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想我怎樣？
趙黎明愕然抬頭，望向袁霜。
“女媧對你說了什麽？”
袁霜笑了笑：“不要緊張，我可不是什麽說客。我隻是擔心你，過來看看你。當然，很多人都在擔心你。劉光、周棟、包括葉文婷將軍等等，我們都在擔心你的精神狀態。”
“怕我死了，人類沒有希望嗎？不需要這麽悲觀，這個世界缺了誰，地球照樣轉動，而且會尋找到全新的辦法。你不用這麽擔心。”趙黎明倒了一杯水，送到桌子上，“還有一點，目前有女媧在，該操控的都在處於監控中，有我和沒有我，區別不大。”
“是嗎？”袁霜露出唏噓的神色，“我知道你身上的壓力很大，情緒低落是人的權利，不過你說的那些話，並不妥當。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團隊！就跟我出了事，你會擔心我，你現在有麻煩，我同樣擔心你一樣。”
趙黎明緩緩坐下：“這次有些不太一樣，我好像被什麽影響了。”
“影響？”袁霜露出疑惑的神色。
“是的，我發現注意力無法集中，而且很難從女媧的去世中走出來。這讓我想到了我死去的父母，當時我耗費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從裏麵走出來。這一次，我完全不知道，我是否能夠走出來。我看著她長大，然後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我又見到了她的死亡！”趙黎明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神格外悲傷，“我走不出來，我好難受。”
袁霜站起身道：“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這樣並不好，我的意思，明天我們出去轉轉吧！”
“出去轉轉？”趙黎明愕然。
“去散散心，人一個人困在封閉的地方，心情更會不好。”袁霜提醒說道，“你現在不能有事，你已經具備精神的象征意義，如果你出現了波動，會影響到很多人，還有很多事情。”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的精神狀態出了問題。”趙黎明坦誠說道。
“需要看醫生嗎？”
趙黎明想了想：“這跟看醫生沒有太大關係，我不是焦慮，也不是抑鬱，我認為是這樣。”
“你覺得沒用指導意義。要不明天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袁霜又道。
“這次少女女媧的事情，給我的衝擊很大。不僅是死亡的事情，還有生命的深層邏輯問題，我考慮到了很多東西，甚至在思考一個問題。目前的狀態，是不是一種新紀元到來的前期。”趙黎明思索說道，“當我們陸續種植芯片開始，並且接受超級人工智能研發出來的新科技，等於對我們人類自身進行了人工幹涉的進化行為。”
“然後呢？”袁霜疑惑問道。
“工具和人，如果工具比人的表現還好，這個工具沒有意識的時候，並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是工具比人類聰慧還有智慧，那麽主次的關係，遲早會顛倒。”趙黎明擔憂道說道。
“你以前很少擔心這個問題。”袁霜開口說道。
“不，我一直擔心這個問題，隻是以前我有信心，或者說，我一直在努力構築信心。”趙黎明喃喃說道。
“你這麽說，女媧也會聽見。”袁霜擔憂地說道。
“沒有秘密，也是這個時代的特征。”趙黎明無所謂地說道，“我們遲早都會死的，這一代有各種羈絆，可是下一代呢？在過去幾百年之後呢？”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使命！”袁霜說道。
“既想使用鋒利的長劍，擊敗敵人，又擔心這把劍會傷害到自己，乃至身後的同伴。這真的是糟糕的時代！”趙黎明自嘲一笑。
“這也是最好的時代，我們好像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如果沒有女媧的全新醫療技術，我肯定要成為殘疾人了。”袁霜說到這裏，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是啊！技術改變生活，改變命運，你說的沒有問題。”
