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報應循環
上學那會兒,阿龍就特別的講義氣,處了一群拜把子摔酒瓶的好兄弟,他算是領頭大哥,隻是人相處久了,就會產生一些幺蛾子事。
他那幫一起玩的好兄弟,突然有一天背叛了他,硬要說他是個睡了二嫂的王八蛋。
這件事在縣城裏傳開了,名聲搞得很臭,出來混的,名聲很重要,一旦名聲爛了,連路邊的死狗都不會搭理他。
阿龍身邊的朋友都相繼離去,到後來,開了刺青店,去他那裏玩刺青的人也非常少,可以說這些年活得比咱哥倆還要慘。
那個害人的女鬼應該是能理解阿龍,能夠跟他說說心裏的委屈和不爽,陪著他度過孤獨的這幾年。
謝膀子斷斷續續的說著,不一會,我倆就是喝掉了兩罐冰鎮啤酒。
謝膀子說:“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種人,搶好兄弟女人的事情,他是絕對幹不出來的。”
至於謝膀子,為什麽那麽肯定的相信阿龍,我起初覺得非常奇怪,畢竟人心隔肚皮,喝點馬尿,仗著膽子什麽都幹的出來。
但是謝膀子喝的酒多了,就慢慢的吐了出來。
我才知道,這小子為什麽那麽相信阿龍是個好人。
原來這哥倆在小學的時候就認識,阿龍打小就不是老實孩子,有一次跟人打架,被幾個膽大的壞孩子廢了**。
當時還是謝膀子用小賣部的公共電話叫的救護車,經過醫院的玩命搶救之後,最終宣告阿龍成了廢人。
也就是說阿龍是個廢物的事情,天知地知,就隻有阿龍和謝膀子二人知道了。
所有人說阿龍是睡了二嫂的王八蛋,謝膀子就知道,肯定是有壞種故意陷害阿龍。
謝膀子害怕阿龍想不開,便去找阿龍想要安慰他幾句。
謝膀子嘴巴也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聽阿龍說,自己不會自殺,更不會埋怨任何人。
其實阿龍隻要說出來自己是廢人的事情,拿出這個實打實的證據踹,那些跟著阿龍混的兄弟,隻要不是腦子缺根弦,就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從而還能揪出來是哪個王八蛋在背後搞的鬼。
隻是阿龍不願意解釋,這個蛋碎了的事情,說實話,太過於羞於啟齒,依著阿龍的性子,說出這種事,倒不如一刀捅死他算了。
話到了這裏,我才漸漸明白了,為什麽阿龍會幹出這麽多讓人費解的離譜事情。
後來,阿龍那個賣羊肉串的叔叔,為阿龍舉辦了葬禮,我和謝膀子因為參與了阿龍的自焚事件,卻沒能幫助到阿龍半點,心裏頭覺得有些對不起阿龍,故而沒有過去祭拜。
而是守在家裏的神壇上,為阿龍做了一場超度科儀。
我倆特意多寫了一份疏文,寫明了阿龍的遭遇,以及阿龍這輩子幫過不少人,雖然做錯了許多錯事,但還是希望陰間的神明,能夠從輕發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雖然這麽說有些違背,善惡因果循環的真理,但是作為老同學,我和謝膀子還是要多說這麽一句的。
畢竟人活一世,不論生平事跡,也就隻有匆匆不到百年的光景。
若是因為做了一點錯事,就要被打入無間地獄,永生永世受盡折磨,沒有出頭之日,那就太過可憐了。
說得再大點,其實害人與被害,也隻不過是因果循環罷了,上輩子你捅我一刀,這輩子我要捅回來。
道經有雲:“愛河千尺浪,苦海萬丈深。”
犯下的過錯,結下的孽緣,若是不及時阻止,就會循環往複,所處的當下就會變成沒有光明的黑暗,沒有盡頭的苦海。
我腦海裏閃過一道細微的靈光,我好似抓住了,又好似抓了一空。
我開始尋思爺爺做過的事情,和他教育我的一些話語。
我漸漸明白了爺爺為什麽製伏那些妖邪之後,卻要留它們一條小命。
後來我和謝膀子去了棲鳳山陵墓園祭拜阿龍,給他帶了幾罐生前喜歡喝的啤酒,灑在了它的墳前。
我一邊往地上倒著啤酒,一邊念叨起來:“阿龍,在下麵要老實一點,不要搞事,該受罰的好好受罰,沒事不要學那些壞種逃獄,好好做鬼,爭取有一天能夠獲得投胎轉世的機會,來生也好去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你也別嫌我囉嗦,我這都是為了你好,托夢感謝我們的事情,最好也不好幹,我雖然是道士,但是膽子比較小。”
謝膀子也打開一罐啤酒倒在了墳前,和阿龍說了一會兒知心話。
臨走的時候,謝膀子突然開口問我:“七哥,你說那個小薇不是人,也不是鬼?到底是什麽怪物?”
