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況緊急,攜手救人

霍正楷正色起身,眉心聳著一道緊蹙的川字結印。

他大步流星卻不失沉穩,身軀高大筆直,有種天然的可靠和踏實感。

跌倒的女孩兒在車廂後部,靠近垃圾桶的位置,隻差一點,臉就落在了足夠斃命的硬塑料上。

看清情況的他急促吐納涼氣,幸好幸好,有驚無險。

離她最近的兩個座位剛好無人,所以沒人立刻上前攙扶。

不明情況的乘客紛紛側目,霍正楷率先喊話,音調不自覺的拔高,“車裏有醫生嗎?”

渾厚有力、鏗鏘有調的聲音穩中帶急,尾音還帶了一點點磁性,自帶正義感似的在車廂回**。

此聲一出,眾人左張右望,相鄰兩座的乘客更是麵麵相覷,互相期盼著對方能站起來解救危機。

車中氣氛緊繃,像是覆蓋了一層薄膜,十秒過去,眾人還扭著脖子四處張望。

沒人站出來,車裏沒醫生。

“有沒有醫生啊!”

“沒有啊……”

“沒有……”

霍正楷倉促一瞥,這趟64座的機場大巴隻坐了三分之二的位置,要僥幸碰上一個醫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一個吊兒郎當的男子嫌棄地歎了一聲,他關掉遊戲界麵,斜著眼打量著站出來說話的人。

個子高,手長腳長,長得倒是不賴,就是膽子大,現在的人都敢這麽明目張膽地穿盜版了?

始祖鳥是戶外活動品牌中的愛馬仕,這帥哥穿的黑色衝鋒衣是去年年末的新款,官網售價2.6萬。

啥概念,一件衣服2.6萬?

買得起正品的人還會來做機場大巴?不可能!

所以這帥哥穿的肯定是盜版。

他歪著嘴抓了抓頭發,抿唇若有所思,隨後恍然大悟似的打開了手機錄像。

現在短視頻那麽流行,隨手一拍說不定就成達人了。

車頭的司機也聽見咚的落地聲了,可他無法抽身,隻能從幾個車載監控裏潦草拚湊出大概情況。

匆匆一瞥,有個穿黑白校服的女孩兒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車子剛拐上高速,再加上夜色昏暗,貿然停靠太危險,思量之下,他隻能一邊駕駛,一邊朝車廂喊話,順便安撫驚叫的乘客。

細膩的汗珠很快爬滿額頭,像凸起的水泡,嘴唇張合,組織好的語言冠冕堂皇,脫口而出的一瞬他又覺得不妥。

他抱著一絲希冀喊話,端著司機的威嚴和對每一個乘客責任的本職心:

“大家別激動,別叫喊,先不要著急起身,車裏有醫生護士嗎,醫學生也行,有的話讓先看看情況,嚴重的話再報警求助……”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小眼相對。

司機喊了一遍醫生也沒有,那說明確實沒有。

現實是現實,沒法像電視劇裏那樣原地蹦一個或是從天而降來一個。

林酒握拳堵住口鼻,壓下腸胃的不適,趕忙接過司機的話頭。

“大家先不要動,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保證自己的安全,也不要聚集過來看熱鬧,我……有急救員證,我有經驗。”

話音剛落,她幾乎要嘔出來。

幹燥的空氣中漚著一股怪味兒。

說不清是汽油味還是皮質座椅的味道,又或者是空調風的味兒,總之非要考究地嗅聞並評價,那就是古怪的、沉悶的臭味。

林酒站起來的一瞬間就被這怪味當頭一掌打暈,她暈車了。

惴惴的情緒拉扯著每個人的感官,有幾個中年女人惶惶擰眉。

前後不過一分鍾的事,車裏難捱的像一小時。

腸胃裏酸水陣陣,林酒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它流動的急緩,緩時像鹽水一樣悠然衝刷著空無一物的腸胃,快時則是決堤的山洪,從上向下奔流,毫不留情地拍打脆弱的腸壁。

空腹還暈車,簡直要命。

細密的灼燒感催促她抓著前座的靠背緩神,老一輩教的狠掐虎口作用不大,還是想吐。

她按著心口噎了一下,耳朵聽到一句燥火的話。

“急救員又不是醫生,她沒資格行醫,到時候出了事誰來負責,別愣著,報警啊,找醫生啊!”

後排一個男子仗義發言,點燃了車裏的壓抑。

人群徹底慌亂起來,有人顫顫,捏著手機要報警,還有的要打120。

頭昏腦脹的林酒連忙阻止,顫音從喉間擠出,有點底氣不足。

“大家冷靜,別慌,別吵,我在候車區就注意到她了,她很可能是低血糖暈倒,情況沒想象中那麽嚴重,現在車上高速,就算馬上打120,救援沒那麽快……唔,嗝……”

說完最後一個字時,酸水終於還是衝破壓抑。

林酒奔向車頭,那有離她最近的垃圾桶。

沒想象中的狼狽,她隻嘔了一口苦水,喉嚨火辣辣的。

有人貓著身張望,有人蹙眉唏噓,還有的解開了安全帶站在座位前。

司機好不容易有了點兒希望的心又懸了起開,他不自覺地吞咽著唾液,緊張到語句錯亂。

“大家的位置……大家別慌,別慌……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這小姑娘有經驗,讓她先看看……”

