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驪山皇陵貪汙案件始末
“這些人吃的是什麽？”扶蘇忽然開口問道。
蒙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青臣一眼，見周青臣一言不發，眉頭微微鎖著，立刻意識到周青臣並不知道，不由得心頭竊喜，總算有此賊不知道的東西了，且待我賣弄賣弄，羞煞此賊！
“回稟公子，臣倒略知一二。”蒙毅有心在周青臣麵前賣弄一下，所以故意不立刻說破。
“哦？”扶蘇轉頭含笑道：“蒙卿知道？”
蒙毅眼神略帶挑釁地看了一眼周青臣，似乎在無聲地咆哮“周賊，你不是扣我的俸祿？你能耐了你！怎麽這事兒也不知道？”
周青臣似乎是真的心虛了，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蒙毅心下很滿意，接著賣弄：“這邊除了服徭役的人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全國各地往這裏來的囚徒。”
扶蘇微微頷首，蒙毅越發賣弄，且有點難以克製的感覺。
“服徭役的人，其本身需要自己攜帶口糧之外，朝廷也會供應一半的口糧，吃的都是粟米；至於那些囚徒，則相反，他們吃的也是粟米，除此之外，不管是服徭役的人，還是囚徒，都有醬料下飯，至於菜，那就看采辦的人買的是什麽，但都不可克扣的，尤其是服徭役的人，雖然是服徭役，但是每天都有兩個大錢可以拿。”
一行人正好走到一個窩棚邊上，裏邊的人圍著一口吊鍋，正在吃飯。
扶蘇聽著蒙毅竟然對驪山修建陵墓的工人竟然如此了解，心中也頗為滿意，見此一幕，立刻生出了興致，讓隨行的人把眾人手裏的粗陶碗端了過來。
隻是，扶蘇看了一眼後，臉色就有些難看了起來。
正在用眼神向著周青臣無聲炫耀的蒙毅頓時一愣，咋回事兒？難道和自己說的不一樣？
這不可能啊，自己就是官方消息，這規矩都是自己跟著始皇帝陛下敲定下來的呢！
周青臣從扶蘇手中接過來了那粗陶碗，看了一眼裏邊不知道用什麽東西熬煮成的食物，隨即抬頭，看著蒙毅嘲弄地一笑：“看樣子，蒙毅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真的隻是略知一二啊，你自己看看，這些囚徒吃的是什麽？”
秦朝律法規定，觸犯法律的人，要剃頭，在臉上刺字，稱之為黥麵。
這些圍著吃飯的人，臉上都有刺字，所以直白點說，這些人都是勞改犯。
“這……”蒙毅伸手把粗陶碗拖住，看了一眼後，頓時表情一僵，這是用樹皮混了草根，還有其他的一些野菜切碎後熬煮吃的，裏邊看不見半點油，至於自己說的粟米粗糧？半點影子都沒看到啊！
扶蘇臉色陰沉得能滴水，他看向那些已經被嚇得跪在地上的勞改犯，臉色難看地問道：“你們平時都吃這個？”
十來個人嚇得頭都不敢抬，大氣都不敢出，也沒人敢說話。
蒙毅大怒，正要訓斥，可看了一眼邊上的周青臣，頓時遲疑了起來。
周青臣把蒙毅的動作盡收眼底，微微點頭，這就對了，你既然是副手，那就應該有一個覺悟，裝逼的時候，讓自己！
隨後，周青臣往前一步，伸手將一個滿手都是泥巴老繭的囚徒攙扶了起來，這人年歲約莫三十多，但是皮膚油黑發亮，完全像是從非洲大陸過來的外來人員一樣，臉上也布滿了皸裂的傷口，身上更是有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幾乎能給周青臣一種窒息感。
“這是我大秦長公子扶蘇，按照我大秦律法規定，你們就算是刑徒，可是也能吃上粟米、麥子，為什麽吃的確實這些東西？你和公子說，公子會為你做主的！”