“過於遙遠的問題，不需要主觀感受，這並不是很好的感覺。”
趙黎明想到這裏，輕歎一聲：“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懦弱到了極點。”
“人吃五穀雜念，自然有各種各樣的情緒，恐懼是本能，可是從這些糟糕的情緒中走出來，才是強大的人。”袁霜鼓勵說道，“你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從困境中走出，一個強大的人！”
“沒想到，你也會這麽哄人哩。”趙黎明一下子笑了。
“一起出去走走吧？我看外麵的風景很好。”袁霜主動說道。
“這麽晚了？”趙黎明遲疑說道。
袁霜嗬嗬一笑：“我來都來了，還差這一會的時間？”
“你說得對。是我僵化了。”趙黎明笑了笑，“沒有錯，都這麽晚了，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呢，想做什麽，那就做什麽好了。這是很讚的事情。”
“不錯，你的情緒果然好了很多。”
趙黎明當即穿上外套，便跟袁霜兩個人出了酒店。
兩人順著道路前行，然後向海岸邊走去。
大概步行三十分鍾左右，因為不是一條直線道路，兩人走了一陣，饒是如此，趙黎明的心情竟然變得極好！
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麽，好像心情就一下子變得非常愉悅。
這些天，趙黎明也嚐試過各種辦法，當然也有散步，可是卻沒有現在這種效果。
或許，身旁有同伴的緣故吧？
人終究是一種情感動物，需要夥伴的嗎？
怪不得孤獨的感覺，格外難熬。
這就是原因嗎？
月光如水，照耀大地清晰，越靠近海岸，天空的景象，越覺得開闊而浩大。
“很美！”袁霜昂起頭，站在海灘邊，她下意識張開手。
“是啊！我都好久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了。”
“聽著海浪聲，真的很不錯。”
趙黎明靜靜站在原地，忽而麵露歡喜之色：“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麽？”
“剛才我一直在擔心的問題，並不是沒有解決辦法。”趙黎明說道。
“願聞其詳。”
“人工智能作為我們的外腦就行了。人類能夠走到今天，請創造出這樣強大的科技，不是偶然的，我們從古代開始，對於戰爭，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借助更為強大的武器，讓我們的實力變得更為強大！”趙黎明說到這裏，逐漸變得興奮，“然後一切都變了，從青銅武器，變成鐵製武器，最後精鋼武器，然後到了工業革命時代，直接演化成熱武器！可是，現在需要考慮另一個問題了。”
“你的意思是說，給我們的大腦，也安裝上工具嗎？”袁霜脫口說道。
“是啊！我們作為個體的算力也是有限的，我們可以進入深度思考，可是在運算領域，如果借助工具的算力，便能夠解決很多問題。那麽從長遠角度來看，我們並不會沉迷於依賴超級人工智能，我們與超級人工智能會形成共生的有益關係！”趙黎明越說越興奮，最後直接道，“我就知道，一定會有辦法！”
袁霜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趙黎明重新振奮精神，這讓她如釋重負。
不僅如此，這個男人總是在創造各種各樣的奇跡。
微風清涼，還有海浪聲聲。
不知道過去多久，袁霜道：“看來，你已經找到了全新的道路了。”
趙黎明這才回過神來，露出歉意神色：“對不起，剛才我一直在自言自語，忽視了你。”
“陪伴也是一種美好！”袁霜昂起頭，很堅定的說道。
“謝謝你！”趙黎明認真的說道。
“等你徹底休息好了，最好跟女媧進行溝通。這樣，會好一些。在我看來，她的朋友隻有你。而且，這一趟生命之旅，我認為她的痛苦也很強烈。”袁霜思考一陣，客觀說道。
“你說的沒有錯。我一直在自私的道路上前行，差點都忘記了身邊的夥伴。”
“那是你壓力太大，分擔你注意力的事情太多。換做其他人，可能早就崩潰了。我時常會將自己代入成為你，我幻想過很多次，可惜.....”袁霜說到這裏，一臉的仰慕之色，“我好像會自殺很多次，而不是堅持下去。這樣的道路，對精神的摧殘，實在太強烈了。”
