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走出看守所,魏恒看著西斜的太陽,前所未有的疲憊感如潮水般由下而上席卷全身。他坐在車裏吃了兩顆糖,捏著冰涼的鐵皮盒蓋子,看著窗外來往的行人和湍急的車流。
這些人,他們的神色平常,步履穩健,他們或是趕著下班回家,或者招呼朋友出來一聚,或是剛從血拚完畢的商場出來。總之他們的生活忙碌且充足,人人都行走於陽光普照之下。對他們而言,各種駭人聽聞的刑事案件隻是電視上的幾句口播,報紙上的寥寥幾言。那些血腥和殺戮看似和他們格格不入,與他們的生活相差甚遠,其實就隱藏在他們不曾關注,或刻意忽視的角落裏。
當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脫下束手束腳的正裝,拉開衣櫃,換上一套方便行動的家居服,都會露出深藏在衣櫃深處的一具骷髏。
一起連環少女失蹤案偵查到今天,經曆了幾次過山車,坐在吉普車裏的兩個人都有些精疲力竭。
邢朗坐在車裏靜靜抽了一根煙,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扔掉煙頭,發動吉普車匯入公路中的車流中:“送你回去?”
魏恒摩挲著手中光滑冰冷的薄荷糖盒,想了想,道:“送我去醫院。”
邢朗看他一眼:“找佟月?”
“嗯。”
邢朗沒精打采地笑了一下:“你這工作強度都快趕上我了。”
臨時改變路線,吉普車在前方路口右轉,駛向華誠精神外科醫院。
邢朗熟門熟路地領著魏恒搭乘電梯直奔七樓,在七樓一間辦公室門外止步。辦公室裏,海棠坐在電腦桌後正在往手上擠護手霜,旁邊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高瘦醫生,醫生戴著眼鏡,看起來倒是很儒雅,正跟海棠說話。
海棠垂著眸子,但笑不語,揉著沾滿護手霜的雙手,一旁的辦公桌上放了一束很誇張的玫瑰花。
魏恒看了裏麵兩人一眼,然後看了看邢朗。
邢朗麵色無常地抬手叩了叩辦公室房門,揚聲道:“海醫生。”
海棠一轉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邢朗和魏恒,便揚起唇角朝他們走過去。她掃了魏恒一眼,目光停在邢朗臉上,揉著手背淡淡道:“找誰?”
邢朗笑笑:“佟月。”
海棠很不明顯地白他一眼,臉上似乎在說:我就知道。
海棠率先走向樓梯:“走吧。”
上樓途中,魏恒有意落後一兩步,走在邢朗和海棠後麵,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像電燈泡。
“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海棠問。
“有嗎?這兩天沒睡好。”
邢朗道。
海棠端詳他兩眼,道:“待會兒你忙完了先別走,跟我去一樓拿點藥。”
邢朗看著她問:“什麽藥?”
“阿姨不是風濕痛嗎,前兩天我們醫院剛進了一批新藥,臨床試驗很不錯,你拿回去兩瓶讓阿姨試試。如果有用的話,我在內部渠道給她買,比你們買要便宜一些。”
邢朗笑道:“行,那就麻煩你了。”
海棠沒接他這句話,停了停,又道:“這兩天阿姨總是給我打電話,讓我過去吃飯。”說著微微側眸,看他反應。
邢朗皺了皺眉,無奈道:“這老太太……我會抽時間和她說清楚,你不用理她。”
海棠笑了笑:“說什麽?”
畢竟交往了一年多,邢朗很熟悉她露出冷淡的笑容就是生氣了,便適時岔開了話題,聊起佟月的病情。
比之剛才,海棠的態度冷漠了許多,隻惜字如金地說了句“好一些了”。
海棠把他們領到八樓一間單人病房門口,先敲了敲門,才推開房門。單人病房的條件很好,還帶著飄窗,一個穿著病服的少女坐在飄窗上,腿上擺著一個畫板,正借著窗外昏黃的光線畫畫。
上次魏恒隻是遠遠看了一會兒佟月,當時佟月倉惶驚懼的眼神依然清晰在目,今天再次見到佟月,魏恒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些上次沒有看到的東西。
佟月看到兩個陌生人,依舊顯得膽怯又戒備,但是她眼神中防備和敵意已經大為消減,看來佟月的病情真如海棠所說,好一些了。
“月月在畫什麽?”海棠走到飄窗前,抬手搭在佟月肩上,彎腰看她懷中的畫板,“這是誰?”
佟月低下頭,有些羞澀地笑了,兩頰染上淡淡的紅暈,低聲道:“是海棠姐姐。”
“真的嗎?”海棠顯得很高興,端詳著畫上的人,“我有這麽漂亮嗎?”