我搖了搖頭,也搞不懂那個到底是陰靈邪祟,還是什麽怪物。
能夠不受冥府的製約,不害怕我的舌尖血墨鬥線,就連實打實的金錢劍也隻能對它造成一些細微的傷害,卻無法消滅它。
毫不誇張地說,這種非人非怪的東西已經算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它到底是早就存在於這個人世間,還是真就是脫身於阿龍的思想和意念之中,我想破腦袋也搞不明白。
以前碰到奇怪難以解釋的邪乎事,我都是向爺爺尋求答案,爺爺總是跟我說那麽一句,這世上的謎團太多了,並不是所有玄乎其實的怪誕事情,都能解釋得清楚。
我以前認為爺爺是懶得跟我說廢話,才說這麽多含糊其辭的話糊弄我。
但經曆過阿龍和小薇的事情之後,我有點相信爺爺說的話了。
或許人世間的許多事情,就是如此的荒誕不羈,讓人無法理解。
謝膀子太過思念阿龍,就這麽坐在墳前待到傍晚。
寒冷的冬季,陵墓園裏幾乎沒有其他人,就我們兩個人。
說是萬籟俱寂,一點也不誇張,突然,一陣冷肅的寒風悄然吹至,似刀子割臉,要將人殺死在這毫無人氣的陵墓園中。
一片片精致美麗的雪花從天而降,紛紛揚揚,隨著北風的勢頭,飄忽著,很快便為這枯燥的大地,鋪上了一層白色的毯子。
我凍的有些站不住腳,伸手裹緊了軍大衣,把兩個袖子捆在了身前,兩條手臂鎖緊大衣裏麵。
在阿龍的墳前守了一下午,是又冷又餓,我和謝膀子倆人的臉上,早就凍得蒼白一片,嘴唇上幾乎看出血色來了。
我提議道:“咱們去夜市上吃點東西吧,找了搭棚子的,燒著火爐子的地方,喝點羊肉湯暖和暖和。”
謝膀子點了點頭,站起身子,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花,他騎著二八大扛,我坐在前麵的大鐵杠上,一路奔著城裏的夜市駛去。
純白無暇的雪花的與夜市上的通明燈火交相輝映,形成了一幅極具市井氣的美麗夜景,一條街上熙熙攘攘,吵吵鬧鬧,大冬天的,夜市街上比往日還要熱鬧幾分。
燒餅和烤玉米的焦香味道,烤羊腿和小龍蝦的麻辣香氣,充斥了整條街道。
一路上全是商家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個個地把嗓子叫喊得嘶啞,生怕自己喊的聲音小,被別家搶了生意,一個個的恨不得把嗓子喊得嘶啞才罷休。
讓原本冰冷的冬天,突然多出了幾分暖意。
我們找了一家點著大號火爐子的羊湯砂鍋,鑽了進去。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不管幹哪一行,不過是為了這幾口舒坦飽飯罷了。
老規矩,等待美食送到桌上之前,先喝一杯紮啤過過癮。
我端了一杯,興許是這段時間有所感悟,想起了李白的那首詩。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謝膀子,事情過去了,往事讓它隨風飄去,你我還要努力的活下去,來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謝膀子端著紮啤杯和我碰了碰杯,他的臉色好了不少:“來七哥,慶祝咱們還活著。”
一杯冰涼冰涼的紮啤喝進肚子,整個人都好似埋進了雪地裏。
兩字,過癮!
羊腰子端上桌時,還在吱吱啦啦的冒著油。
“趁熱吃,大補。”我扯下來一塊羊腰子,吹了吹上麵的熱氣,直接填進了嘴裏,燙的我直翻白眼。
不一會兒,我們的羊肉砂鍋就煮好了,老板娘用一塊幹淨抹布給我端到了桌子上。
我和謝膀子慌忙伸手去接,人家笑嗬嗬地說沒事。
然後小小翼翼地給我們放到臉跟前。
老板娘臉上帶著個白色的紗布口罩,也看不清長什麽樣,但是說話很是客氣,服務也很周到,又是小碗又是餐巾紙,都沒用上我和謝膀子自己動手。
“有什麽需要的,你們再喊我,如果湯不夠了,可以免費再加一勺湯。”然後走到爐子旁又開始搗鼓著骨頭湯。
我看著這砂鍋,有肉有蔬菜,量還挺足的,還有濃香撲鼻的羊肉湯,那白花花的羊肉湯幾乎要從砂鍋裏溢出來了。
就這分量還能另外再加碗熱湯,這怕是在整個夜市街上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你們家還真實在,哪家的砂鍋也沒有你們家給的東西多呀。”我一邊吹著熱氣,一邊跟老板娘搭話:“你們這麽做生意,累死累活不白玩了嗎,這能掙著錢嗎?”
老板娘的身子骨有些孱弱,不知道是不是凍得,咳嗽了兩聲,說道:“我們是賠本賺吆喝,落個買賣人的好名聲。”
旁邊那桌的老哥,附和著說道:“他們家羊肉砂鍋價格實惠,真材實料,這高湯底子煮得比大酒店裏還好喝,這年頭,這麽實在的買賣人可不多了。”
我和謝膀子差不多吃到九點來鍾,心滿意足地準備結賬走人,回家睡大覺。
當我拿著錢去給老板娘的時候,就見老板娘倒了一碗熱茶,摘下了口罩準備喝水。
發現,老板娘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竟然有些鬆弛塌陷,說得準確一點,她那張臉竟然有些歪斜不正,而那種歪斜的程度與阿龍的那張臉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老板娘也注意到了我的異樣目光,神情有些慌亂,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嚇到我,趕緊又把口罩戴在了臉上。
我瞪大了雙眼,不自覺地說道:“你那張臉我見過……”
老板娘也是一怔,隨即眉宇間露出了一絲慚愧。
笑嗬嗬地說道:“對不起,嚇到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頭些年的時候脾氣不太好,嘴巴不饒人,說了不少不該說的話,做了許多不該做的錯事,後來得了報應,臉就變成這樣了。”
謝膀子也見到了老板娘的臉,聽到了老板娘的話。
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久久沒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