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舒羞最最懂徐鳳年

青城山的山道繞山而修,越過青城前山門兩座峰,便到了華蓋峰的山腰上。

此處山高林密,若真有不開眼的劫匪,必定會藏匿其中,生怕那種蟊賊驚擾了世子殿下,徐驍的三頭忠實走狗騎著馬在前麵開路。

突然聽聞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麵黃肌瘦衣不蔽體的少年從林中被推出來,他麵色漲紅很是窘迫,看著呂錢塘三人的氣勢,沒被嚇尿了都算是今天早上喝稀粥喝的少了。

“遭瘟的劉蘆葦杆子,有這麽大的力氣,你不用在你婆娘的肚皮上,反倒使在了這種陰損的地方,今天這事是過不去了!看我不把你在城中勾欄爬牆偷看老鴇子洗澡的那些個破事全抖摟出來,讓你不能再爬你媳婦的炕!”少年漲紅著臉,似乎是氣不過的找補幾句。

舒羞輕輕一揮鞭子,將路邊的一根碗口粗的鬆樹給擰成麻花,當場嚇得那小子連滾帶爬的逃回林子中,隱隱傳來另外幾人的驚惶聲音。

“點子紮手!風緊扯呼!”

卻在這時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林子外響起。

“小山楂,你們且出來看看我是誰?”

聽到自己的乳名被叫破,那麵黃肌瘦的少年又從一個灌木叢中探出小腦袋,鬼精鬼精的眼珠子定格在徐鳳年身上。

好個氣派富貴的公子哥,好一匹神俊的白馬,這就是說書人口中闖**江湖的少俠吧?

小山楂心中腹誹,對徐鳳年驚若天人,但定睛在徐鳳年臉上停留幾秒後,他突然驚訝的脫口而出:“是你!徐鳳年!”

世子殿下嗬嗬一笑,和煦的笑容比這豔陽更加令人目眩,魚幼薇都稍稍失神,心髒停跳了一秒鍾。

這個壞人真是白生了一副這麽好看的皮囊了,大多時候都是粗暴猥瑣的樣子,少有能見到他正經的一麵,分明生來富貴,卻做草莽行事,寧人難以理解。

名喚小山楂的少年衝出灌木叢,撒著歡的在徐鳳年白馬周圍轉圈,卻又擔心被馬蹄子給踩到,不敢過分的接近,但臉上的歡喜笑容卻是做不得假的。

“徐鳳年,你可闊綽了啊!發了甚麽橫財?是不是又要給老孟頭送銀子?幹脆你把這匹白馬給我,我替你跟他說說好話如何?”少年越看徐鳳年的白馬越是喜歡,嚷嚷著要替他說情。

“嗬嗬,這馬跟我時間長了,恐怕不願意跟你,不過我可以另外送你一匹好馬!”徐鳳年翻身下馬,揉了揉小山楂潦草的頭發,這小子也不躲避,大約是想著得到徐鳳年的好處,讓他摸摸也是值得的。

“舒羞,你下馬,將這匹戰馬送給他。”徐鳳年微微招手,舒羞便不敢怠慢,趕忙下馬,恭恭敬敬地將韁繩送到徐鳳年手中。

看到這麽一個比城裏勾欄中小娘子還要漂亮的少婦對徐鳳年如此言聽計從,小山楂看待徐鳳年的目光越加崇拜了。

從此他心中多了一個遠大的誌向,做男人,當如徐鳳年!

看到這一幕的,還有密林之中的蟊賊,他們紛紛從林中走出,全都衣不蔽體,富裕一些的踩著草鞋,窘迫一些的幹脆就是光著黑黢黢的腳丫子,麵黃肌瘦,皮包骨頭似的,這哪裏是山賊,就算是乞丐堆裏也難找出這麽落魄的了。

杵著一根破棍子的老孟頭,有氣無力的看著徐鳳年,歎息道:“早聽人家讀書人說‘出來混都是要還的’,今天我老孟頭一世威名,就要栽在你小子手裏了,但有一條,徐鳳年,要報仇的話,我這個大當家是搶你銀子的罪魁禍首,可以隨你處置。”

“但你若是想要錢,卻是半點沒有的,早就被我花銷幹淨了,我全身上下就隻有這個罐子還值點錢,你拿去當個夜壺使吧。”

老孟頭顫顫巍巍地將破棍子上一個褪了色的土罐子往腳下一擺,然後就抬頭四十五度角看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徐鳳年看著這一個個熟人,哈哈大笑起來:“誰稀罕你的這個破尿壺?小爺看著它可尿不出來,餿臭吧唧的,你留著以後當個骨灰壇算了。”

“那敢情好,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老孟頭眼前一亮,露出滿嘴黃牙笑起來,趕緊將這個破罐子撿起來係在棍子上。

“既然是故人相逢,自然少不了吃吃喝喝,找個寬敞的地方,小爺我讓你們開開葷!”徐鳳年將小山楂抱到戰馬上坐著,牽著馬對老孟頭努努嘴。

“嘖嘖,當初的小乞丐果然是闊綽了!”跛著一隻腳的孔跛子兩眼放光,嘖嘖稱奇。

老蒙頭卻是一臉狐疑地盯著徐鳳年:“你該不會是想要下藥來迷翻我們,然後趁機報仇吧?”

徐鳳年不屑的撇撇嘴:“就你這把老骨頭,弄你還需要下藥?瞧不起誰呢?”

說著,徐鳳年指了指呂錢塘笑道:“來,小呂,給他們整個活。”

“???”不善言辭的呂錢塘一腦袋問號,單核處理器沒法理解徐鳳年的意思。

舒羞翻了個白眼,對他說道:“世子殿下讓你耍劍!”

這麽一解釋,呂錢塘頓悟了,當場氣沉丹田,從馬上高高躍起,一劍便將不遠處的百年鬆樹劈成兩半。

“我滴個親娘唉!”老孟頭看到如此驚天動地的招式,嚇得當場叫娘。

徐鳳年瞪了老孟頭一眼,罵道:“這下你還有什麽懷疑?趕緊給小爺帶路!你這個大當家的真是當到狗屁股上去了,瞧把大家都餓成啥逼樣了。”

山賊一夥:“……”

雖然感覺徐鳳年是在為他們說話,但怎麽感覺有哪點怪怪的?

老孟頭被罵得臉紅,趕忙一瘸一拐的杵著破棍子,帶著徐鳳年等人到了他們的山賊窩。

這地方臨水依山,倒算得上是個清淨之地,但卻連個像樣的茅屋都沒有,住所設施簡直惡劣,杜甫來了都得直呼內行。

山賊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獨一份了,寫作山賊,其實卻要讀作流民啊,當然,讀作流氓也恰當。

沒有地的叫流,沒有房子的叫氓,徐鳳年恰好兩樣都有,所以別人若是敢罵他流氓,他是不會幹的。

徐鳳年不用吩咐,主業殺人驅鬼,副業打獵做飯的楊青風就弄來了好些野味,饞得小山楂的淚水都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下來了。

“徐鳳年,你這手底下的夥計真厲害,這山上的畜生都聰明得很嘞,我們放了許多套子,都十天半月難抓到一個獵物,他隨便出手就捉到那麽多,而且有些還是活的,看他手那麽白,應該是個書生賬房之類的吧?現在的讀書人都這麽彪悍麽?”

小山楂激動的搖晃著徐鳳年的手,毫不吝嗇的誇獎楊青風,心裏或許還在盤算著讓這人教他幾手打獵的絕活。

“……”正在處理獵物屍體的楊青風嘴角一抽,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神色恍惚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