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真被你娶到了

淩晨的餐廳裏,一旦無人說話,就更顯悄靜。

直到,咪咪跳到餐桌上,將小肉墊伸進水杯裏,舔舐了幾口,屋裏才有了動靜。

許姿把咪咪抱到懷裏,輕輕拍了拍它頑皮的爪子,教育:“你把媽媽的水喝了,媽媽喝什麽,你這隻小腳刨過貓砂的呀。”

對著小動物說話,會不自覺變可愛。

她再抬眼時,眼前出現了一隻水杯,是俞忌言將自己的玻璃杯推了過來:“我沒喝過。”

咪咪的小意外,中止了剛剛的問題。

不過許姿也沒追問,本就是個無聊之舉。她重新拿起筷子吃起麵,微沉清冷的聲線,掃過她的脖頸邊:“我要說,是呢。”

許姿微怔,手一軟,剛挑起的幾根麵,忽然散開,心底像石子砸入平靜的湖麵,起了些漣漪。

她察覺到,俞忌言一直看著自己。

要答案的老狐狸,是不會輕易放人的。

許姿像毫不在意他口裏的“喜歡”,挑起麵條吃了一口,說:“喜歡上我很正常,我沒少被人追。”

她夾起一塊雞肉,細眉微挑:“我想起來了,你該不會是在會所第一次見我,就喜歡上我了吧?”

半秒都沒拖,俞忌言低聲應:“嗯。”

很坦誠,但許姿分不清真假,也不想分清真假。

她將筷子搭在碗上,轉過身,毫不逃避的同他四目相對,一會兒後,她卻笑了。

俞忌言問:“你笑什麽?”

許姿拍拍他的肩,笑意沉下:“謝謝俞老板能欣賞我,但你不是我的擇偶標準,我對你,沒有任何感覺。”

她起身,想走。

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扯進懷裏,她被迫坐在了俞忌言的大腿上,西服褲不厚,她感覺臀肉被什麽硬硬的物體頂住。

他的胳膊拴在她的腰間,沒出聲。

許姿眉心蹙起:“俞忌言……你……真是個……變態……”

她逃不開。

俞忌言把人抱得很緊,她整個背緊貼著他,身後一深一淺的呼吸,弄得她發麻發癢:“許律師,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許姿都快低吟出聲:“一年……很快的……”

“可許律師好像,”俞忌言俯在她的頸窩裏說,“已經喜歡上,讓我伺候你了。”

聲音輕如羽,又壞到極致。

許姿就屬耳根和脖子最敏感,耳下的輕輕吹氣,弄得她癢到小腰亂扭。

她低哼:“反正我也不虧,就當俞老板讓我長了經驗,好讓我和以後的意中人,能更愉悅。”

話畢,她手肘朝後一頂,雙腿剛起來幾分,整個人又被俞忌言撈回懷中,一直盯著她的側顏,盯得她渾身不自在。

以為他要說點什麽,沒料到,話卻讓她錯愕。

俞忌言:“麵還吃嗎?”

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許姿:“不吃了。”

俞忌言鬆了手,放了人,然後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許律師,晚安。”

真是摸不透的一個人。

許姿並沒把俞忌言的“表白”當真。

因為,在她心裏,她並不認為俞忌言是一個會投入感情的人。

感情是不能計較得失的,可他偏偏最精於算計。

那些看似坦誠的表達,隻不過是拋出的誘餌罷了。

她說絕對不會喜歡他,他的勝負欲就作祟,偏要讓她說出口,可奈何,她也好強,還叛逆。

像極了一場老狐狸與小刺蝟的博弈。

兩日後,許姿答應了江淮平去海南出差。

江淮平說他這周都得待在三亞,有幾個局,隻能麻煩她過去聊事,一切費用全包。

於是,她帶著Mandy一同過去了。

一想,一周不在成州,也挺好,逃掉了和老狐狸的那件事。

六月天的三亞,能把人曬融。

Mandy話少還勤快,是許姿當時挑中她做助理的原因,就算熱到妝全化了,她也不讓許姿累著,一個人忙進忙出。

也不是什麽狠心的資本家,許姿讓她歇會,說一會帶她去和江老板吃晚餐。

一家海景餐廳,敞開式的欄杆外,藍夜迷人。

江淮平說不好聽就是暴發戶,但長相是舒服的俊氣,人也謙和又幽默,許姿每次和他聊兩句,都會被他逗笑。

他們聊了一會了。

Mandy安安靜靜地吃著飯,不搭腔。

江淮平問:“你老公多高?”

