都躲不及誰會沒事找事往前湊。

妻子也沒了主意,發了一會呆,拿起電話又放下,反複幾次,最終也沒想起給誰打合適。

但是這時電話卻響起來,高俠一把抓起來:喂,喂。

高俠回頭看著張會水說:是高強。

張會水連忙接過電話,盡量放鬆地說:是強子嗎?好幾天也沒見你了,打電話也關機,你幹嘛呢?

高強說:我沒幹什麽,我上海一同學結婚,我來喝喜酒呢,家裏沒什麽事吧。

張會水不知該不該跟他說楊梅被抓的事,正猶豫著,高強說:楊梅姐也好吧。張會水說:大江出了這麽大的事你不知道嗎?你楊梅姐進公安局了。

高強沉默著,明顯的強忍著哭泣,過了一會水:姐夫,那事是我幹的,我這就回去,我不能讓我姐替我頂罪。

張會水說:誰指使你幹的?孟祥貴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你下這樣的毒手?

高強說:沒人指使,我也跟孟局長沒仇,我就是想給何日修找點麻煩,沒想到會鬧出人命,姐夫,你說我該怎麽辦。

張會水罵道:你這個混蛋,你……你讓我說你什麽好,現在事情都這樣了,楊梅已經承認了,你再回來,那你們兩個不都搭裏去了嗎?你現在先別回來,也別打電話了,我想辦法看能不能給你姐減輕點罪,聽見沒有,不能回來!

高強已經哭起來:我想家,我想回家,我想老婆兒子。

張會水恨恨地說:你要回來連命都沒有了,還老婆兒子,你先在外麵躲躲,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完了再說。

張會水把電話掛了看著妻子說:看看,我就想梅子哪有這麽大的膽子,我猜到可能與你弟弟有關,結果真是他幹的,這事跟誰也不能說,已經搭一個梅子進去了,不能再把你弟弟搭進去了,我明天去一趟省城,找找我那個在軍區當參謀長的同學看看有什麽辦法嗎。

妻子忍不住大哭起來,張會水把電視打開,自己一個人進了臥室。

於小天一出院就把孟祥明單獨約了出來,把那套四室兩廳的鑰匙交給他說:這是東林花園的房子,等事情平息了你再搬進去。

孟祥明不解地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於小天說:別讓楊梅死,隻要楊梅不死,還有二百萬給你哥,這事你去找你哥,讓你哥想辦法。

孟祥明火了:你混蛋,二百萬能買回我大伯的命嗎?敢情死的不是你家人,你這麽輕鬆,有錢殺人就不用償命是吧?這是誰的錢?張會水的?他能有這麽多錢?你信不信我把這錢交到紀委去?

於小天並不跟他急,慢吞吞地說:你別激動,老爺子死了我也難過,我不是也差點送了命嗎?人家說,一命償一命,可是你們家三條人命,她一個楊梅就一條命,想抵也抵不過來,人已經死了,多想想活人吧,都在這個城市混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楊家已經表明態度了,已經認罪了,你判她個無期和死刑有什麽區別?死啦就一了百了,她也解脫了,但是坐一輩子牢就得受一輩子的罪,心靈上要受幾十年的折磨。給她一條生路,你們家不僅送她一個人情,落一個仁慈的好名聲,還能得到經濟上的補償,你說是讓人感激一輩子好還是讓人恨一輩子好?三全齊美的事,你難道想不明白嗎?

孟祥明想了一下,點點頭說:也是這個道理,可是我哥肯定不會答應,再說這個判刑的事也不歸公安局管。

於小天說:你怎麽不開竅呀,判刑不歸公安局管,口供還不是公安局審嗎?現在還沒開新聞發布會,也沒人知道這個投毒到底是蓄意謀殺還是失誤傷人,在口供上動動手腳不就行了嗎?這種事你哥是內行,你隻做通他的工作,其它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於小天把銀行卡放在孟祥明手上說:這是二百萬,如果不夠,你說個數,那邊說了,要多少都給,隻要楊梅活著就行。

孟祥明看著手上的銀行卡,又看看那串鑰匙,思前想後,最後一咬牙說,我試試吧。

於小天鬆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說:我今天在網上看到一個帖子,說楊梅是你哥的情人,因為你哥想甩了她,她才報複投毒的,你說這些人怎麽那麽會胡編亂造呢。

孟祥明睜大了眼睛說:真的?那要是判楊梅個死刑,有些人該不會又說我哥是殺人滅口吧。

於小天邪邪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