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
“先生,陛下宣召你!不可胡來!”趙高猛然大喝了一聲。
整個屋子內,驟然安靜了下來,隻是很快,趙高意識到,這屋子內,似乎並不隻是有周青臣一個人,另外四位儒生去哪裏了?
陡然間,趙高瞳孔微微收縮,他聽到了一邊倒掉的桌子後邊,似乎有誰被打得很慘的聲音傳出。
天!
不止一個人被打得很慘!
他能精確地聽到四個儒生在哪裏。
“接著奏樂接著舞,我去見陛下,去去就來!”
周青臣打了一個酒嗝,順手抓起一壇酒,仰起頭,倒下小瀑布一樣的酒水,落入口中,隨後搖搖緩緩地走了幾步,大喊一聲:“今天所有的消費,都有長公子買單!尖叫聲在哪裏!”
“啊——”
尖叫聲很強烈,且瘋狂!
趙高一隻手捂著耳朵,一隻手拖著周青臣,離開了這不堪入目的汙穢之地。
這簡直就是對一個太監最大的人格侮辱啊!
“高哥,喝啊!喝啊!你喝啊!”
周青臣手裏的酒壇子都已經快戳到了趙高胃裏了。
趙高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這位爺,現在喝成這樣,怎麽去見皇帝啊?
“先生,陛下宣你,你上車醒醒酒?”趙高催促著,攙扶著周青臣上了車。
周青臣忽然打了一個哆嗦,像是清醒了過來,猛然怒道:“老板我都不怕,陛下?陛下……”
周青臣打了一個激靈,立刻催促起來趙高:“陛下宣我,快!快點啊!趙高,你愣在那裏幹嘛?快點啊!”
趙高一看這樣子,八成是酒醒了點,立刻上了禦者的位置,就要駕車。
“不對,你喝酒了?”周青臣立刻道:“趙高,你開車怎麽能喝酒呢?沒聽說過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的嗎?”
趙高頭皮都麻了:“先生,您隻管做好了,我趙高的駕車技術,放在大秦而言,我自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吹吧,夏侯嬰可不這麽認為!”周青臣說完這話,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失言了。
趙高豎起耳朵,夏侯嬰是誰?
“哐當!”
邊上一輛停著好好的馬車,頓時就被趙高撞到了。
但好在,沒出啥大問題。
周青臣立刻道:“你看你看,我怎麽說的?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你既然要開車,為什麽還要喝酒?”
說完這話,焦急之下的周青臣順勢抓起手邊的酒缸,又給自己灌了幾口,喝完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喝酒了……
趙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重新控製著拉車的馬兒,呼呼呼地衝出女閭這滿是胭脂香味的罪惡之地。
“喲,你開車喝酒就算了,你還肇事逃逸啊!”
周青臣有些迷糊了,嘀咕完這句話後,腦袋一歪,直接靠在軟榻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起來。
趙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自己撞了對方的車,那是抬舉對方,怎麽可以叫做肇事逃逸?
回頭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女閭,趙高嗅著身上殘留的脂粉香氣,感覺這真的是難忘的一天。
嗯,是真的難忘啊!
扶蘇正在為嬴政烤魚,嬴政很嘴碎。
“翻一下,翻一下,要糊了!”
扶蘇立刻聽話的翻了一下,可是剛翻完,嬴政又來了:“朕讓你翻一下,要糊了,要糊了,冒煙了,扶蘇沒看到?”
扶蘇哼了一聲,甩手道:“父皇,你怎麽就這麽不信任兒臣?國家大事不信任兒臣也就罷了,怎麽烤個魚,也不信任兒臣?”
不遠處,正在殺雞的蒙恬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身邊等著雞肉去燒烤的王綰。
隨後,兩人就像是沒事人兒一樣的繼續做著手中的事情。
為啥?
司空見慣了唄!
“好了,別叫嚷了,過來重新烤,朕不說了。”嬴政似乎自知理虧,但更多的是老父親對於兒子的愛,所以他少見的聲音柔和了起來。
扶蘇立刻重新蹲下身烤魚。
這時候,院落外忽然傳來一陣巨響聲。
“轟隆隆——”
那巨響聲傳來的同時,還有馬兒嘶鳴的聲音。
“護駕!”蒙恬丟下手中的雞,立刻大喝一聲,左右兩列的禁軍頓時托舉著盾牌,就要把嬴政護住。
蒙恬自己則手提長劍,衝在最前頭,可是定睛一看,似乎是一輛車撞到了什麽東西……
“是中車府令的車撞到了一堵牆!”一個禁軍校尉快步走了進來,大聲稟報道。
“中車府令的車撞到了一堵牆?”扶蘇揮了下手,示意周邊圍上來的禁軍散開,然後回頭,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一眼嬴政。
嬴政也滿是不可思議的眼神,甚至懷疑是不是先前那個禁軍校尉欺君罔上了?
