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線下見麵
張麟武沿著工廠背麵的小道往前，路麵越來越窄，工廠的外牆斑駁，對麵一排樹木了無生機地站立著，幹枯的樹皮支撐著幾根枝頭，零星的枯葉掛在上麵。
腳下鋪設的地磚看不出年代了，不知經過了多久的風霜雪雨，呈蜘蛛網狀開裂，黑色汙漬填滿了縫隙，坑窪的積水泛著紫藍色的油光。走在這條小道上得時時刻刻注意著腳下的路，以免踩到一塊“深水炸彈”。
張麟武眯了眯眼睛看向前方，之前他來機械垃圾場遇到的兩個男孩帶他來過這裏洗手。難怪這裏會有一個水池，且水池周圍的地磚顏色與他腳下的顏色截然不同。
這些碎裂的地磚就像是古老的符文，封印了下麵的一群群黑色小蜘蛛，一旦感受到一丁點兒的風吹動靜就會觸發這個符文，底下密集又細小的黑色蜘蛛飛速散開，像是被符文驅使飛蛾撲火般撲向了外來者。
張麟武謹慎地抬腳落下，確認踩到了結實的地麵，心中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他走得極慢，可還是一個不小心，中招了——後腳掌著地前腳掌落下的瞬間，黑色的汙漬從他腳下溢出，泥水飛濺。
他飛快地反應過來，猛地收回腳往後退一步，卻頓感腳後跟一涼，幾滴泥水打在了褲腳上。
他臉上表情一僵，想後退一步卻造成了二次傷害，這會都不用低頭看也知他鞋子後腳跟的慘狀。
他索性不再顧忌碎裂的地磚上溢出的汙水，大步往前踏，等他走到了水池旁，才後知後覺發現竟然順順利利地走過來了，沒有再次觸發那隱藏的符文。
褲腳沾上了泥漬像是墜了一圈石子在褲腿上，抬起腳時感覺腳下重了兩斤，往下的力道把褲子往下扯的同時貼著皮膚，傳來陰冷冰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皺眉。
一股下水道發酵的臭味翻了上來，他連忙屏住了呼吸打開水龍頭，可擰了一下，卻沒有擰動，彎下腰來，又擰了一下，還是沒有擰動。他猛地一連拍了好幾下水龍頭。
嘩啦啦——
一股細細的水流從龍頭的出口噴湧而出。
張麟武連忙雙手合緊放在下方接住水流，先洗了手，又忍著不適將褲腳和鞋麵上的汙漬清洗幹淨。
起來的時候有幾秒眩暈，等他穩了穩身形，遠處傳來了一陣陣歡呼聲，枯樹的後麵是一片片田野，依稀可見不遠處還有池塘，再往遠看又能看到高樓和正在運作的吊塔，向天空中伸出的一隻巨大的機械臂，在地麵與天空中伸出又縮回。
田野裏有幾個小孩在玩鬧，紅色的綢緞被他們當成了一個沙包，拋來拋去，可能是玩得沒意思了，拖在地上帶回了路麵。
紅綢上洇出了黃色的泥水，那人走到路邊往一旁還在冒著黑煙的垃圾堆裏一拋，落在了灰燼上，瞬間與不明的膠質物體黏在了一起。
“是你啊。”一個男孩朝他跑了過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孩。
張麟武定睛看向他：“就是我啊。”是之前帶他來過這個水池的男孩，他個子稍微矮些，應該是弟弟。
他手裏還抱著一隻機械兔子，雪白的毛發上有一個非常明顯的黑點，將周圍的毛發都粘在了一起。
“他就是之前幫你們修理好黑點的大叔嗎？”女孩輕聲問。
“是啊，姐姐，後來你不是還找到了他，請他教你修理‘半半’的嗎？”男孩側仰著頭對身邊的女孩道。半半是之前跟著他和哥哥去尋找機械垃圾的機械狗，它半顆腦袋都**在外，可惜後來出了故障被爸爸送走了，想起半半，男孩腦袋耷拉了下來。
女孩這會沒有察覺出弟弟的情緒，她點了點頭，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對張麟武笑了笑。
張麟武了然了，輕笑道：“你就是婭婭吧。”通過周奇找到他的聯係方式，在網上有禮貌地請教他如何修理機械寵物的小姑娘。他的賬號上沒有發私人的照片，他也從未見過婭婭，難怪兩人一見麵會認不出對方。
“是的，張老師，您好。”婭婭抿唇笑道，嘴角彎彎的：“終於見到您本人了。”
張麟武笑了笑，想起婭婭和他聊天時的語氣，他起初還以為婭婭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現在一看頂多十三四歲。
“不用這麽客氣。”解答婭婭的那些問題，對他來說是舉手之勞，而且幫助一個懂禮貌的小姑娘，這種感覺還不錯。
他看向男孩了手中的黑點兔子，婭婭順著她的視線說道：“黑點現在充能可慢了，而且充滿一次最多隻能使用一個多小時，我們剛剛把他帶去外麵玩，玩著玩著就自動休眠了。”
張麟武點了點頭，之前婭婭在網上跟他聊天時說過這個問題，他建議可以更換充能板，可更換一個充能板需要一千以上，現在看來是沒有換充能板了。
“你是來這裏參加我們小鎮今天舉行的大會的嗎？”婭婭問道。
張麟武點了點頭，“是的。”
男孩抱著黑點兔子小聲嘟囔道：“原來，你也是想要我們從這裏搬走的壞人。”
婭婭回頭，看了眼弟弟：“不許沒禮貌。”
“我又沒有說錯，今天來的人，都是想讓我們搬走的壞人，他們都想把我們從這裏趕走。”男孩委屈巴巴地癟了癟嘴。
婭婭尷尬地看向張麟武，她無奈道：“抱歉，張老師，我弟弟他很喜歡這裏，不想搬走，他以為今天來參加大會的人都是要我們從這裏搬走的人，所以……”
張麟武輕笑：“沒關係。”
他問：“你們不想搬走嗎？”
婭婭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想，也不想吧。”
“我和爸爸去要搬到的新家看過了，那裏很好。”她的聲音輕輕的，“但我們從沒去過那裏，不知道今後會是什麽樣的。”
“我不想搬走，姐姐。”男孩抬手抹去淚珠：“那裏不好，他們不歡迎我，還說我是‘垃圾人’。”
婭婭抱住了他，輕聲安撫：“不是的，不哭哦……”
張麟武站在原地，他搓了搓手指，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遠方層層灰蒙蒙的霧氣籠罩了過來，高樓與吊塔都消失在了視線裏。
“不哭啦，他們再敢說你，姐姐幫你打他們！”婭婭揮起拳頭。
男孩破涕而笑：“不用姐姐幫我打他們。”
他拉近姐姐的手，踮起腳尖，又偷偷地瞄了一眼張麟武說道：“我自己打，我可厲害了，把他們全部打趴下，隻要你不告訴爸爸就好。”
張麟武心想，他這會應該假裝沒有聽到的好，正準備離開這裏往回走，卻被婭婭給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