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被晏霖抱在懷裏，什麽都不能看見，但卻能感覺出晏霖緊繃的每一寸肌肉。

“當初那人參精自己走入我嘴裏，她的精氣讓我從沉睡多年中蘇醒，而確實你來亂我好事，後來竟以還魂術撈她魂魄，再借自己壽命於她，我以前倒不知，清和真人竟是如此多情之人。”

還魂術撈我魂魄，借自己的壽命給我……

晏霖給我施的這個咒，並不是單純的將我和小女孩的身體交換，而是……給我找了個已死的身體，然後把他自己的壽命借給我了嗎。

晏霖他……

“你話太多了。”晏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下一瞬間，他身形消失，我隻聽得山風在我耳邊一聲呼嘯。

等我再抬頭，看向天空，卻見晏霖縱身而起，將那石門仙人提到了高空之中，他身上電光流轉，是聚集了他最後的力量。

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在一片荒蕪的地上仰頭看著天上的他，呆呆的，怔愣的，見他在那電光之中與石門真人……

同歸於盡。

“轟”的一聲，激**的光芒似乎能滌**天下，光芒散去天邊萬裏，強光之後，什麽都沒有了。

晏霖不見了，石門真人也不見了。

到最後，我也沒能看見晏霖的臉，甚至都沒來得及聽上一句他對我說的話。

我隻知道，他之前騙了我，為了趕我走。

他說是他殺了我，但從石門仙人的話來看，是當初我為了躲避挖參人，而自己走進了石門仙人的嘴裏，也難怪當時那片地方那塊石地那麽清靜。

而後晏霖救了我，用還魂術拉回了我的性命，用他自己的壽命，讓我能到這個身體裏麵繼續生活……

所以晏霖幾個月前回清和門之後昏迷了那麽久，所以我在那個小山村裏待了三個月，直到第四個月的時候他才來將我接了回去，所以他那麽輕易地收我為徒。

隻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任何一句關於他對我做的這些事。

我坐在原地，吹著熟悉的山風，隻是再也看不到熟悉的景，與熟悉的人了。

清和真人的死，不日便遍曉天下，不為其他，隻因為他與石門真人這一戰，實在動靜太大。

石門真人竟然活到了現在，也委實讓人意料不到，大師兄身上還有的那點疑慮也被盡數洗去。

我在清和門上沒有離開，三位師兄回來的時候，我也沒有與他們打招呼，幾人皆是沉默，我們甚至都沒有機會給師父下葬，因為他連屍身也沒有留下。

直至夜深了，我才開口道：“你們怎麽都回來了。”

大師兄沉默，二師兄道：“靈使的毒是石門的毒，魔道說此毒是清和真人給靈使下的，我初時不信，而今妹妹已醒，證實確實是師父……”

晏子和也道：“我也是入了軍營才知曉，師父一直與父王下屬有所聯係。”

他們的話都說得沒頭沒腦，我也是反應了一會兒，才徹底反應過來。

待得反應過來之後，便是一陣心血往上湧去，堵住我的喉頭，讓我幾乎呼吸不能。

原來，這一切竟然都是晏霖布下的局！他就是想趕我們離開，然後獨自一人麵對石門真人。

因為他已經將壽借與了我，他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先前自己走進了石門真人的肚子裏，晏霖卻在那時候救了我，帶了我的真身離開，隨即將我的魂魄放在小女孩身上，既然是還魂術，那小女孩必定是先前就死了的，他是借自己的壽命讓我活了下來。

而石門真人吸食我的精氣得以蘇醒，但他沒有吃到我，他身上的毒還在，所以他傷重之後，必定會去找一個倒黴鬼來過毒，這江湖上肯定有一個人會死，死相與之前石門真人在的時候一模一樣，隻要晏霖不說石門真人還活著，那江湖上的人肯定會查找石門真人的徒弟。

這是注定會賴到大師兄的頭上，而大師兄身體之中若無毒，更招人懷疑。毒若過到二師兄身上，二師兄修為沒有晏霖這般渾厚，必定能被人看出來。所以晏霖還是強迫大師兄將毒過到了自己身上，方便他接下來的布局。

晏霖教養大師兄多年，必定知道大師兄剛正的秉性，若是知道自己連累了石門，大師兄一定會提議離開，隻是恐怕晏霖也沒想到，大師兄竟會那般強硬地將自己的功法都廢去後再離開。

而二師兄的妹妹中毒，二師兄也注定會走，三師兄有自己的背負，當朝廷的人找過來的時候，他不會坐視不理。而我，隻要晏霖與我說，是他殺了我，我便也會離去。

我們都走了，他在此處，獨自應對前來複仇的石門真人，一場同歸於盡的戰鬥，屍骨無存。

石門真人死後，江湖人便會知曉先前的命案怪不得大師兄。二師兄救回了魔道靈使，魔道不會追究他以前的叛逃之罪，隻會對他禮待有加。三師兄修仙十年，即便起兵失敗，他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他不過是隱居之後，再去履行自己的使命罷了。

至於我……

我的路早在我離開的時候晏霖便幫我鋪好了。

我會去找二師兄，從此在二師兄的庇護下好好生活。用新的身體，借他的壽命，不用再擔心別人對我虎視眈眈的目光，我可以過上正常的平凡的生活。

他算計好了一切的事，做好了一切的安排，將我們每個人以後的規劃都理了清楚。我們都出師了，都離開了清和門，好像生活再沒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隻是他不在了。

這樣一想，晏霖也真是卑鄙得可怕，怎麽把所有人都算進去了，而卻沒有更貼心地考慮一下他們的心情呢。

他這樣，讓我以後……要怎麽繼續生活下去。甚至我連死，也沒辦法想得輕鬆了，因為這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