佟月點點頭,依舊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邢朗和魏恒。提出要見佟月的是魏恒,於是邢朗給魏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抓緊時間。
魏恒慢慢走過去,看著佟月,溫柔地笑了笑,道:“你好。”
佟月抬起頭匆匆看他一眼,沒答話。
魏恒在飄窗邊沿坐下,見她沒有露出反感的情緒反應,才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佟月依舊不說話,隻拿著鉛筆繼續在畫板上作畫。
魏恒和海棠對視一眼,海棠看著他輕輕點頭,示意可以問話。魏恒再度放柔了聲音:“我叫魏恒,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終於,佟月說話了,低聲道:“我叫,佟月。”
“佟月,這真是個好名字。”魏恒看向她懷中的畫板,“佟月,你在這裏住了多久了?”
佟月停筆,想了想,但是想不到答案,於是回頭看向海棠,海棠笑著提醒她:“快兩年了。”
佟月向魏恒轉述:“快兩年了。”
魏恒又問:“為什麽住在這裏?”
這次,佟月沒有求助海棠,自己思考了一會兒,看著魏恒嚴肅認真道:“我生病了。”
“什麽病?”
“醫生們說,我忘記了一些事情。”
魏恒看著她逐漸褪去防備的雙眼,笑道:“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對不對?”
不知不覺間,佟月似乎已經對他建立起信任,說的話漸漸變多:“很重要的呢,我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我告訴你,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
魏恒道:“我向你保證。”
佟月低下頭,感到羞愧似的紅了臉,道:“我,我不會走路了。”
魏恒很溫柔地笑了笑:“怎麽會呢,我在醫院花園裏見過你,當時你就在走路,走得很好。”
佟月搖搖頭,低聲道:“我在晚上不會走路,到了晚上我就會迷路,不知道該往哪裏走,總是跌倒。”
魏恒默了一會兒,問:“跌倒?”
“嗯,我跌倒以後,就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了。似乎總有一個人在我耳邊說,你走錯了,走錯了,走錯了……”
一個少女猶如低吟般控訴,卻讓魏恒不寒而栗,佟月魘住了似的,雙眼無神地看著畫板,來來回回,不停地重複三個字“走錯了”,似乎她此時的確跌倒了,她坐在黑暗裏,不辨方向,四顧茫然。
“但是,我沒有走錯啊。”
忽然,佟月開始哭泣,珍珠般的眼淚一滴滴落在白紙上,暈染了她筆下優美的線條。她搖著頭說:“我沒有走錯啊,為什麽她會說我走錯了呢?為什麽呢?”
魏恒問:“誰?誰說你走錯了?”
佟月怔了怔,像是受到了驚嚇般,臉色瞬間白透,哭喊道:“走開!你走開!不要碰我!”
海棠連忙把她抱在懷裏,對魏恒搖了搖頭。
魏恒看著陡然間變得瘋狂的少女,還沒回過神兒就被邢朗拉住胳膊從病房裏拽了出來。
站在樓道裏,邢朗鬆開他的胳膊,問:“得到你想要的了嗎?”
魏恒無端感到挫敗,眼前一遍遍回放佟月說出“走錯了”這三個字時的畫麵,說:“不知道。”
邢朗深深看他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手表:“我送你回去,這幾天你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魏恒禁不住看他一眼,說起累,他遠不如邢朗奔波勞累。
邢朗攬住他肩膀把他往前帶了幾步,兩人離佟月的病房越來越遠,就在他們準備下樓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佟月的呼喊。
“一直往前跑!”佟月站在病房門口,戰栗著身體,握著雙拳,既恐懼又激動地看著邢朗和魏恒,大聲喊,“一直往前跑,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
千萬,不要回頭。
魏恒神思恍惚地被邢朗帶離醫院,直到上車都沒緩過神兒來。
邢朗想起剛才佟月衝著他們瘋狂大喊的那一幕就無比頭疼:“一直往前跑,不要回頭……這是什麽意思?”
魏恒也氣餒:“不知道。”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蕪津市迎來了又一個黑夜。邢朗的手機響了,搖滾樂回**在車廂裏,聽起來具有某種振奮人心的力量。是陸明宇打來的,邢朗聽著手機裏傳出的案情匯報,疲憊的神色陡然間一掃而空,道:“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邢朗掛了電話,立即驅車上路,掩不住興奮道:“郭雨薇的屍體找到了。”
魏恒也是神色一振:“在宏興超市裏?”