他的語氣裏滿是無奈,甚至帶了點哀求意味。

乘客上了車,命交到了他手裏的方向盤上,任何一點意外都是司機不願看到的。

不敢輕舉妄動的眾人重塑理智,故意挑火的男子悶聲不語。

司機緊張未消,他真正想說的是你們亂我也會跟著慌。

繃著的身軀和神經像張弓,後背落了薄汗,他分神一瞬,看向懸掛的平安扣。

那是妻子去九華山求回來的,據說十分靈驗,眼下,他求觀音庇佑平安,求佛祖普渡眾生。

人群又開始窸窣,好幾台手機露了出來。

霍正楷分神一瞬,欲言又止。

他被掉落在走廊上的包包帶子絆了一下,差點摔一跤,和倒地的女孩臉對臉。

一個卷發女人漫不經心,小聲嘀咕。

“這倆是不是網紅,感覺像是故意來炒作的?”

“別瞎說!”

兩人顏值驚豔,當網紅綽綽有餘,再者,出名的路那麽多條,選什麽不好選這個?

或許是時代變化太快,林酒也被這陌生的惡意撞了一下。

回神的霍正楷已然跑到了跌倒的小姑娘身旁,他迅疾趴在了地上,臉幾乎貼地。

“能聽到我說話嗎?”

18歲時,他有幸穿了軍裝,軍旅兩年,他在福州摸過坦克,在南京開過裝甲,更重要的是,部隊實操,他掌握了基礎的急救知識。

稍微對摔傷事故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摔倒後忌諱的挪動傷者造成二次傷害,所以應先嚐試溝通,如果傷者還有意識的話再配合救助。

因此,霍正楷不能第一時間把人翻朝正麵,如果摔倒時肋骨斷裂戳入胸腔,那麽任何一點小動作都有可能是致命傷害。

小姑娘聽到聲音,耳中疑似嗡嗡繞著飛蟲。

“能聽到我說話嗎……”

“說話……”

霍正楷接連呼喚兩次,隨後看到蔥白的指尖顫了顫,他立刻更貼近了些。

倒地的女孩發出一聲極低的嗚咽,似是求救。

“呃……疼……”

吐了苦水的林酒也跑了過來,她趔趄跪地,臉也貼著地麵,輕聲引導。

“別緊張別緊張,姐姐學過急救,你先別動,先感受一下身體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有沒有哪兒很疼?慢慢的慢慢的……嚐試一下能不能活動……能的話動動手指。”

一年前,林酒在公司報名參加了紅十字會的急救員培訓,後來又專門抽時間去參加考試,拿了急救員證,沒想到今天在這兒派上了用處。

霍正楷愣了一下,而後看向粉發女孩兒。

她微張嘴唇,膝蓋跪地,上半身幾乎緊貼地麵,起伏的胸膛昭示著她的緊張,粉發從耳後掉落一縷,染了地上的灰。

清亮的眸中閃爍著悲楚的情緒,她緊緊攥著拳頭,擔憂的目光不斷流連反轉。

林酒屏息聽動靜,可緊張的本能又控製著她呼吸,她隻能再挪近一些,耳朵幾乎貼著女孩的校服。

她怕自己錯過女孩的回應。

片刻之後,臉著地的女孩兀自翻了個身。

林酒肩膀微縮,伸著脖子的、拍照的都驚了一下。

女孩的五官扭在了一起,額間的碎發濕了大半,看起來十分痛苦。

她很疼。

霍正楷眸中冷意寒生,趕忙上前查看心跳頻率。

女孩偏頭看向林酒,聲音帶著沉悶的回音,像是對著暖瓶口說話:

“姐姐,我沒吃飯……那個疼,低血糖。”

那個?

生理期!

林酒又問,“除了那個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虛弱的聲音漸啞,“肚子……腿疼。”

得到回應後,林酒飛速委身,把她攬到懷裏半抱著,女孩本能蜷縮,壓製小腹的不適。

最開始時右腿又疼又麻,現在已經沒知覺了。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平複心緒,眼神慢慢聚焦,卻又很快迷離不清。

林酒焦急的視線掃過穿衝鋒衣的酷哥,她探著身子往前看。

“大家有沒有甜食和熱水,有沒有布洛芬!”

女孩薄唇抿成歪歪扭扭的線,嘴角微微向下壓著疼痛,或許是為了分散注意力,或許就是被這張臉吸引,她呆呆地望著林酒。

這張臉很漂亮,她在候車室區看見這個姐姐時隻覺她的粉發很漂亮。

大約每個女孩兒都有個芭比娃娃的夢,初見林酒第一眼,她就像從夢裏闖到現實的芭比。

很漂亮。

她很漂亮。

腹部新一輪絞痛襲來,女孩兒打了個激靈,鼻頭裹上了一層薄汗。

林酒被她不由自主地哆嗦嚇了一下,用安撫的眸子回望著她:

“別怕……”

單薄的校服被右手絞出了褶皺,一個短發女孩兒急匆匆遞來一包牛奶軟糖。

沒反應過來的其餘人還木訥著,女孩表情也愈發痛苦,林酒又重複了一次。

“有人有熱水嗎?”

霍正楷和粉發女孩兒對視一眼,感官幾乎滯澀,他明白了,小姑娘生理期了。

他右手撐地站了起來,“是低血糖導致的眩暈,大家有容易消化的吃的、暖寶寶、止疼藥的可以提供一下。”

低血糖,暖寶寶,止疼藥,眾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