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卑微入塵憾君心
聽到死人了，李星南和白素素從馬車上跳下來，走過去查看情況。
而此時，死亡老叟的同伴的，都大聲哭了起來。
他們一口咬定，是李成害死了這個老叟。
“你們是從京師出來的大戶人家，你們要講道理，害死了人，不能不管不問。”
一名老嫗用幹枯的手背，擦著眼淚說道。
“就是。”一個幹瘦的中年男子，也是眼角含淚的說道：“人死在你們手上，你們要償命。”
一個臉都快脫相了的十一二歲女孩說道：“不想償命也行，那你們要賠錢。”
另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男孩，怯生生地說道：“不賠錢也行，你們要給我們一口吃的。”
李成看到這種情況，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大活人，死在了他的手上。
白素素看著這些都餓得皮包骨頭的流民，她秀眉緊鎖，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星南作為熟讀史書的現代人，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在他那個世界，在萬惡的舊社會。
窮人家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有老人會拿根繩子。
晚上跑到地主家門前，吊死在地主的大門上。
這樣，他就能用自己的生命，為家人換點銀子，或者食物。
哪怕換到一個窩窩頭，在那種年代，已經山窮水盡的窮人們，也感覺是死得其所。
顯然，剛才發生在李成身上的事情。
就是這種情況。
這個死去的老人，臨攔馬車前，應該是吃了什麽要命的東西。
不然，他死亡的時間，不會掌握得這麽恰如其時。
弄清楚了緣由，李星南卻沒有心情追究這些流民的責任。
看著他們個個骨瘦如柴，跪在地上卑微至極。
李星南就知道，他們沒有錯。
錯的是這個世道。
為了活命，殺人放火都不為過。
何況這些可憐的流民，隻是想用一條生命，換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他讓李成去馬車上，把所有食物拿來，分給這些流民。
他們出發前，讓禦膳房準備了大量的酥餅和肉幹。
這些易於保存的食物，足夠他們三人維持半個月。
現在，李成剛拿出來，不到片刻功夫，就被這些流民搶食殆盡。
看著這些人個個吃得狼吞虎咽，每人分的食物也隻夠吃個半飽。
李成自作主張，把馬車上水袋拿來，給他們止渴。
等他們都吃喝差不多了，他們竟然把老叟的屍體抬到邊上，讓出道路。
不但如此，這十幾個流民，還非常感激地跪在路旁，給李星南三人送行。
顯然，在他們看來，他們一條卑微的生命，能換到每人一份高檔的肉食。
這些流民，已經非常地滿足了。
李星南看著他們如此容易打發，心裏很不是滋味。
白素素看到這一幕，眼睛有些發紅。
她聲音嘶啞地對李星南說道：“昏君，看到了吧。這就是你治下百姓真實的處境。”
李星南沒有做任何反駁，他轉身回到馬車，拿出錢袋。
走回來後，挨著給了每人十兩銀子。
這一舉動，嚇得這些流民剛開始還不敢要，推搡兩下後，拿在手裏大喜過望。
經過和這些人交談，李興南知道了他們是從邊關逃亡的災民。
現在蠻國大舉入侵，很多靠近蠻國邊境的百姓，都流離失所，四處逃難。
本來，這次打算逃往京城的難民有上萬人。
但是，他們還未靠近京師，就被大批士兵給攔截了下來。
領頭的將領告訴他們，朝廷禁止任何難民進入京城。
否則，都格殺勿論。
不過，為了安頓他們。
皇帝陛下在天香穀，設立了難民安置點。
在那裏，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
不會讓任何人挨餓。
那個將領，把天香穀吹捧得如世外桃源。
反而引起了許多難民的質疑。
這時候，又出現了一群道士。
他們穿梭於混亂的難民人群中，四處散播消息。
他們說在天香穀，有天神下凡救苦救難。
讓所有的難民趕往天香穀，接受神仙的恩賜。
過頓頓有酒有肉的神仙生活。
起初人們也是不信，能吃上一口飽飯，已是奢求。
要說頓頓大魚大肉，他們哪裏敢信。
奈何，這上萬的難民隊伍，每天都有大量人員因為饑餓死去。
前麵有重兵攔路，後退又不知道該去何方。
這些難民這才接受了道士們的蠱惑。
他們在道士的引導下，在大批士兵的押送下，成群結隊地趕往了天香穀。
而眼前的這些流民，他們是同村同族。
剛才死去的，是他們的老族長。
他們這一族人，敏銳地發現。
走在難民隊伍兩旁的士兵。
護送難民的時候，比押送犯人還要嚴格。
感覺這事有點蹊蹺，就趁夜逃出了難民隊伍。
本想靠著向出城的京城富豪乞討，也能活上一段時間。
哪知每天都有一群捕快，從京城出來追殺他們。
他們村的族人，一起從難民隊伍逃出來的將近五十人。
在捕快們的追殺下，到現在，他們也就剩下十幾個人了。
他們隻能一邊躲避捕快的追殺，一邊攔路乞討。
這就導致了他們好幾天沒能乞討到食物。
聽到這兒，李星南心中泛起狐疑。
是誰在打著我的名號，把難民引到那個叫天香穀的地方？
天香穀是什麽地方，那兒收留那麽多難民打算做什麽？
不知道裏麵的情況，他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也隻能放棄了思索。
“你們當中，現在誰說了算？”李星南問道。
之前發言的那名幹瘦中年男子，點頭哈腰的說道：“這位爺，現在是小人做主。”
“剛才，讓您兄弟給拉死的老人，是小人的父親。”
李星南盯著他，問道：“你確定你父親是死在我兄弟手上的？”
幹瘦男子說道：“大爺，千真萬確，剛才您也看到了。”
“不過，我們不會訛上大爺的，大爺給了吃的，還給了銀子，我們兩清了。”
李星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這位大哥，你知道嗎？就算你父親不死，我也會救助你們的。”
幹瘦男子一聽，眼睛立馬紅了。
他的眼淚在眼圈中不住地打轉。
他忍了好久，還是沒有忍住，放聲痛哭起來。
“爹呀，你死得不值呀……”
“叔呀，我就勸您別吃那毒蘑菇，您偏要……”
……
……
這些流民，哭聲一片。
當他們知道了這位老族長，死得毫無意義的時候。
都開始為他的死亡，感到心疼。
本以為，是老族長用生命換來的善心。
現在知道了，若是老族長不死，他也會受到同樣的救助。
老族長的至親們，哭得稀裏嘩啦。
就這樣，李星南站在荒野的官道上。
靜靜地看著這些可憐人失聲痛哭。
等他們哭得沒有了聲音。
他把李成的腰牌要了過來，交到幹瘦男子手裏。
“拿好這個腰牌，進城的時候給守城的士兵看，他們就會放你們進去。”
“到了京城打聽著去安陽王府，把腰牌交給安陽王。”
“以後，你們的生活，會有人給你們安排。”
這些流民一聽，這個大善人，還為他們以後的生活想好了出路。
都喜出望外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李星南趕緊讓他們全部站起來。
對他們說道：“你們不用謝我，是我對不起你們。”
他的這句話，讓這些流民摸不清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