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全都是細節

朱瞻基就站在那,那些聲音雖然雜亂,但也依稀入耳。

聽得明白,都不是什麽好話。

朱棣臉色黢黑,一股寒意逐漸散發。

察覺異樣,有人才識趣的閉上嘴巴。

以丘福為首,跪地抱拳:“還請陛下為漢王主持公道,論處皇太孫!”

文武大臣齊聲附和。

朱棣長久不做聲色,他心裏明白,如果真的要懲罰,重傷血親,忘恩負義……

這些罪名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打幾十棍就過去了,但他是皇太孫!

懲罰輕了難以服眾,懲罰重的話,隻怕地位不保!

躊躇之時,朱棣突然起身,“混賬東西,你怎對得起你二叔與你的關照!”

“雖為無心之過,但傷人已成事實,便罰你杖打二十,你抄書百遍,禁足三月!”

文、武雙罰,還限製人身自由,這應該不算輕了吧?

從始至終,朱瞻基一言不發,心裏卻早已波濤駭浪。

不愧是自己的好二叔,心眼子比蜂巢還多,居然假借丘福之手將事情鬧大。

“混小子,你可認罰?”

朱棣瘋狂使眼色。

這個時候,朱瞻基隻需要配合演演戲,說知錯、認罰,這事就算過去了。

誰知朱瞻基卻笑道:“皇爺爺,孫兒不認!”

他聲音喧朗,眾人無言以對。

丘福卻好似抓住小辮子,繼續添油加火:“太孫知錯不改,冥頑不寧,如何堪當大以任?”

“在這般放縱下去,隻怕日後更加目中無人。”

“如今隻是重傷親人,日後莫要走上……弑親之路!”

一句話直接讓滿朝寂靜,這是忌諱。

老朱家是草根出身,可不是什麽天生帝王無情家,看中的也是家庭和睦。

“弑親”兩個字,罪名實在是太大了!

以朱瞻基現在的秉性,稱帝之後,難保不會走上這條路。

眾人心中惶恐萬分,沒有一人敢在接話。

但凡不是丘福在朝廷中有些分量,恐怕他現在自身難保。

肉眼可見的,朱棣氣得胡子都要吹起來了,當即對朱瞻基怒罵道:“混賬,再問你一遍,你可甘心受罰!”

這一次已經是帶著十足的警告氣息。

那種強大的威壓,眾人已有應對之策的朱瞻基,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直接跪在地上,“皇爺爺,無錯之人,為何受罰?”

“沒錯?”丘福氣的手指顫抖,“還敢狡辯,非要讓所有人都去看看漢王的情況你猜,你才死心嗎!”

朱瞻基冷笑一聲:“二叔受傷的確是事實,可我就真的傷錯人了嗎?”

“二叔所住之處距離東宮有近一刻鍾的路,而在發現刺客再到他出現在我房間,也不過一刻鍾。”

“那麽請問,如此短的時間內,我二叔是飛過來的?”

“可千萬別告訴我,他正好在附近散步,那是三更半夜宵禁之時,散步散到我那去了?”

“那就更奇怪了吧~”

“那晚聽到動靜,我心有惶恐,在**假寐,隨時做好應急準備。”

“感受到房間有人悄然而入,二叔既然想要保護我,為何不叫我叫醒,而是悄悄的舉起匕首~”

就算沒有實際證據,可通過推理,大家也應該心知肚明。

而這些細節,朱棣之前都沒想過。

如今一分析,朱高煦所說的“保護”,就顯得有些可疑了!

丘福臉色脹紅:“簡直一派胡言,難不成親二叔對你圖謀不軌?”

“是啊,我也不相信我二叔會有如此行徑,所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出於自我保護而傷了他,這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吧。”

“假設當時來的不是我二叔,而是刺客,若不自保,恐怕早就死了。”

“還是說,生死攸關之際,得做下來與其促膝長談,確認身份?”

一番話直接把丘福給懟懵了!

先不說朱高煦的可疑行為,就說朱瞻基的冷嘲熱諷,他老臉也無處安放。

夏元吉也隨著開口道:“太孫殿下言之有理。”

“刺客遇襲,警惕自保,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何故責罰?”

姚廣孝順口提了兩句:“聽說太孫誤傷漢王之後,內疚萬分,也親自前往道歉。”

“先是無心之舉,再者血脈之清,卻因誤會而互相傷害,這不是在向天下宣告朱家不和?”

“皇家之行是天下之人的榜樣,小家不和,如何引領大家?”

他斜了一眼丘福,“丘大人如此迫切地要拿最太孫,我不是想讓整個天下看朱家的笑話?”

好一個反客為主,丘福氣得臉紅脖子粗,甚至有些亂方寸:“臣絕無此意!”

“行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

“若是你執意要深究,不妨先查查漢王的反常之舉!”

朱棣大手一揮,迅捷而去。

看樣子,是氣得不輕……

風波過去,其餘大臣也紛紛湊向朱瞻基,開始賣弄起好感。

這些老狐狸當真是見風使舵的主,前一刻還想參他一本,失敗之後又開始刷好感?

朱瞻基還是遊刃有餘的應付著。

走到丘福身邊,輕歎了口氣:“淇國公,我知道你很看重我二叔。”

“不過咱們做人還是要隨機應變,堅持的不一定是對的。”

丘福文武雙全,功勞不計其數,在朝廷又是元老級別。

這樣的人,若是能夠拉攏,自己來說就是如虎添翼。

隻可惜,他腦袋這麽靈光,後半輩子卻稀裏糊塗的跑去支持朱高煦。

說白了,還是看不上自己那位“柔弱”寡斷的爹。

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

自己不能改變朱高熾,但他能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實力。

丘福不做回應,隻是怒急甩袖而去。

隻是回到寢殿,朱棣依舊餘怒未消。

不是因為那些大臣為南朱瞻基,而是因為朱高煦。

回想起朱瞻基分析的那些話,他再次將紀綱叫過來,確認其中的細節問題。

別的不說,光是時間問題。

兩人居住之地相隔甚遠,朱高煦卻能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究竟是趕過去的,還是早就在附近伺機而動?

看出朱棣的心思,紀綱拱手道:“若是陛下憂心,臣可根據刺客屍體刨根糾察到底,說不定就能找到屍體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