許姿:“大概一米八八。”

江淮平笑:“哦,難怪許律師拒絕我,原來你喜歡高的。害,我小時候家裏窮,營養不良,也不愛運動,個子到179就怎麽都長不動了,但我對外都說,我180。”

許姿叉起一塊牛排,說:“江老板,你想結婚,還不簡單?你就是太謙虛了。”

江淮平聳聳肩:“過了那個勁,就沒這心思了。結婚好像也沒太大意義,許律師,你說呢?”

其實,隻是一句隨口的玩笑。

許姿當真了,她垂下視線,避而不談。

江淮平識趣,立刻換了話題,“說點正事,許律師,這次真要靠你幫我挽回損失了。”

許姿放下刀叉,模樣認真:“沒問題,我說過可以打,就一定能打贏。”

江淮平低下頭,想起一些事就咬牙切齒:“那個徐友華心眼太壞了,十年交情,這麽坑我,出門遭雷劈啊。”

理解他的心情,許姿轉頭問Mandy,“知道對方找誰打嗎?”

Mandy應:“徐總那邊,好像到昨天都沒定。”

許姿點點頭。

忽然,身後傳來了男人渾厚的笑聲。

許姿見江淮平臉色驟變,知道身後的笑聲是徐友華的,隻是回頭後,她看到了另一個人,韋思任。

徐友華穿金戴銀,但人模狗樣。

他走到餐桌邊,雙手撐在桌上,瞅了一眼許姿:“你找了個花瓶打官司,小心虧死你。”

被刺中,許姿沒怒,眼神示意了mandy,她將名片推到了徐友華的手邊:“徐總,您好,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還大方的伸出了手。

徐友華低眉,看到“創始人”三個字,驚覺得抬起頭,握上了她的手:“原來,也是老板啊。”

許姿一笑:“沒您生意做得大,做點幫人排憂解難的小本生意罷了。”

隨後,她收回手,mandy遞給她一張濕紙巾,她邊擦手邊看向韋思任,假裝不認識:“徐總,這是您的秘書還是?”

徐友華一笑,眼尾全是細褶:“和你對打的。”

許姿隻輕輕“哦”了一聲,便收回目光,盡管,她知道韋思任一直在看自己。

晚上,香港圈裏的大佬紀爺組了個遊艇局,能來參加的要麽是他的友人,要麽就是托關係進圈的人,誰都想攀上他這層人脈。

許姿不擅長在這種男人的局裏打交道,本不想去,但江淮平說,機會難得,裏麵都是大客戶,還說,絕對能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她同意了,自然帶上了Mandy。

三層高的豪華遊艇,停靠在岸邊。

裏麵設施應有盡有,燈火通明,燥耳的音樂,震破了平靜的海麵。

既然是富豪的局,自然驕奢**逸。

許姿換了條白色束腰裙,帶點法式的優雅風情。

江淮平給她介紹了幾個比較靠譜的老板,她交際了幾輪,頭很悶,於是,她打了個招呼,去外麵吹風透透氣。

遊艇下是波動的水痕,海風鹹濕。

雖然外麵溫度高,許姿剛站一會兒就出了汗,但她還是不願回屋裏。

忽然,眼底出現了一張紙巾。

她抬起頭,是韋思任,一身灰色西服,眉目溫柔俊逸。見她沒有接過紙巾,韋思任放回了口袋裏,撐著欄杆,說:“為什麽要替江淮平打?他這人很圓滑的。”

“徐友華善良?”許姿反問。

韋思任沒出聲。

許姿:“我和江淮平認識了幾年,也接觸過一段時間,算是有所了解,而且我分析過案子,我信我的判斷。”

韋思任輕輕一笑,“姿姿……”

“我結婚了。”許姿冷聲打斷。

發現是習慣,韋思任改了口,沉下聲:“許姿,你是個很單純的人,這些生意人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你看人有時候……”

“看不準。”許姿接上了他的話,借否定自己說出憋在心裏的話,“我是看不準,包括你。”