趙高的車技,居然會撞牆?
“啊呸呸,趙高,你這次信了吧,我就說,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你看看,這給我整的,一嘴巴的泥灰!”
灰頭土臉的周青臣大步走進門來,高聲嚷道:“老鄭啊——”
可一抬頭,看到院子裏站滿了禁軍,頓時嚇得他的“啊”,都變成了急促的上聲調,隨後瞬間戛然而止!
“家主,您回來了,有什麽事情嗎?”蹲在牆角的管家老鄭忽然伸出頭看了過來。
周青臣立刻揮手:“沒事兒,你繼續蹲著。”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嬴政、扶蘇父子兩人,還有……已經烤得油光滋滋直冒的魚。
老鄭應了一聲:“好嘞!”然後立刻轉過頭去,蹲在牆角的陰影裏,一動不動。
“還不快去參見陛下!”同樣灰頭土臉的趙高走了進來,緊張又害怕地低聲提醒了一句。
恥辱啊,真是恥辱,自己居然真的撞車了,還是撞車中最羞恥的那種方式——撞牆!
周青臣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大步往前走:“微臣周青臣,參見……哎!陛下,魚糊了,快翻麵!快翻麵!”
扶蘇立刻轉過身去翻魚。
嬴政已經嗅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表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參見陛下,參見長公子!”周青臣大步走上前去,看著手忙腳亂翻魚的扶蘇,從容不迫地行禮。
看到這一幕後,嬴政表情微微有些複雜,魚糊了就糊了唄,你什麽身份?這樣手忙腳亂的翻魚?成何體統?
“免禮吧,朕今日來此,是因為……”
“父皇!”扶蘇忽然想到了此前答應過周青臣,科舉考試取官製度這件事情,不讓別的人知道是他提出來的。
可自己到了朝堂上之後,因為王綰和李斯兩人先後都對周青臣采取打壓手段,就不受控製地把科舉取官製度全盤托出了……
“糊了就糊了,重新抓魚烤便是。”嬴政眉頭一皺,也就你是自己的好大兒,敢打斷自己講話了。
“朕今日來此……”嬴政的話剛出口。
扶蘇又立刻出言打斷:“父皇!”
氣度沉穩的始皇帝,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這個混賬兒子,怎麽就對這幾條糊了的魚這麽有執念。
“蒙恬!”
“臣在!”
嬴政眼神憤恨地看向了那幾條烤糊了的魚:“把這些烤糊了的魚,給朕扔得遠遠的!”
蒙恬呆住了片刻,自己堂堂大將軍,居然隻是扔個臭魚爛蝦?
“遵旨!”
蒙恬大步上前,就要拿走烤糊了的魚。
嬴政接著轉頭看向周青臣,氣度威嚴不凡地說道:“今日,朕特地來此處……”
可扶蘇忽然又道:“父皇,兒臣……”
周青臣看到始皇帝寬大的龍袍內,原本平放著的手掌,忽然做出了一個要扇人嘴巴的動作,可隨後卻又捏拳,最後緩緩平放。
周青臣立刻明白過來,這般博弈裏,終究是父愛更甚一籌。
嬴政轉頭看著扶蘇:“我的兒,你要說和父皇說什麽?”
這聲音裏,充滿了濃烈的父愛,邊上的周青臣都聽得一個哆嗦。
扶蘇硬著頭皮:“父皇,兒臣忽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稟明?”
“現在非說不可?”嬴政問道,終究是強烈的父愛,再一次戰勝了大嘴巴子的寵愛。
扶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點頭道:“非說不可,還不能讓第三人聽到。”
“退出去。”
嬴政下令的瞬間,周青臣看到他在龍袍衣袖內的手掌形狀,又變成了扇人大嘴巴子的形狀。
這麽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可能是女閭裏賣的酒全是假酒,自己都喝了那麽多,居然也沒喝暈?
為什麽要參與到這樣奇怪的場合裏去?
政哥,你那麽多的宮殿,那麽多珍饈美味,為什麽一定要來我家裏搞公司團建啊?
周青臣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往院落外退去。
今天,真是難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