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京中的小姐(六)

“你看清楚現在的情況,你現在在我手裏,我大發慈悲,高抬貴手放你一馬,你要麽答應我的條件,帶著秦漫辭的替身去投胎轉世,要麽死路一條。”

燕璿一邊往麵上塗抹脂粉,遮蓋麵上一夜未睡的疲憊,一邊與劉承談條件。

“蒼天在上,厚土為證,你剛剛發誓說會放了我的!”

“是呀,我發誓說,隻要你聽我的話,我就放過你。我的話擺在這兒了,你聽,我就放了你,你不聽,我就殺了你。”

劉承才知道自己又被她擺了一道,氣得該死,破口大罵道:“卑鄙!”

“你可別不識好人心,這紙人兒小小,一個可要五十兩,若不是看在你對秦漫辭一往情深的份上,我才不會給你哩。”

看他對秦漫辭一往情深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個原因是,燕璿怕殺了他會沾染因果,畢竟龍夫人之前找的那個高人都不願收他,保險起見,還是花點心思將他渡走為好。

話說清楚了,然而劉承一時氣憤,還是不願答應,燕璿放下手中的胭脂,當即拿著紙人兒去了初升的太陽底下。

清晨的陽光不算熾烈,但對於劉承來說,疼痛不會減少,傷害也不會減少,靈魂像是在被烈火焚燒,痛不欲生。

“我答應你!”在這種情況下,劉承不得不答應燕璿的條件。

然而燕璿卻還是沒有收手,一直到將他弄得奄奄一息,馬上要魂飛魄散之時才將他又拿進屋子裏去。

無怪她狠心,畢竟劉承的本事不小,她得保證將劉承放出來時,傷不到她才行。

按著承諾,燕璿做了個秦漫辭的替身,然後一手拿三清鈴防備,一手將禁錮劉承魂魄的紙人兒撕了個口子。

劉承從紙人兒裏出來,靈魂已經幾近透明,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囂張。

他盯著紙人兒看了許久,好一會兒才說道:“做的還真像。”

燕璿不知道鬼魂眼裏看來是什麽模樣,反正她看著還是一個紙人,不過隻要他滿意就行。

燕璿讓人拿來火盆,將紙人兒點燃了,燒給了劉承。

火苗熄滅的一瞬間,在劉承旁邊多出了一個淡淡的白影,長得和秦漫辭一模一樣的白影,這下燕璿明白了他那句真像。

劉承猶豫了一下,伸手拉了拉替身的手,替身便揚起笑臉朝他笑了一下。除了身影略顯發白之外,替身和真人的魂魄沒有什麽區別。

劉承看著她的笑容愣了一下,苦澀說道:“說來你們可能不信,這是我一次看她對我笑。”

在救秦槐序之前他就見過秦漫辭,那次他挑柴賣到秦府,無意闖進了後花園,遠遠看見她斜坐在荷花池邊的石頭上,溫柔笑著給池裏的魚兒喂食。

微風吹起她的黑發,吹動她的衣擺,也吹動了他的心。

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便是夢裏也還念著。

那天晚上是他人生當中第一次夢遺,他夢見自己變成了荷花池裏的一尾紅鯉魚,在荷花池裏張嘴接著她的投喂,他隔著水麵看著她青蔥的手指,溫柔的笑臉,心兒怦怦亂跳,不顧一切奮力從水中躍出,蹦進了她的懷裏,鑽進了她的衣裳裏,往她香香軟軟的懷裏遊了一遭。

他再也忘不了她,可也知自己和她是雲泥之別,萬萬不敢奢想什麽,可不料天意弄人,緣分讓他在上山打柴的時候救下了她爹。

當秦槐序問他想要什麽報酬時,他想也沒想就說了想要她,隻想要她。

話說出來他就後悔了,可沒想到秦槐序真的答應了下來,那一刻,他隻覺得地是軟的,天是轉的,眼前的一切都是飄的。

天邊的明月突然落進了他的懷裏,他高興地像是個傻子,他傻著樂著,直到新婚夜看到她嫌棄的目光才知道這一場美夢隻是他一個人的美夢,於秦漫辭來說,這是一場噩夢。

“正如你猜的,我帶她回鄉下,就是想要她全身心地依附於我,我想讓她由身到心完完全全地屬於我,便是死的時候,我不是憤怒她紅杏出牆殺我,而是想拉她一起死,如此便能和她永永遠遠在一起了。”

“強扭的瓜不甜,你愛她用錯了方法,她會殺你,想來也是忍到了極限。”

劉承點點頭:“她對我沒有好臉色,她看不起我,我便在**,在她身上討回來,有時候手上沒個輕重,弄得她身上滿是青紫傷痕,有時還會用言語羞辱她,她會狠心殺我,其實也算是我自找的。”

臨走之際,劉承終於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他看著一旁乖巧的替身,歎了一口氣:“龍行飛確實要比我更適合她,我不懂她的才情,看不到她與別的女子的不同之處,她明明那麽優秀,我卻想抹殺掉她的優秀,讓她做一個隻能依附於我的傀儡。或許我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優秀的傀儡,此時看著這乖巧聽話的替身,我竟然覺得心中的執念消失了。”

劉承走了,心甘情願走的,燕璿輕輕鬆了一口氣,又繼續畫起眉來。

妝點好,換上一身喜慶的衣裳,燕璿便拿著百壽圖去了姨母那兒,與表哥他們一起給姨母拜壽。

對於她的虛弱,其他人隻以為她又病了,花容也隻當她昨夜捉鬼累著了,攙著她行禮,隻有那宋青陽知道,是因為昨夜兒與他胡鬧的緣故,尋著機會偷偷與燕璿說:“拜完壽就回吧,母親不會怪你的。”

燕璿瞪了他一眼:“都怪你,又讓我掃大家的興了。”

“怨我怨我。”宋青陽連連認錯。

看他如此,燕璿露了個笑,說道:“行了,昨夜你也熬了一宿,抽空也睡睡吧。”

“是得睡睡,陽氣昨兒叫你吸了那麽多去,今兒腰杆子都軟了幾分。”

……以往都是她調戲他的,今兒竟被他調戲了,燕璿麵上緋紅,含羞帶臊地又瞪了他一眼,哼哼道:“明明是你自己控製不住,現還怪我吸得多了?”

“怪我怪我,都怪我……”

兩人偷偷摸摸說了幾句私話,燕璿便先走了,往房裏香甜睡了一覺,等醒來時,就見張書顏帶著一隻小鬼在她床邊等著,小鬼一見她醒來,趕緊上前行了一禮:“多謝燕小姐的鬼笛助我。”

“這是?”燕璿一臉懵逼。

“昨日劉承吹動鬼笛,驅使小鬼破陣,意外幫他將奪他胎的小鬼滅了,特來感謝。”

燕璿仔細一問才知,這小鬼就是投胎到春桃肚子裏鬼,是棠梨那鬼兒子想要奪的胎。那麽巧,投胎到棠梨肚子裏的,正是那秦槐序,他害了劉承一生,也害了自己的女兒,之前又差點害死燕璿,此次死於燕璿他們三人手下,也算是因果報應了。

“原來能渡走劉承,也是因為時機到了。”

“不止這小鬼想要感謝你,還有人讓我帶信給你,紅蓮居士邀你中元節去屏風山下參加水陸法會。”