船下,掀起一陣浪。

攪亂了人心。

韋思任沒吱聲。

許姿扭過頭,注視著這張喜歡過許多年的臉龐:“紀爺應該很喜歡你吧,你可是替他兒子打贏了強奸案的恩人啊,如果一起用餐,他都能敬你一杯吧。”

“許姿。”韋思任對上了她的視線,喉結一滾。

許姿緩緩氣,說:“在澳門知道你迫於現實,選擇了和年少時不同的路,我並不是沒有看不起你。直到,回了成州,靳佳雲告訴我,你替紀爺那種敗類兒子,打贏了強奸案,我第一次打從心底看不起你。”

韋思任想說話,但被許姿噎回,風吹亂了她的發絲:“你記得嗎?那時候,你說你妹妹被繼父騷擾,所以你立誌一定要做一名檢察官。但是,你現在在做什麽?人就算是為了錢低頭,也不能失去了做人的底線。”

或許是太失望,她指著這艘豪華的遊艇,語氣抬高了些:“韋思任,你以為你為這些失去良知的有錢人打贏了官司,他們就會看得起你嗎?不會的。”

韋思任頭埋得很深,唇抿緊到發白。

名利,金錢就是深淵,跪一次,就再難抬頭。

吹了會海風,許姿平靜了許多:“對不起,我剛剛說得有些偏激。我沒有權力幹涉你的人生,我隻是,”她眼角顫了顫,“對我堅定不移選擇過的人,很失望。”

“許姿……”

韋思任想拉住她,但被她冷漠推開。

裏麵悶,外麵也悶。

許姿去洗手間整理了一番情緒,捋了捋頭發,理了理裙身,然後走回了二樓酒吧,想叫Mandy走。

不過,她剛踏進去,卻在對角的沙發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俞忌言,一身棕色西服,配上了一條同色係的暗花領帶。

他正和紀爺碰杯,用粵語聊得甚歡。

對比下,江淮平和徐友華顯得毫無存在感。

“誒?許老板,好巧啊。”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許姿微驚回頭,看到朱賢宇握著酒杯,和自己打招呼。

閑聊了兩句。

朱賢宇將許姿帶到了沙發邊,這一角仿佛代表了一個“圈子”,那片地毯仿佛就是身份的界限。

紀爺60出頭,相由心生,一副狡猾陰險模樣。他見到朱賢宇帶來了陌生美人,問:“阿賢,這是誰?”

朱賢宇看向俞忌言,他不參與家務事,往沙發上一坐,蹺起腿,品酒。

許姿顯得孤立無援,她隻能看著俞忌言,但他隻抿了抿酒,挑挑眉,就不吭聲。

知道他打什麽算盤,但的確沒轍,她隻好介紹起自己。

“我是俞總的妻子。”

隨即,她看到了俞忌言得意的笑容。

紀老大掌落向俞忌言的肩膀,眯起眼笑:“你老婆?”

俞忌言點頭,“是。”

他將酒杯輕放在茶幾上,起身,走到許姿身邊,摟上她盈盈一握的細腰,再次介紹:“許姿,Jenny,我妻子。”

沙發上是起哄聲。

“俞老板低調啊,嬌妻藏得真好啊。”

“太正點嘛,怕我們搶。”

……

俞忌言沒再坐下,隻跟紀老打了聲招呼,便帶著許姿往外走。

她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他側頜,目光有些許灼熱:“上個禮拜你逃了,這個禮拜你還想逃?”

許姿懶得理:“我正常出差而已,我逃什麽逃。”

“出差?”俞忌言手掌像是握了起來,輕哼,“和追過你的男人來三亞一起出差?”

許姿:……

溫熱的掌心輕輕撫過了她的頭,而後,俞忌言說:“站在這裏等我,我去趟洗手間。”

許姿沒反駁。在混亂的遊艇裏,這個朝夕相處的男人,的確能讓自己在此刻安心。

遊艇的洗手間是獨立的。

俞忌言走過狹窄陰暗的走廊,皮鞋聲忽然在地毯上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剛好和走出洗手間的男人對上,見四周無人,男人像是做回了自己,麵目不堪,語氣很銳利。

“沒想到,你還真娶到了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