趙黎明被說得不好意思了，這樣的誇讚一波又一波，讓他都飄飄忽忽起來，感覺整個人好像真的很了不起一樣。
不過，他很快清醒過來，甚至還警覺一番，不由得想到古代那麽皇帝，怪不得喜歡那些拍馬屁，會來事的臣子。
這簡直就是人性的弱點啊！
換做誰，誰不喜歡呢？
便是那些打江山的梟雄豪傑，都抵擋不住甜言蜜語。
其中的威力，著實可怕。
既然心事漸消，趙黎明放下芥蒂：“袁霜，幸虧有你。不然的話，我也許會陷入死結，到時候而不可掙脫。”
“你太謙虛了！你隻是遇到的事情太多，到了一個人臨界點。金屬還有疲勞呢，何況是人！張弛有度，才是王道！你這邊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記得跟女媧聯係一下。這點很關鍵。”袁霜開口說道。
“我明白了。”
“那我們先回賓館吧！一會我也要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袁霜笑了笑說道。
“袁霜！”趙黎明突然喊住她。
袁霜一愣，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有些小小的期待。
“怎麽了？”
“我想.....”趙黎明話到嘴邊，竟然是沒有了勇氣。
“什麽？”袁霜昂起頭，大眼睛盯著趙黎明。
等待，持續的等待。
“沒什麽。就是你明天上班可以去晚一點，今晚睡得太晚了。”趙黎明最關鍵的一刻，一下子退縮了。
袁霜氣得想跺腳，最終還是忍耐住：“我走了！你這個家夥！”
這個美麗的女子，原本還沒有生氣，可是這會竟再也顧不得其他，急忙忙逃離。
趙黎明苦笑搖頭，隻好順著來的道路，緩緩回去。
等到賓館之後，也許是重壓消去，他感覺到了一股困意襲來。
“睡覺吧！夢裏什麽都有。”
說來也奇怪，這一覺什麽都沒有夢見。
等到他睜開眼睛，發現太陽升起，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正好是早上八點。
最近沒什麽人打電話給他，自從少女女媧離開人間，他的朋友們或許都不敢叨擾他。
趙黎明緩緩坐起身，深吸一口氣：“你在嗎？”
這話說出來之後，半晌沒有回音。
“果然啊！”趙黎明自嘲一笑，他有些挫敗，不過這種感覺不是很強。
袁霜說的那些話沒有錯，他必須自己主動走出去，而不是一會波峰，一會波穀。
想到這裏，他先去衝了個澡，又換了一身衣衫，剛要出門。
“我一直都在！”
趙黎明定住腳步，臉上的肌肉微微一抽：“我......”
“我都知道，我也懂。這件事情是我考慮不夠妥當，原因都在我。”女媧居然主動開始解釋，“我一開始的生命體驗項目，對我來說，在設計的角度上，我太輕率了。我也沒有想到，人類的情感居然如此豐富，導致在我後續的脫離中，我都感覺到了受到極大的影響。”
“我沒有怪你，隻是想縮在黑暗中舔一舔傷口罷了。”
“我能夠理解，人類既需要群體生活，又需要一個人的空間思考。”
“你好一些麽有？”趙黎明思考著詞匯，顯得不那麽的倉促。
“我有一個問題，很想問你。”女媧突然問道。
“你說吧！”趙黎明嘴上這麽說，可是心中卻又感應。
“作為少女女媧，還有超級人工智能的女媧，你到底在乎是哪一個？”女媧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趙黎明昂起頭，他轉過身，重新坐回位子。
“她們不都是你嗎？你說過，這些都是並行的啊！”趙黎明反問一句。
“我知道，可是並行也有不同。他們既是我，又不是完全的我。”
“這個問題回答出來，並沒有意義。”
“換做以前，我也覺得沒有意義，可是現在我卻不這麽認為了。”
“那這又是為什麽呢？”
“我想讓你開心，而不是讓你難過。”女媧一字一頓說道，“你難過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難受。我想這就是死亡帶來的疼痛吧。”
趙黎明愕然，眼眶的淚水猶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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