邢朗點頭,挑著唇角似是想笑,但是沒笑出來,神色複雜道:“何秀霞在地下倉庫裏挖了一個坑,把郭雨薇的屍體放在裏麵,然後用水泥注滿了屍坑。”
魏恒沉默,適才有些振奮的心髒逐漸被冷意覆蓋。他很難想象,何秀霞掩埋郭雨薇的屍體時,是抱以怎樣的心情。
不知為何,他不想看到那具他們費盡周折才找到的少女屍體,按著額角道:“我想回去休息。”
邢朗看他一眼:“行,我先送你回家。”
很快,魏恒的手機也響了,是佟野。佟野問他在哪裏,要去接他下班。魏恒雖然已經很累了,但是拖欠佟野的人情不得不還,而且他還想再和佟野聊聊佟月的病情。
“你在哪兒?”
魏恒問道。
佟野報上一棟寫字樓的地址,魏恒發現前方不遠處拐個彎兒就是,於是對佟野說:“等我五分鍾。”
掛了電話,魏恒把寫字樓的地址轉述給邢朗。
邢朗聽完,瞥他一眼,悶悶地問:“現在去約會?”
魏恒把後視鏡掰下來,用手指梳理了幾下頭發,然後把頭發重新紮住,淡淡地“嗯”了一聲。
邢朗看著他“搔首弄姿”的一幕,不知為何,無端眼熱,外加心裏不舒服。
往前開了不到五分鍾,魏恒道:“前麵路口停車。”
吉普車在路邊緩緩停下,魏恒打開車門彎腰從車裏下來,剛關上車門就聽邢朗在車裏叫了他一聲“魏老師”。
魏恒彎下腰,透過車窗看著邢朗。
邢朗盯著他的臉沉默了兩秒鍾,笑著問:“真的不考慮我?”
魏恒眼角一抽,冷笑一聲,道:“邢隊長,你是真的不要臉。”
邢朗被他罵得一愣,眼睜睜看著他扭頭走上人行道,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跟個神經病似的忽然就笑了。
一口氣往前衝了幾十米,魏恒冷不丁在人來人往中刹住腳步,回頭看向剛才下車的路口,吉普早已不見蹤影。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使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吉普停過的路口,繼續往前走。
到了約定見麵的地點,魏恒掏出手機給佟野打了一通電話。
佟野道:“看到你了,在路邊等我。”
魏恒掛了電話,不多時,一輛黑色大奔在他身邊停下,佟野放下車窗,衝他笑得熱情洋溢:“哈嘍帥哥兒,上車吧。”
魏恒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拉安全帶的時候看到副駕駛車板上擺著一套高爾夫球具,道:“這麽晚了,去打高爾夫?”
佟野甩了甩腕子,“嗐”了一聲,把車開上路,抱怨道:“還說呢,今天中午陪客戶打高爾夫。靠,那倆老男人打得賊爛,我還得比他們打得更爛。打了一下午。腰都快給我扭斷了。”說著扭頭看了看魏恒,“你會打高爾夫嗎?”
魏恒搖頭:“不會。”
佟野笑道:“那我教你,哪天你有空了就給我打個電話,我有個朋友開高爾夫球場,讓他給咱倆包個場。”
他這話說得豪放又逗樂,魏恒笑了笑,不置可否。
佟野問他:“去哪兒吃飯啊?你想吃哪國菜?”
魏恒看了看手表:“你上次說的那家日料就很好。”
佟野瞄他一眼,撇撇嘴,不無委屈道:“魏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日料全是生冷的,上菜速度快,吃飯速度也快,才提出去吃日料?”
被他說中,魏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不走心地辯解道:“不是,你上次不是說那家店很好吃嗎?”
佟野道:“偏不吃日料,我們去吃法國菜,前菜加主菜再加飯後甜點,一頓飯能吃好幾個小時。我現在就定位子。”
魏恒頭疼:“現在定位子來得及嗎?”
佟野騰出一隻手“唰唰唰”按著手機:“來得及,我一哥們兒是開餐廳的,讓他想辦法。”
這下魏恒再沒什麽好說的了,心道他倒是朋友遍天下,各行各業都有個把熟人。
佟野和開餐廳的哥們兒講完電話,對魏恒說:“行了,一個小時後過去,現在咱們隨便找個吧泡一會兒。”
魏恒想了想,道:“去老城區友誼路吧。”
佟野看著前方路況默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不自然:“去那兒幹什麽?”