這人一聽，頓時哆嗦著看了一眼滿臉怒容的扶蘇，立刻嚇得兩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瘋狂磕頭道：“別打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會好好做工，別打我……”
看著這一幕，扶蘇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錯愕，然後是一臉茫然無措，自己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啊！
周青臣轉過身來：“長公子，你方才一臉要吃人的樣子，嚇都能把人嚇死了，你得改變一下態度，你這是頂級領導下基層，你得和藹一點。”
“和藹？”扶蘇隻想說，自己現在肺都快炸了，嗬……這麽一瞬間，他卻又想到了父皇說的，應該聽周青臣的話。
當下，扶蘇強壓下心中怒氣，俯下身去，將這個衣著破爛的刑徒攙扶了起來，臉上很吃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你放心，我會為你做主，不會再有人敢打你。”
“真……真的嗎？”滿臉都是驚恐之色的刑徒哆嗦著，渾身都在發抖，楚楚可憐的眼睛，期盼地望著扶蘇。
這麽一瞬間，扶蘇內心忽然受到了一種觸動，他臉上原本假裝出來的笑容，竟然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份真誠感。
“是真的。”扶蘇表情誠懇。
邊上的周青臣立刻補充了一下：“你放心，長公子說沒人能打你，那就是始皇帝陛下到了，也打不了你，所以，你心中有什麽委屈，都可以和長公子訴說！”
這刑徒聞言，頓時不受控製地一陣哽咽：“長公子啊，這些監守，簡直是不把我們當作人看啊！把我們當作牲口，稍有不如意，打罵都是輕的，要是敢還嘴，惹怒了他們，剁手剁腳，割鼻子割耳朵，都是常態啊！”
扶蘇聽得心頭一震，監守可沒有權力這樣對待這些刑徒的啊！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大秦律中，監守隻有看管的權力，除非刑徒準備逃跑，或者是違抗命令，才會受到處罰。
動輒就下重刑！
斬手剁腳……
難道，這才是父皇讓自己來這裏的真正目的嗎？
“說你們吃的問題！”周青臣看著哭成淚人的刑徒，實在是心有不忍，出聲提醒了一句，麵對這樣的頂級領導，你得說具體的東西啊！
你這樣哭？
哭死了，又頂個毛用啊！
“對，吃吃吃……”這人激動到說話都結巴了，轉過身去，指著那一口吊鍋道：“長公子，這些監守不把我們當作人看啊，把我們當牲口……”
周青臣摸了一下鼻尖：“這話你說過了，你得說重點！”
那刑徒也意識到了什麽，立刻道：“朝廷規定我們可以吃粗米，但是監守卻連糠米都不給我們吃，他們把我們所有的口糧克扣了，隻有上邊來人檢查的時候，才會分發給我們粗糧，可就算是粗糧，一斤粗糧裏邊，也有半斤的沙土啊！”
這刑徒說著，止不住的哭嚎起來：“我們是犯罪了，可是我們已經被審判過了，我們在這裏為皇帝修建帝陵，這些監守們，卻要我們的命啊！我們隻能熬煮野菜吃，吃草根，磨碎樹皮煮成糊吃！長公子啊，你管管這些人吧，我們再這樣下去，隻有死路一條啊！”
霎那間，其他草棚嚇得刑徒們，也紛紛跪著哭嚎起來，哀求長公子可憐可憐他們……
刑徒的哭嚎聲，回**在金色的夕陽裏。
這夕陽，就像是大秦帝國的國運一樣，燦爛美麗，但卻轉瞬即逝。
黑暗將至！
監守們惶恐不安的跪在扶蘇麵前，黑壓壓的一大片。
扶蘇陰沉的眼神看了過去，這些人就渾身發抖得像是要裂開成為碎片一樣。
隻是，怒到極致的扶蘇，卻很冷靜，吐字清晰地問道：“這裏以前，是誰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