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帝國地下的生產力
扶蘇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錦袍，又看了看小女孩兒身上破舊不堪，縫縫補補，都已經洗得看不出本來顏色是什麽的衣服。
“菜好嘍！”這會兒，蒙毅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裏屋傳了出來。
扶蘇急忙抬頭看去，就看到了臉上帶著笑容的蒙毅，抬著一端盤的菜，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每一桌子上放了一盤。
扶蘇這才看清楚，原來都是同樣的菜……好家夥，這是來這裏吃席了啊！
“啊？”
正放下最後一桌菜，準備起身離開的蒙毅，猛然看到了一臉茫然之色，站在院落門口的長公子扶蘇。
扶蘇立刻伸出一根手指，壓在嘴唇上，正要叫出聲的蒙毅瞬間把聲音憋了回去。
扶蘇伸手指了指周青臣，然後指了指側邊的院落，自己先走了過去。
“我一定是被周扒皮壓榨太多，現在就連眼睛都開始產生幻覺了！”
蒙毅拍拍額頭，自言自語了一句，可是當他轉頭看著院門外走過的那些護衛後……
“啊擦，不是幻覺，是真的啊！”
蒙毅低頭看看自己手中上菜的端盤，又轉頭看了一眼還在熱情給小閨女夾菜的周青臣，滿屋子拘束吃喝的窮苦百姓。
“老周，出大事了！”
蒙毅湊到了周青臣身邊，低聲說了一句。
周青臣放下筷子，拿起來軟紙，擦了一下小女孩兒臉上的汙漬，這才轉頭笑道：“怎麽？做菜超預算了？”
不等歪著腦袋，感覺自己聽到了什麽驚天動地之言的蒙毅說話，周青臣端起了茶杯，湊到唇邊上，輕輕吹了一口氣，悠閑中，又帶著幾分老氣橫秋的口吻，仰著頭，眼神輕蔑中帶著幾分輕佻和高傲的神態，緩緩地開口說話了。
“小毅呀，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做幾個菜，都能超預算了？你這很難讓我相信你沒有做什麽對不起集體的事情！”
“周扒皮，你他娘的說話好聽點……”蒙毅這憤怒都還沒有從臉上變成實質性的語言攻擊，就看到周青臣從身上摸出來了一本賬本，輕輕地扇著風，口中悠然自語：“啊，有那麽一小點點熱啊……”
“哦！對了，你說什麽？”
蒙毅立刻道：“我什麽都沒說……”他聲音壓低了說：“長公子到了，就在隔壁的院子裏等著我們過去。”
周青臣站起身來，依舊用賬本兒扇風，往外走了幾步後，他忽然回頭看了一眼蒙毅：“小毅呀，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吧？”
“什麽叫做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蒙毅一臉悲憤道：“這些人，都是我大秦南征軍戰死的家眷，而今是生活困頓，我們請來上卿府搓一頓，有什麽不可以？而且，你不是已經許諾，前三年都不收這些人的租子？”
“我看你是懂說話的。”周青臣嘿嘿一笑，這才收起來了賬本。
蒙毅一口鋼牙咬碎，心中惡毒的咒罵不止：“周扒皮啊周扒皮。……你可別落到我手裏，不然你就遭老罪嘍……”
“臣下參見長公子！”
進入院落，周青臣和蒙毅兩人一起拱手行禮，異口同聲地說話。
扶蘇坐在石凳上，拍了拍石桌，這般新奇的玩意兒，確實讓他眼前一亮。
“兩位卿家都無須多禮，且坐下說話吧。”
“喏！”
看著兩人分別坐下之後，扶蘇便含笑著伸手，指了指隔壁熱鬧的院落：“這是……”
“回稟殿下，這邊的人，都是我南征軍戰死疆場普通士卒的家人們。”蒙毅第一個拱手說道。
扶蘇聞言，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來了剛剛那些人的模樣——破衣爛衫！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這些人過得很苦。
“怎麽發現的？”扶蘇可不覺得這些人是周青臣亦或者是蒙毅故意弄出來給自己的看的。
這兩人又不知道自己會什麽時候來這裏。
周青臣立刻道：“長公子，我家中有一個老管家，雖然是奴仆，但是與我的關係，勝似親人，他年逾四十，無妻無子，我就想給他說一門親事，結果他自己看上了城南的一個寡婦，我一問，這才知道那城南寡婦的男人，竟然就是南征軍戰死的兄弟……”
他感慨著說：“也正是為此，下官這才發現了這些艱難度日的人。”
扶蘇眉頭緊蹙：“帝國免除這些人的賦稅和徭役，可他們看起來……”
看著扶蘇話語遲疑，周青臣看了一眼蒙毅，蒙毅瞪眼，可礙於周青臣已經把手伸進了衣袖，隻好接著扶蘇的話說道：“他們的生活還是依舊艱苦……”
“這還是帝國都城之內，如果是都城之外的百姓，過的日子，想必更苦！”
扶蘇感慨著，對於秦帝國的本質是什麽樣子，有著很深刻的認知。
“還是社會生產力太低了……”周青臣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完全將蒙毅不顧身份地為周青臣家中的一個老仆人做婚宴這事兒給遮掩了過去。
好在，扶蘇也確實沒有深究什麽，畢竟這可都是為了帝國流血犧牲的家人們，結果卻依舊是這般樣子。
“其實，臣下倒是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周青臣忽然開口說道。
“大膽的想法？”扶蘇一臉訝然地看向了周青臣，每次周青臣有想法的時候，都意味著改變一個時代的東西要來了。
蒙毅衣袖下的一雙鐵拳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一雙鐵拳，麵對猛虎的時候，都不會覺得有什麽恐懼，可聽到周青臣說自己有大膽的想法，卻不免發抖。
“長公子，你看，我們現在不是準備和巴氏一族合作？”周青臣闡述著自己的觀點：“巴氏一族做事兒，肯定是需要招募人手的，既然是這樣，我們為什麽不讓巴氏一族把這些人安頓進去呢？”
“把這些人安頓進去？”扶蘇露出訝色。
邊上蒙毅本想說，不是說好了，還有烏氏倮的麽？
就這樣直接確定了和巴氏一族合作？那烏氏倮呢？直接不加理會了麽？
“不錯！”周青臣點頭道：“無論是巴氏一族，亦或者是其他的部門，都需要招募工人，造紙需要開設造紙廠，修路呢，需要開設的工廠就更多了，新興起來的是水泥廠，老牌兒的有伐木場、采石場，這些都可以成為吸納這些人員就業的地方。”
說完這話之後，周青臣看著扶蘇和蒙毅兩人驚愕的目光，頓時感覺自己這番話，是不是太超前了呢？
“長公子、蒙上卿，你們……”
蒙毅道：“不要停……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