魏恒簡言:“看看。”
就在剛才,他改變了主意,佟野或許對佟月的經曆和病情和警方掌握的一樣多,再問佟野也問不出什麽。既然如此還不如再次回到案發地,回到當年佟月逃出來的地方看看。
佟野的情緒也受到了影響,往城西去的路上和魏恒閑聊時也不再刻意逗趣說笑,心事頗為濃重的樣子。
當年關押佟月,現在發現白曉竹屍體的舊倉庫依舊攔著一圈警戒線。這個地方成了凶地,夜晚幾乎沒有人來,就算是偶有路人路過,他們也是加快步子匆匆走過。佟野聽魏恒的,把車停在了當年他停車的網咖後門。
魏恒下了車,站在燈光稀疏黯淡的巷子裏,往左右看了一圈。夜晚寒冷,佟野穿上了西裝外套站在他身邊,麵色稍顯凝重。
魏恒在網咖後門看了一會兒,抬腳往正西方,也就是舊倉庫的方向走過去,佟野一直沉默地陪在他身邊。
上次他讓邢朗走過這條路,他們計算過路程和時間,核實了佟月出逃、被搭救的路線的確是從舊倉庫到網咖後門。魏恒並非不信任邢朗,而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在夜晚來一趟案發地,這樣或許會更接近當時的佟月。
佟月當年被張東晨帶到舊倉庫,張東晨準備施害時,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暫時離開了佟月,給佟月留下了一線生機。不得不說,佟月很堅強,她能在受到驚嚇和侮辱後勇敢反抗,沒有喪失對生命的渴望。所以她跑出舊倉庫,沿著有光的方向一直朝東跑,直到遇見佟野。
巷子裏很安靜,隻有兩個男人的腳步聲,年歲已久的路燈要麽燈光昏暗,要麽被砸碎了燈泡,至今沒有人修。
不知不覺間,他們走到了舊倉庫門口,魏恒停住腳步看著前方仿佛沒有盡頭的黑暗。
佟野彎腰撿起一顆石頭,用力朝前方的黑暗中砸了過去,石頭像是沉入大海般無蹤無影。佟野拍了拍手上的土,道:“前麵的路燈壞了,這個地方的路燈老壞,隔三岔五就得摸黑走路。”
魏恒點點頭,道:“回去吧。”
隨後,兩人順原路折返。
八百多米的路程走到一半的時候,魏恒忽然被地麵一個不明顯的一個坑窪絆住了腳,一個重心不穩跌到了地上。
佟野連忙伸手扶他:“沒事吧?走路也不專心點兒。”
魏恒輕輕推開他的手,說了聲沒事,然後繼續往前走。
五六分鍾後,他們回到了佟野停車的地方,網咖後門。
佟野率先上車掉頭,魏恒站在牆邊等著。他看著佟野把車開到了巷邊,車頭扭轉了一百八十度,由朝西的方向轉成朝東的方向,方向徹底相反。
一個簡單的倒車動作,魏恒卻看愣了。
方向……
方向?
方向!
魏恒忽然回頭看向巷子正西,剛才他們從舊倉庫門口走來的方向。巷子裏依舊很沉寂,隻有幽暗的路燈和兩邊厚重的圍牆,魏恒的目光劇烈顫抖,不知不覺握緊了雙拳,腦海中瞬間劃過一幕幕情景……
八百米的路程……
十一分鍾的時間……
從舊倉庫到網咖後門……
被蒙住雙眼,於黑暗中朝著光源逃生的佟月……
巷子裏幽暗的燈光……
四周飄來的廣場舞歌曲……
“撲通”一聲,被絆倒的佟月……
魏恒的身體逐漸僵住,目光像是被凍結了似的看著深長幽暗的巷子,渾身都在發冷。
“撲通”一聲,佟月跌倒了。
她的雙眼被蒙住,身處黑暗中,當時她跌坐在黑暗中肯定會喪失方向感,既然沒有方向感,那她怎麽能確定她一直在朝著東邊奔跑?哦,對了,是光,她說身後沒有光,隻有前方有光,她一直在追著光跑。
魏恒想起剛才他也跌了一跤,摔倒後,他的身體徹底轉變了方向,如果沒有什麽東西做指引,他難以在站起身後辨別眼前的方向,如果有光就不一樣了。但是,如果當時倉庫門口的路燈壞了呢?如果倉庫門口本來就沒有一絲光,如果佟月逃出的地方本來就沒有光……那佟月逃出的地方是哪裏?
一直往前跑,不要回頭!
佟月的呼喊忽然在耳邊響起,魏恒頭皮一炸,渾身血液涼透,忽然之間疏通了所有疑點。
難道說,佟月回頭了?
佟月回頭了,當她跌倒後,她迷失了方向,而恰好前方無光,她把前方當作了身後,那她逃出的方向不是西方,而是東方!
她從東方逃出,跑了一半路程,又往回跑,跑回了囚禁她的地方。
那麽在東方就是……網咖後門。
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魏恒下意識回頭,就看到了佟野的臉置於渾濁幽暗的燈光之下,他的眼睛就像一攤黑色的死水,彌漫著瑟瑟殺氣。
緊接著,他看到佟野揮起了手中的高爾夫球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