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陳世美(一)

燕璿心中雖有疑惑,但想著不管如何,大表哥這也是為了她好,還是先應下了,隨即問道:“大表哥,是不是遇見什麽難事都能找你幫忙?”

宋青陽眼睛一亮,還以為她想明白了,連連點頭:“璿兒妹妹有何難事隻管開口。”

燕璿擺擺手:“現在沒有,以後說不準會有,隻怕到時會叨擾了表哥。”

經過露兒這事,燕璿覺得完全靠鬼趕鬼還是不太妥當,需得將幾種防身的法子都利用起來,以後肯定會需要用到大表哥身上的煞氣,先得他一個承諾,日後找起他來,也沒那麽突兀。

空歡喜一場,宋青陽不動聲色收了眼底的激動,應承道:“不論什麽事情,不論什麽時候,隻要表妹和我開口,我必不會推辭。”

燕璿沒想到大表哥這麽好說話,心中歡喜,走起路來都輕快了幾分。

與他一路閑聊回去,宋青陽個子高,燕璿個子矮,兩人並肩走著,燕璿總是要抬起頭與他說話,等走回燕璿住的水墨閣,燕璿脖子都仰酸了,回了房,趕緊讓花容給她揉了揉才好。

宋青陽看著她進門去,方才轉身離開,今兒他與二弟三弟喝酒,敘舊是其一,其二便是為了從他們嘴裏打聽打聽,看燕璿平日裏會接觸些什麽人,尤其是會接觸到什麽男人,好以此推斷一下她那情郎究竟會是誰。

他們都說她乖巧聽話,平日裏多是待在房裏養病,甚少出門,壓根就沒有什麽見外男的機會,在家最常接觸的也就兩個表哥,還有那給她看病的大夫和教褀哥兒的趙夫子趙亭業。

給她看病的大夫宋青陽見過,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子,小丫頭不至於這麽想不開,剩下的就隻可能是家中的小廝和那趙亭業。

小廝輕易不進後院,比起這些人來,趙夫子幾乎就是不二人選,仔細一打聽,從他們嘴裏得知,這趙亭業比燕璿大五歲,尚未娶妻,平時斯文有禮,文采也好,他若是燕璿,肯定會選擇趙亭業。

左想右想,宋青陽都覺得這情郎會是趙亭業沒跑了,假若他們在一起,趙亭業奮發圖強,日後考個狀元探花郎,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可如今趙亭業卻是在無所表示的情況下,與燕璿無媒苟合,怎麽瞧都不像是個良人,也就燕璿這深居閨閣的小姑娘,心思單純,不知人心險惡,才會被他哄住,瞞著眾人,心甘情願地把身子許了他吧。

想到這些,宋青陽心中苦澀,那小丫頭竟還覺得自己不招人惦記,天曉得他惦記她多少年了。

對於自己對她的感情,宋青陽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小時候他們相處不多,分別時她年紀尚小,可他就是打心底裏惦記她。

一開始惦記她是否還因釣青蛙被蛇咬的事情惱他,後來惦記她的身體,惦記她的病情,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給她去打聽打聽有沒有神醫聖手,求幾個藥方讓人送回來,慢慢地,惦記她,就像吃飯喝水一般,成了刻進骨子裏的習慣,當別人提起娶媳婦兒的事情,他頭一個想著的就是她,除了她,他再想不到別人了。

那之後,在他心裏,她就不僅僅是表妹,可他遠在邊疆,生死不定,這份心思他不敢告訴別人,怕耽擱了她的幸福,好在她因身體緣故一直無人求娶,他以為這是老天爺在幫他留著媳婦兒,誰知道自己惦記這麽久的花兒,早就被不懷好意的混賬人偷摘了去。

宋青陽胡思亂想著回去,並不知燕璿那邊又遇著了一隻鬼。

方才燕璿進門,剛讓花容揉好發酸的脖頸,就覺得耳邊傳來一陣涼意,回頭看去,隻見一個渾身發青,眼珠爆出,腦袋詭異耷拉著的女人直勾勾地盯著她。

“啊!”燕璿驚叫著往旁躲去,一個不穩,從凳子上摔到了地上。

花容被她的驚叫聲嚇了一跳,趕緊來扶:“小姐怎麽了?”

燕璿指著麵前可怖的女人說不出話來,花容順著她的手看去,卻是什麽也沒有看到,不明白她究竟是在怕什麽。

“你就是燕璿?”那女人開口問道,不等燕璿回答,她又說,“有個叫露兒的說你能幫助死不瞑目的人完成心願。”

燕璿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心中又怕又氣,露兒說另找個鬼來保護她,合著就是這麽保護的,竟還要她繼續幫鬼做事才能安全!

能拒絕嗎?

燕璿哭著一張臉,光是看著麵前女鬼詭異的模樣,都能夠想象拒絕她之後的慘狀了,就算不會馬上死去,也會大病一場吧,就像那天不過是被鬼嬰吸了一會兒陽氣,回房馬上就病倒了。

礙著花容在,燕璿不好回應女鬼的話,隻得先指著綁門簾的繩子,對花容說道:“我眼花了,還以為那是條蛇。”

花容鬆了一口氣:“小姐您就安心吧,昨兒國公爺帶著人將府裏上下都檢查了一遍,各處都撒上了雄黃粉,怎麽可能還會有蛇進來。”

“嗯,知道了,你去準備洗澡水吧。”

支走花容,燕璿無奈與女鬼說道:“想來露兒已經和你說過了,我幫你,你保護我不被其他鬼吸食陽氣。”

“嗯。”

“那行,你說吧,什麽事?”

“我要你幫我殺了張書槐。”

“什麽!這不可能!”燕璿有點激動,聲音有些兒大,還好她反應得快,馬上又壓低了聲音。

“殺人償命,我幫你是為了活命,可不是為了自尋死路!”

“我不管,反正我要他死,這是他答應我的。”

女人神色凶狠,說話間,舌頭一不留神掉了出來,長長一根,往外滴著血。

燕璿閉上眼睛不敢看,嚇得渾身打戰:“你……你先別急……先說說你們之間的事情吧。”

見燕璿妥協,女鬼收了神通,說道:“我叫劉春台,家住六藝街,張書槐住我家隔壁,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家關係很是要好。

他父親死後,我家沒少關照他們娘倆,街裏街坊都以為我會和他做一對,兩家也默認了我與他的婚事,隻等他三年孝期結束,便行大禮娶我過門。

半月前他母親得病死了,本也沒什麽,卻不料葬禮結束沒幾天,他就一聲不響地搬家走了。

等大家發現時,他早已經沒了蹤影,我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一時想不開,就拿起一根繩子懸梁自盡了,死亡的那一瞬間,我想起與他的種種過往,想起他曾說過要與我一生一世,同生共死的話,我突然有些不甘心,憑什麽我死了,他還能好好活著呢?”

“就這樣?你這死的也太不值了吧,又沒成親,又沒定親的,幾句流言蜚語竟就把你給逼死了?”

燕璿聽完,十分可惜,睜眼又看了看她耷拉的腦袋,明顯是頸骨斷了,這樣痛苦地死去,也虧得她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